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生若只如初見
怎么看說上呢去?美白得如讓冰人這心個醉女,倘生初若多看幾眼,就會有一種特殊的感覺來,用她的鐵桿粉絲悅光同學(xué)的話來說,那叫攝人心魄。
白如冰在我們本科女孩中,十分突出,身高足足有一米七八,比多半男生都要高上一頭。在新生杯籃球賽上,她往場上一站,勝負(fù)就立見分曉,因為她的身高,所以她的骨骼比別的女孩略顯寬大,眉宇突出,頭發(fā)黑如油漆,面容白皙。最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兩只臂膀有如長長的燦爛金黃的稻草扎成,纖細(xì)勻稱得有些不可思議,這使得她雖然置身北京,卻又散發(fā)出陣陣濃烈的鄉(xiāng)野氣息。這樣的特征使得白如冰看起來有些異域風(fēng)貌。
初次見面的時候,我們幾個男生還曾胡亂猜測她有混血的嫌疑。悅光曾偷偷對我們宿舍的人說,你們發(fā)現(xiàn)沒有,我們家冰冰特別像意大利的那個女明星莫尼卡·貝魯齊!
那時意大利電影《西西里的美麗傳說》剛在我們中間流傳開來,在劇中扮演性感瑪蓮娜的就是莫尼卡·貝魯齊。
其他人有些不以為然,宿舍老三跟悅光杠了起來:“悅光你別愛屋及烏,白如冰怎么能和人家比?”悅光頓時生氣,大聲反駁:“老三,你真庸俗,我又沒說她們長得有多像,我指的是白如冰在氣質(zhì)上同她有幾分神似。再說,我們小身薄體的中國人怎么能和那些前突后翹的歐美老外比?”
接下來又是一陣爭辯。除了悅光,誰也沒覺得白如冰和那個莫尼卡·貝魯齊有任何相似之處。悅光爭累了,扭頭走了。這群人跟悅光較真,還有另外的原因——受不了他每天張口閉口地喊著“我們家冰冰”,好像白如冰真跟他有什么特別關(guān)系似的。其實,我是理解悅光的意思的。他把白如冰和莫尼卡·貝魯齊放在一起比較,是說她們身上都有一種冷。
白如冰習(xí)慣獨來獨往。離她宿舍最近的食堂是五區(qū)食堂,同級的女生扎堆在那里吃飯,她卻繞過五區(qū)食堂,走上一百多米,到校園西北角的六區(qū)食堂去買飯。六區(qū)周圍全是男生宿舍,女生很少去,白如冰常常夾在一堆男生中,孤獨地立在素食窗口排隊買飯。買來飯,白如冰尋著一個偏僻的角落,低頭慢慢吃起來。
這些帶有些傳奇性質(zhì)的生活細(xì)節(jié)都是悅光帶給我們的。白如冰的形象,通過悅光的雙眼和嘴巴,漸漸在男生中豐滿起來。
有一種戀情叫堅守
有一天,悅光回到宿舍,印著毛主席頭像的書包還沒來得及摘下來,就興高采烈地吼道,天哪,我們家冰冰還會武術(shù),而且是個高手。
我們對這樣的八卦新聞很感興趣,慫恿悅光說清楚點。悅光說,我發(fā)現(xiàn),每天晚上她都會在新校區(qū)的銀杏林里練拳,一身白色綢緞功夫服,練太極,有點女俠的味道。
老三有些半信半疑,悅光,你他媽的騙我們的吧?
誰騙你誰是孫子!不信,明晚我?guī)銈內(nèi)タ纯础?/p>
第二天晚上,我們幾個耐不住誘惑,跟在悅光屁股后頭,跑到新區(qū)東南角的銀杏樹林里,去看白如冰打太極拳。悅光沒說謊,借著圍墻外高高的路燈滲進(jìn)來的一些光,我們看見白如冰果然一身白衣,在樹林里較空的地方打著太極。一張一弛,有板有眼。
關(guān)于白如冰的故事很少,她不喜歡和別人交流,男生不用說了,就是女生,也很少能和她搭上幾句話。女生來到男生宿舍逛悠的時候,悅光總會旁敲側(cè)擊地問,唉,那個高高的女孩,叫張什么來著?
你說的是白如冰吧?
對,對,白如冰,她怎么樣啊?
不清楚,不過她喜歡的東西都挺特別的。
怎么特別?
