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博培 不是一只功夫熊貓

這句話不含有任何褒貶意思，而且對幾乎所有的美國駐華大使都適用。與之相照應的一個事實是，在美國駐華大使洪博培離任，新任駐華大使駱家輝即將上任的日子里，大多數中國人并沒有意識到中美關系的這個人事變化，而都在看一部好萊塢電影《功夫熊貓2》。

其實這不是一件壞事。我們常常有個誤區(qū)，把駐華大使看作是一個國家對中國政策的制定者或者執(zhí)行者。事實上，他既不是制定者，也不是執(zhí)行者，至少不是一個完整意義上的執(zhí)行者。這就好比我們看最近流行的《功夫熊貓2》時，幾乎所有的觀眾都相信，熊貓阿寶最后一定會戰(zhàn)勝邪惡但是美麗的沈王爺，問題只是戰(zhàn)勝的方式。但是洪博培不是這樣的一只功夫熊貓，因為他的人生際遇和功夫修煉沒有導演，更何況中國也不是沈王爺。

就洪博培個人來說，如果說有一些不同，那就是洪博培作為美國駐華大使，任期相較幾位著名大使而言更短。但是在這很短的任期中，洪博培卻體現了一位來自猶他州的摩門教前州長典型的政治性格。他喜歡和普通中國人接觸，所去的中國基層省份，與前幾任大使相比一點也不少，甚至更多，就在他離任之前幾個月，他專門到黑龍江、湖南等地考察，參與了大量的公共外交活動，顯示出他作為一個州長豐富的地方經驗。在我本人和他的接觸中，宗教和人權問題，是這位摩門教大使更加關心的內容，而他的表達方式，似乎也更適應中美關系的語境。只不過有兩次疏漏，2011年他也曾經出現在一些不該出現的場合。如果要我給他的任期打分，那就是中規(guī)中矩，好于預期。

讓我們再更遠地預期一下洪博培，回國之后他表示將準備角逐2012年美國共和黨總統提名，這當然在大多數學者的預期中。但是美國政治的復雜性，需要洪博培放下駐華大使的榮耀，去重新思考自己的政治定位。對于大多數美國選民來說，外交政策和外交經驗的分數，很少成為他們考察一個領導人是否合格的最重要依據。外交更像是一個額外加分項，選民們考慮的是美國經濟、財政赤字、反恐戰(zhàn)爭、加稅減稅、增收減收。在選舉的時候，人們談起洪博培，往往不會說“哦，那個干得不錯的前任駐華大使啊”，而更容易說“哦，那個干得不錯的猶他州長啊”。這就是洪博培今后的日子。

關心洪博培的人生規(guī)劃，其實只是關注一個中美關系中某些很特殊的群體。如果我們歷數從1979年開始的美國駐華大使，我們會發(fā)現其中有一些成為了資深中國問題專家和政府顧問，比如溫斯頓·洛德；有一些成為了智庫的項目負責人，比如芮效儉；有一些已經故去但曾經發(fā)揮重要決策作用，比如李潔明；還有一些做生意。當然如果我們把1979年再往前提一點，畢竟1972年開始美國就已經在中國設立辦事處，那時候的美國駐華辦事處主任喬治·布什，1988年成為了美國總統。

所以，在洪博培之前，中美關系中已經有了太多的重量級人物。洪博培不是英雄，在洪博培之后，中美關系也很難再有英雄。尤其是在一個穩(wěn)定的中美雙邊關系中，英雄人物出現的概率，要遠遠低于一個“合格裝配工”出現的概率。更何況時勢造英雄這句話本身就是一個悲劇，因為還有另外一句話與之相伴，那就是一將功成萬骨枯。所以英雄輩出的年代，本身也是一個洗牌的年代，洗出去的是百姓，留下來的成為英雄。洗出去的一定比留下來的多。君不見在熊貓阿寶成名的路上，趴著嬌虎、猴王、螳螂、靈蛇、仙鶴，趴著犀牛大師、鱷魚大師，他們中任何一個人，其實都為這個電影的完美結局做出了歷史性的貢獻。

這就好比，有了《功夫熊貓2》并不意味著中美之間相互深度了解，即便洪博培當了總統，也不意味著中美關系會發(fā)生巨大的變革。提升還是遇冷，更要看在那時的政治語境中，洪博培遇到了誰。畢竟在我們的歷史經驗中，還曾經遇到過中國專家為了洗清自己頭上可能被對手籠罩的“親華”身份，刻意顯示出對中國政策的極端性和嚴峻感。所以，不要把中美關系寄于任何一個人身上，也不要把中美關系看作是任何人的政治資本。如果說洪博培此刻看過《功夫熊貓2》，那他就應該知道在爭取競選總統資格的時候，保持“Inner Peace”將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當然，我不是命運規(guī)劃局（The Adjustment Bureau）的，我不知道未來洪博培會遇上哪位賢達，又會在哪一個重要的歷史時刻成就他的政治遠景，他的駐華大使任期對于未來他的政治生涯當然是有好處的。但對于中美關系來說，只是一個偶然（Chance）。唯一讓我有自信的是，中美關系就是在這樣的一個又一個偶然中，不折不扣地往前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