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我將女兒安置到父母家,連夜去找了葉小龍。
已經很晚了,那雨是從早晨開始下的,淅淅瀝瀝,一直就沒有停過。葉小龍的燈卻還亮著,因為顧不得帶雨具,我渾身早濕透了,似剛從水里打撈出來一樣,我呆呆地站在他的小院里,滿心悲哀。
自從4年前,我跟丈夫搬離了這個小院,就再沒有回來過。可今晚我卻獨自一人回來了,我只想跟葉小龍討要個說法!
姐,葉小龍一直喊我姐,出什么事了,你……你怎么了?
其實也沒怎么,我只是被他害得走投無路了!我失魂落魄地進屋后,看到葉小龍昏黃的臺燈下,分明擺著一張我的照片!他這么晚還不睡,是為了思念我?這些年,他一直都對我心懷不軌,我簡直恨死了他!
不過,我深夜來到葉小龍家,卻是為了成全他!我已經徹底給他毀了,如今什么都不在乎了!我默然地流著眼淚,覺得跟這混蛋也沒什么好說的,只管賭氣地將濕淋淋的熱衫、胸衣、內褲、當著他的面,一件一件慢慢脫了下來。
我心里傷痛極了,將自己脫得一絲不掛,葉小龍,來啊,你不是一直就想要我嗎,有種你要啊!我看著他說。
葉小龍嚇壞了,姐,你瘋了?他大概想不到我會這么莫名其妙吧,他臉紅紅的,羞澀地扭過了頭,我怎么惹你了,你大半夜的,我……我去給我哥打電話。然后,便逃也似的想跑,卻給我恨恨地一把拽了回來!
我就是要跟他置這口氣,因此,今晚他非得要了我不可!
葉小龍口中的哥,便是我老公!
可是兩天前,我卻被老公無情地趕了出來,這也不能全怪他,只怪我是個苦命的女人。
我跟老公都是A型血,可我們的女兒洛洛偏偏有著AB血型,于是,老公便起了疑心,他居然背著我,偷偷帶洛洛去做了DNA檢測,而鑒定結果表明,洛洛真的跟他沒有血緣關系。于是,一場可怕的戰爭就此爆發了!
我很快想到了葉小龍,沒錯,是這家伙害的我。
因此,這個深夜,我走進葉小龍家,自暴自棄地將自己脫得一絲不掛,然后將他按在沙發上,兇殘地撕咬他……他不是暗戀我嗎,那我索性就大方地滿足他!
葉小龍自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掙扎著推開我,最終,消失在雨夜!
我這是干什么呢,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能拿葉小龍怎么辦?他只不過是個23歲的孩子!我癱坐在地上,終于嚎啕出聲!
two
4年前,我跟老公便是在這小院兒里結的婚,那時,葉小龍的寡母還沒有去世,他還是個大學生,眉目稚嫩,并且,一見到我就害羞。記得我和老公洞房花燭那晚,賓客散盡后,我們都被灌得大醉,沒脫衣服就倒在床上睡了。
罪孽便是在那晚發生的。我半夜醒來,借著窗外淡淡的月光,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被扒了個精光。而老公完好地穿著新郎服,早滾落到了床下。那時,我就覺得有點奇怪了。隨后才驚駭地看到,窗外一個模糊的黑影,驚慌地一閃而去,分明是葉小龍。
我這輩子除了老公,根本沒有過別的男人,洛洛跟他沒有血緣關系,只有一個解釋——4年前的洞房花燭夜,葉小龍這個混蛋乘我們酒醉,大膽妄為地偷偷潛進洞房強占了我。
當時我就已經懷疑到他了,可怕招惹起什么風波,便一直隱瞞了下來,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該來的總是逃不掉,4年之后還是出事了!
奸夫是誰,洛洛的父親到底是誰?秦小蠻,你可真夠愛我的,讓我做牛做馬,心甘情愿為你們養了4年的孽種!當老公將DNA鑒定結果,吃人似的摔到我面前時,我便知道,我此生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對一個職業主婦來說,簡直是致命的,我該怎么面對這一切?找葉小龍算賬嗎,可是,那又能挽回什么呢?
three
命里該有這么一劫,我首先無助地想到了死,只是,我一死了之,女兒洛洛該由誰管?
因此,我痛苦極了,整天只是拼命地買醉,感覺只有酒喝多了,才可以模糊心里那種要命的絕望!
我的生活原本多幸福啊,老公是那樣優秀,短短4年,他就從一個普通小職員,成為了一家規模宏大的廣告公司的老板,使我們搬離了那個小院,住進了現在近200平米的豪宅,他還不讓我出去工作,寵愛地將我和女兒養在家里……
可是,一夜之間,這一切全都變了,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這期間,老公的日子似乎也不好過,有一天我親眼看到,他喝得醉醺醺,扶著街邊的垃圾箱嘔吐不止。是的,事已至此,我們都在等,等待那個殘酷時刻的到來一一由對方親口提出離婚。
有一些事情,自己總是感到恐怖,或不忍去做的!
這個事實已經無法改變了,所以,我拼命地喝酒。
我喝酒時,葉小龍會站得遠遠地看著我。那晚他見我行為失常,擔心我出事,便整天可惡地跟在我的身后。
我知道葉小龍喜歡我,這些年,我一直知道。我們搬離了那個小院,但此后我上街買東西,還是常常能遇到他,葉小龍說是巧合,我卻清楚,這種“巧合”是他精心制造的。
他偷偷跟蹤我,只為了能上前跟我說幾句話!