聽她們宿舍的人說,白如冰喜歡看卡通片,還打太極。晚上睡覺的時候,她一定要倒立在床邊的墻角上練瑜伽,而且能立上兩三個鐘頭不休息。
悅光聽得津津有味,表面上又裝出無所謂的姿態(tài)。別的女生過來,自然是要談她們自己的話題,不能老問白如冰的情況。往往到了后來,悅光的嘴角總是輕微地抖動,卻又不發(fā)出聲音。我猜想,他肯定是還想接著問下去,卻礙于面子,僅僅裝出一副即興想起的話題而已。這樣帶有另類的傳奇色彩的道聽途說,讓悅光更堅定信心,矢志不渝地跟隨在白如冰的身后。
我們班四年本科的時候組織了好幾次春秋游,白如冰只去了一次。那一次,她上了汽車,就徑直到最后一排坐下,眼睛盯著窗外,直到目的地,都沒有扭頭看看車廂里的其他同學(xué)。
游玩回來后,老三勸悅光道,哥們,別費力氣了,白如冰那個女人……
我們家冰冰!悅光糾正老三。
好,好,我真是服了你了,你們家那個冰冰,我看你還是別費力氣了,她是個冷美人。
悅光高興得不得了,拍著手掌說,老三,你也承認(rèn)她美了,是不是,冷美人,這是你親口說的,是不是?
老三有些無奈,是,我承認(rèn)了,可那種美,哥們,說句酸點的,是可遠(yuǎn)觀但不能褻玩焉的那種。

我就這么錯過了你
大學(xué)四年,倏忽即逝。
誰也沒想到,吃散伙飯的時候,第一個倒下的是白如冰。
那天白如冰把長長的頭發(fā)撩到兩邊的耳朵后面,空出一大塊白皙的額頭。她穿著一件白色的翻口襯衣,下面是長長的黑色的褲子,質(zhì)料光滑,富有彈性的那種,腳上穿著一雙卡迪納爾的寬口皮鞋——鞋的前頭還綴著兩朵淺色的梅花。
悅光坐在別的桌子上,激動地對坐在他旁邊的我和另外一個男生說,怎么樣,怎么樣?哥們,我們家白如冰絕對驚艷。
悅光神情有些激動,端起酒杯,來,哥們,干一個。悅光跟我們碰杯很豪爽,我們慫恿他去跟白如冰碰一個,他扭捏得不像個男生,算了,算了,我們家冰冰,她不喜歡喝酒。
悅光說白如冰不喜歡喝酒,白如冰似乎聽到了似的,端起酒一杯一杯地干。無論男生女生,誰找她碰,她笑笑,端起面前的酒杯,金燦燦的一杯啤酒,咕咚,一飲而盡。白如冰喝著喝著就倒下了。那種喝法,就是男生也支撐不了多久。
悅光終于可以英雄救美一把,和白如冰宿舍的人一起,把倒下的白如冰送回了宿舍。
本科畢業(yè)后,白如冰回南方老家工作,沒過半年就聽說她結(jié)婚了。留下來的悅光有些悲傷,白如冰結(jié)婚了。這次他沒再說我們家冰冰。
畢業(yè)三周年的男生聚會上,悅光喝高了,說起胡話。悅光歇斯底里地罵娘,罵的是跟白如冰結(jié)婚的那個男人。原來白如冰結(jié)婚的那個男人有暴力傾向,白如冰時常遭受家庭暴力。
我們震驚得不得了。悅光把臉埋到桌子上,痛苦地說,媽的,怎么會這樣呢?是不是個男人?頓了一會,又埋怨起白如冰來。白如冰啊白如冰,你不是練過太極拳嗎?你難道不知道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嗎?
其實那個時候,悅光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就坐在他身邊。
悅光的女朋友長得乖巧,關(guān)鍵是非常懂事。她似乎習(xí)慣了悅光這樣的表現(xiàn),一只手搭在悅光的背上,慢慢地上下移動,幫悅光緩解情緒。她的表情里透出的是關(guān)心和愛,沒有嫉妒的痕跡,也沒有絲毫的害羞。
白如冰有了這樣的結(jié)果,我們都挺難過,誰也不會想到一個一米七八的大個子,練過太極拳的女生,會遭受家庭暴力。接著,我們不由開始猜想,白如冰為什么不愿意接受悅光呢?
產(chǎn)生這樣的疑問后,過了好久,我們又開始思考另外一個問題,悅光是否真的追過白如冰呢?是不是兩人在傳奇的故事里,疏離得太遠(yuǎn)?根本就沒有實質(zhì)性的接觸呢?
過往的歲月也不得而知。
但愿悅光是追過白如冰的!★
(編輯:謝旎插圖:卡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