論賈政教子的困境

摘要：《紅樓夢》中，教子無方是賈家由盛轉衰的根本原因。賈府掌控者賈政不尊重教育規律，教育方法隨性所欲，簡單粗暴并且偏聽偏信。結果除了被賈環等人利用來對付賈寶玉之外，還培養了出兩個于國于家無望的廢材。可以說賈政教子陷入了深深的困境之中。

關鍵詞：賈政；教育；困境

作者簡介：吳蓉，1986年12月，四川眉山人，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2010級，漢語國際教育碩士。

[中圖分類號]：I20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20-0050-02

《紅樓夢》中，綜觀寧、榮二府，表面上與實際上的掌權者屈指可數。在《紅樓夢》第二回“冷子興說演榮國府”中，排出了榮國府中實際掌權者乃是王熙鳳。王熙鳳的所作所為，表面上殺伐決斷，八面玲瓏；而實際上卻是集毒辣、嫉妒、貪婪于一身。王熙鳳雖然光彩照人，但作為一個封建王朝的公侯之家，榮國府卻是必定不會由一介女子出頭扛鼎，而榮府的衰敗，也并不能將鳳姐作為主要責任人來解讀。其實導致榮府衰敗的禍根其實在寧、榮二公時代早已埋下，那就是教子問題。

一、富不過三代的怪圈如何形成

《紅樓夢》所描寫的是一個公侯世家的沒落，從寧、榮二公開始，按照冷子興的話說是“一代不如一代”，“代”除了家塾主講賈代儒外，再無旁人出；“文”字輩中，稍微品行能上臺面的唯有賈政，余者賈敬好道，賈赦荒淫霸道；“玉”字輩中，賈珍私通兒媳、賈璉淫亂無度、賈寶玉性情怪誕、賈環不堪扶植；“草”字輩則更加不堪了，從第九回“戀風流友人入家塾，起嫌疑頑童鬧學堂”一回的描述就可看出，龍陽癖好，爭風吃醋大行其間。在“玉”、“草”兩輩中竟然無一人可以擔當大任。這對于一個龐大家族來說，確實是一種悲哀，然則俗話說“養不教，父之過”，對于這種一代代的人才凋零負主要責任的，乃是他們的上一輩。后輩都生活在先輩的功績之下，錦衣玉食，驕奢淫逸，“安富尊榮者竟多，運籌謀劃者無一”，如此下來，衰敗是必然現象。

二、教育者賈政的敗筆

作為榮府“文”字輩的頂梁之人，賈政身上的擔子不可謂不重。一方面，賈家已經逐漸顯露出敗相，祖先的功績至此已蔭有四代，并逐漸式微，要想復興，對外需要鞏固自身地位，這勢必需要新的功績和一番苦心的經營；另一方面，賈家人才凋敝，斗雞走狗，聲色犬馬之徒充斥其間，急需培養能夠唯一重任的繼承者。對于賈政而言，第一點并不是最迫切的，正如冷子興所言：“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賈家雖然有敗相，但是并不會立刻危急生存，唯獨對于繼承者的培養這一方面卻沒有辦法再拖延下去。在這一點上，賈政有三處敗筆，讓鐘鳴鼎盛之家，沒有了后繼之人。

第一、隨性所欲。

現代教育理論中，教育是一個緩慢而有規律的過程，這種規律是根據受教育者自身發展的影響的。賈政在對于教育賈寶玉的問題上，犯了一個非常巨大的錯誤：先入為主。從冷子興口中說出：在賈寶玉周歲抓周時，獨愛脂粉釵環。政老爹變“大怒”，認為寶玉“將來酒色之徒耳”，從潛意識里就對寶玉抱有及深的成見。相比于寶玉日后表現出來的聰穎，賈政更偏向與自己的成見，對賈寶玉缺乏必要的關心和指點，所謂教育也不過是隨性所欲，簡單且粗暴。最直接的體現是，賈寶玉和賈政見面的次數。賈政長年在外地做官，賈寶玉這才有了廝鬧于粉黛之間的空間，賈寶玉對于見賈政的態度是“躲”，這在《紅樓夢》中多有提及，由此可見賈寶玉對于賈政是恐懼多余尊敬，反過來講，與賈政的教育方式有著直接的關系。賈政對賈寶玉的教育僅僅是給其布置一些功課，背書和習字，在賈政有空閑和記起來的時候才做考量。賈寶玉的應對方式也一般是臨時抱佛腳——待到賈政回來檢查之時再急忙溫習，而習字則更加離譜。賈寶玉落下的習字，竟然由寶釵黛玉等人代筆，每人完成一些搪塞賈政。在這一點上便可看出賈政對賈寶玉的教育是漫不經心的，須知一個人的字是有著自己獨特的風格的。賈寶玉那些及眾女之所“長”的習字，放在賈政眼里居然一點破綻都未出？這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賈政確實沒有發現賈寶玉的作弊；另一種是發現了，但是無心去追究。按照賈政對賈寶玉的一貫態度，要是有心追究賈寶玉作弊，那寶玉是無法搪塞的，但是他不但順利過關，而且還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這一招，可見作為教育者的賈政是如何的失職。無論如何，這都助長了賈寶玉的僥幸心理，這對賈寶玉的教育是十分不利的。