可是,葉小龍也害苦了我。姐,別再喝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你這么恨我,跟我有關嗎?他腦子總算沒壞掉!
我讓葉小龍在我對面坐下,然后看著他,凄怨地笑笑,說說吧,4年前我洞房花燭那個晚上,你怎么對待我的?
葉小龍的臉色一下就變了,他驚恐地看我一眼,再看一眼,隨后,果然愧疚地垂下了頭,好半天才說,對……對不起,原來你知道的,你想怎么處置我?
我恨恨地指著酒吧堅硬的墻壁,一頭撞死在上面,我就原諒你!
葉小龍當然沒有去撞墻,他只是渾身抖動著,滿臉的羞愧,看上去像要哭。這個沒種的家伙!
four
父母還不知道在我身上發生了什么事,怕老人胡思亂想,所以,將洛洛安置在他們那里后,我自己一直住酒店。
期間,老公只打來一個電話,沉默半天,他也只說了一句話,你……還好嗎?我都成為一個“背叛”他的壞女人了,能好到哪去?不過,至少現在還活著!
老公是希望我主動給他一個交待!
所以,我喝醉了,整天只管拿葉小龍出氣,我恨極了他!他扶我回酒店房間,小心翼翼地倒水給我喝,我卻拂落他手里的水杯,忽然又動手脫自己身上的衣服。我流著眼淚沖他吼,來啊,來啊,有種你再禍害我。像上次一樣,葉小龍嚇得轉身就跑。
不過,看得出他對自己當年的獸行,一直是有罪惡感的。葉小龍本來很漂亮,劍眉星目,兩片薄薄的嘴唇非常迷人,但這幾天,他見我痛不欲生,自己也變得痛不欲生,竟有了一點臟兮兮的胡子。咖啡館的生意他也不做了,擔心我尋短見,成天守候著我。
買早點,蹲在酒店衛生間,洗我換下來的衣服,時時還要忍受我的恐嚇辱罵……跟個奴隸似的,可我卻一點不領情。
姐,這些年了,我一直很痛苦,我知道不該對你癡心妄想,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想到你的樣子,一想到我居然還禽獸一樣地糟踐過你,那思念,還……還有那種罪惡,像兩只小蟲子似的,分別硬生生往人的骨頭縫里鉆,真的……很折磨人,他這么說。
有時,葉小龍居然還不怕死地說,我能去看一看洛洛嗎,她是我的,我……我想為她做點什么,他可真是不要臉,因此,我眼睛便一直兇狠地瞪著他,直到這家伙不敢再說什么。
有一晚我又喝得爛醉,葉小龍將我安置在酒店的床上,他以為我睡著了,竟試探著湊過來偷偷地吻我;這個不要臉的混蛋,就會暗地里偷襲,他的吻有點冰冷,還帶著一絲傷痛的味道,然后,我就感覺有一滴眼淚落在了自己臉上,葉小龍神經病似地喃喃自語,姐,其實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刻,就是那晚擁有了你……
我很想坐起身罵他、用腳踢他,可實在是醉得厲害,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后來的事情發生得很突然,據警察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葉小龍騎著一輛摩托車,背著照相機,居然在馬路上橫沖直撞,瘋了似地追趕他前面一輛黑色奧迪,好像急于拍到什么東西。
然后,他就被一輛大卡車活活吞沒了!
世事總是這樣令人猝不及防。我一直要葉小龍去死,沒想到,他突然就真的死了。這個小我6歲的男孩,他曾說,姐,那種思念跟罪惡,像兩只小蟲子似的,分別硬生生往人的骨頭縫里鉆,真……真是折磨人。
我去看了他。那冰冷的太平間,像極了他冰冷而絕望的人生;盡管是突發意外,可葉小龍看上去走得很安詳,臨走那一刻,他心里想到了什么?
解脫?
依舊的劍眉星目,依舊的薄薄的迷人的嘴唇……,
不知為什么,我茫然地看著他的尸體,忽然就流了眼淚,這個傻子!他怎么就死了?
five
那天,我也終于回了家,老公不是希望由我親自提出離婚嗎?再這樣逃避下去,我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哪知,進門的一瞬間,我忽然聽到臥室傳出來一陣男女歡愛的聲音,很激烈也很瘋狂,同時,一個陌生的女人說,她,還……還沒說要離婚嗎?
老公狗一樣喘息著說,洛洛……明明是我親生的,你非要假造DNA鑒定冤枉她,早晚……她會鬧出事來!
不就……是詐她一詐,也許,她真就不清白呢……反正我是不要那個孩子,你想要女兒,難道我將來不會給你生嗎?
那一瞬,我什么都明白了。這一直隱形的小三好歹毒,這計策的確夠絕,因為,這樣一來,不管洛洛是不是老公親生的,將來,她肯定不會再認這個無情的爸爸。于是,毒小三就可以獨霸老公,不必擔心他跟我們母女有感情糾纏了。
而偏偏變了心的男人,連豬狗都不如。
葉小龍背著照相機,瘋狂追逐的對象,正是這對狗男女吧,那個傻小子,他是為了向我證實“老公”已經出軌了?
我抹去臉上的淚水,凄哀地笑笑,洛洛究竟是誰生的,我現在也弄糊涂了。這時,想到葉小龍,我忽然感覺心里酸酸的,姐,姐,他總是這么叫我,他是為了我才死的。
等跟老公離了婚,我想我就帶著洛洛,一輩子住到他的小院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