第二、簡單粗暴。

賈政對于賈寶玉的教育方式是簡單而粗暴的。簡單體現在對賈寶玉的功課安排上。賈政在寶玉和秦鐘約定一起上學時吩咐下人給賈代儒帶話，說“什么《詩經》、古文，一概不用虛應故事，只是先把《四書》一齊講明背熟，是最要緊的。”《四書》便是儒家的經典，也就是為日后寫作八股文做準備。此乃賈寶玉最厭惡的文章經濟，按照現在的話來講，賈政對賈寶玉實行的教育就是標準的應試教育，直接摒棄各種素質的培養。這是一個純結果論式的教育方式。粗暴則在第三十三回賈寶玉挨打上有著十分明顯地體現。將寶玉幾近打死只是賈政教育方式粗暴的外在表現形式，而內在的細節卻耐人尋味。寶玉挨打，賈政的理由有三：一是和蔣玉菡（戲名琪官）交好；二是淫辱母婢導致命案；三是荒廢學業。這是表面理由，更深層次的理由在于：一方面賈寶玉和蔣玉菡交好使得賈家得罪了忠順王；另一方面戲子為三六九等之中最末一等，乃是社會最底層，賈寶玉不自持身份與之相交，讓賈府蒙羞。二、淫辱母婢導致金釧投井，也算丑聞一件，傳出去對于賈府名譽有極大損害。三、荒廢學業屬于歷史遺留問題，平時無暇顧及，在此時想起來也是一種算總賬的意味。

第三、偏聽偏信。

寶玉的幾個挨打的理由中，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是有人想要借助賈政這種粗暴的教育方式，乘機除掉賈寶玉，這件事情緣起于寶玉和金釧的玩笑。金釧讓寶玉去捉拿賈環和彩云，卻被王夫人劈頭蓋臉一頓訓斥然后趕出。金釧性烈，但是不一定會去投井。賈寶玉和蔣玉菡交好，還互換了汗巾這等體己之物，這是瞞不過有心觀察的人的。而忠順王府的人直接就來找到賈寶玉，且一口咬定賈寶玉知道蔣玉菡的下落，沒有百分之百的肯定，來人是不可能有這種表現的，所以王府來人討要蔣玉菡，是有人通風報信，最后再看賈寶玉挨打前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位耳聾的老婆子。賈府的下人，能夠到堂前任事的人哪個不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之人？如果不是經過刻意安排，一個耳聾的老婆子如何到得了堂上？所以要么老婆子是真的聾了，被刻意安排到那里；要么老婆子沒有聾，反而對于接下來的事情很清楚。最后再來看賈環帶告知賈政金釧投井和寶玉關系一事。據賈環所講，金釧身體發脹，眾人都見了的，難以作假。金釧算是較有地位的丫鬟，她被趕出去在丫鬟之間乃是大事，所以彩云肯定會知道，賈環不可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看似不相關的事情，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作用于同一個人身上，最后達成了一個非常強烈的效果——寶玉差點被生生打死，那么這就不是巧合，而是陰謀了。至于何人想要至寶玉于死地，卻再明顯不過。就是賈環以及其母趙姨娘，從頭來看，賈環擁有這個陰謀從動機、計劃到具體實施得天獨厚的條件：寶玉一死，賈政再無嫡子，這一支血脈將由他繼承；知道金釧的動向（甚至金釧投井也可能為他所殺）；知道寶玉和蔣玉菡交好并報信忠順王府（也只有稍微有些地位的人才能順利的見到忠順王）；安排老婆子讓寶玉呼喊不靈，無人保駕；相同的教育方式讓他清楚的推算得到賈政的每一步反應；最后編造寶玉強奸未遂并打了一頓逼迫金釧投井一事來徹底點燃賈政的怒火。

在這個陰謀實施的過程當中，作為一名被自己的庶子當槍使來對付嫡子的父親，賈政對賈環的話全盤接受，在暴怒之下沒有給賈寶玉任何一絲辯解的機會，直接就要進行“毀滅式”的教育，險些釀成慘劇，這也間接說明，賈政教育方式的失敗。

三、無奈的教育結果

賈政的所教導出來的兩個兒子無疑是失敗的，賈寶玉叛逆而又略帶癡傻，沒有辦法克制天生的情愛思想，對于這個家族來講是廢材一塊。賈環卻是一條毒蛇，平時隱藏的很好，總是在出其不意的時候給他的哥哥要上一口，而且做得天衣無縫，但除了毒計之外，又沒有辦法擔當大任。從與丫鬟打牌輸錢之后被鳳姐呵斥就可以看出，賈環性格中自卑成分非常重，這樣的人即便是嫡子，也不可能成為領導家族崛起的人。所以，賈政對下一代的教育是非常失敗的，賈政這一代教子的失敗，也成了整個寧、榮二府由盛轉衰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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