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歌詞中超常搭配現象的認知研究

摘 要 超常搭配是建立在意義的相似和相關基礎上的言語的創新，在歌詞語篇中很常見。本文以漢語歌詞為例，從認知的角度，分析和闡釋了漢語歌詞中超常搭配現象。

關鍵詞 超常搭配 隱喻 歌詞

中圖分類號：H15 文獻標識碼：A

Cognition Research on the Extraordinary Phenomenon in Chinese Lyrics

LIU Ranran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Shanghai University， Shanghai 200444)

Abstract The extraordinary is based on the significance and mix of similar and related words on the basis of innovation， is very common in the lyrics text. In this paper， take Chinese lyrics for example， from a cognitive perspective， analysis and interpretation of the lyrics in Chinese with extraordinary phenomenon.

Key words extraordinary; metaphor; lyrics

0 引言

根據言語使用的常規和變異的規律，詞語之間的組合關系可以分為兩種形式：常規搭配和超常規搭配。符合語義條件、語法規則、語言修辭條件、邏輯范疇和習慣的搭配是常規搭配。而超常搭配是指在詞語的組合關系上有意識地突破固有的語法規則或語義關系，超出了邏輯范疇的常規，違反了言語搭配習慣，以取得更好的表達效果的語言現象。

詞語的超常搭配作為一種特殊的語言表達形式，大量用于文學作品中，對增強語言的表達效果和獨特韻味起了很大的作用。歌詞語篇作為文學創作的范疇之一，有獨特的敘述方式和表現手法，特殊的結構形式和獨具一格的審美視角；其中運用的超常規搭配，顛覆了傳統的語言形式，增添了新的元素，豐富了人們的聯想和想象。這種突破人的思維定式，突破常規的“奇”和“異”組合在一定程度上比常規搭配更能表情達意，增強表達效果。我們該如何認知歌詞語篇中的超常搭配呢？下面本文將從認知的角度，以隱喻為基礎，對漢語歌詞中的超常搭配進行闡釋。

1 漢語歌詞中超常搭配的隱喻分析

隱喻是人們借助于熟悉的具體的事物理解和詮釋不熟悉的抽象的事物，即用一種概念表達另一種概念。①隱喻是人類的一種重要的認知模式，是新的意義產生的根源。在超常搭配中，詞語之間的組合突破了常規的語法-語義，詞語原有的語法-語義形成詞語的本體認知域，搭配后產生的新的詞語概念內容又形成另一個認知域，由于人們對這兩個認知域產生相似聯想，二者進而形成投射。人們在日常生活中發現不同事物的相似性，而超常搭配正是借用兩個事物之間的相似或相關關系，沖破語法-語義的限制，進行創造性語言組合的結果。

本文以《中國歌詞選》中的歌詞和曾獲金曲獎的優秀漢語歌詞為例，分析隱喻是如何闡釋語篇中的超常搭配。

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這力量是鋼/比鐵還硬/比鋼還強/向著法西斯地開火/讓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向著太陽/向著自由/向著新中國發出萬丈光芒。

這首革命頌歌通過思想深刻、振奮人心的歌詞，在社會中產生了巨大的宣傳鼓動作用。詞中出現的超常搭配，如“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這力量是鋼”，以其搭配的超常規性，突破語義-語法限制，具有較強的視覺沖擊力，激發人們的聯想和語義建構。“團結就是力量”事實上是通過源域（source domain）“力量”來思考和概念化目標域（target domain）“團結”，“團結”這個詞代表著認知主體的一個概念結構，即人們為了集中力量實現共同理想而聯合，“力量”是人們從“團結”中提煉出來，體現其特征的一個詞，兩個認知域之間的相似性使其形成映射，反映了我們的隱喻思維結構。“力量是鐵，力量是鋼”，通過“鐵”“鋼”比較具體的事物理解相對抽象的詞語的“力量”，這種表達超出了常規，但是給人一種直觀的感覺，讓人體會到力量的分量，不乏生動、具體、形象。通過隱喻分析，這里的超常搭配，反映了人們的認知規律，即人們往往用他們熟知的、有形的、具體的概念來認知，思維不熟悉的、無形的、抽象的概念，反映了不同概念之間相互關聯的認知方式。隱喻是人們認識世界，特別是抽象事物不可或缺的一種認知能力。②隱喻通過建立源域和目標域之間的映射，解釋了超常搭配的意義建構，為我們認知語篇中超常搭配提供了認知工具。例如：

花兒香/鳥兒鳴/春光惹人醉/歡歌笑語繞著彩云飛。

這首歌曲調歡快，歌詞朗朗上口，歌頌偉大祖國的欣欣向榮，贊美了年輕人朝氣蓬勃、為建設祖國努力奮斗，體現了80年代年輕人的積極理念以及對祖國的深切希望。詞中“春光惹人醉”超常語義搭配，用新的表達方式，讓讀者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調動聯想和想象，感受到春天美麗的景致，從字面讀出歌詞的背后的深層含義。“歡歌笑語繞著彩云飛”一句中，“歡歌笑語”不能以其常規意義用于本體狀態的表達。這里通過建立“歡歌笑語”和“在空中流動的物體”之間的關系，將“歡歌笑語”——空中回蕩的聲音——投射到“空中飄動的物體”，進而形成這種以相似性連接為基礎的理解。這種主謂超常搭配，借助隱喻，通過建立意義間的相似和相關關系，實現了語言的創新。再例如：

夢醒來/是誰在窗外/把結局打開/那薄如蟬翼的未來/經不起誰來拆。

認識語言學的哲學基礎是體驗哲學，認為：意義基于感知，感知基于生理構造，人類因自身的生理構造而用特殊的、一貫的方法來感知客體、人、空間、時間和它們之間的相互關系。語義是一種基于身體經驗的心理現象。③人是獨立于周圍其他事物的實體，本身就是一個容器，人們把這種概念投射到人體以外的其他事物上，甚至是無形的抽象的事件、狀態上，形成了容器隱喻；因而有了歌詞中這樣的超常搭配，“結局”可以被“打開”，“未來”可以“拆開”。

通過運用隱喻來分析歌詞中的超常搭配，筆者發現超常搭配是人們在邏輯規律指導下，隨著自己的認知能力不斷發展而進行的語言的創新，顛覆平淡，增強了語言的表達效果。隱喻作為人類重要的思維方式，是解釋詞語組合的一種認知手段，為超常搭配存在的合理性提供了新的解讀方法。

2 漢語歌詞超常搭配的表現形式

在隱喻的指導下，本文接下來將探究歌詞語篇中超常搭配的不同表現形式。“超常搭配從一出現就體現了人的認知水平和語言符號之間的矛盾。”④歌詞中的超常搭配通過詞語之間超常規的關聯形式，使原本看似沒有聯系的事物之間建立了聯系，這種搭配雖然背離了傳統的語法規范、語義內容，但是符合特定的語言環境和人們的認知語境，從而被人們理解和接受。

2.1 語義的超常搭配

在歌詞中，創作者經常會突破詞語常規意義的制約，形成詞語之間的超常組合，在一定的語言環境中發揮著它的表達作用。例如：

聽媽媽的話/別讓她受傷/想快快長大/才能保護她/美麗的白發/幸福總發芽。

這首歌曲積極向上，讓人感動，曾被選入臺灣小學教材。“幸福”原本是抽象的，看不到，摸不著的，但歌詞中“幸福”被賦予了生命，成了能發芽長大的具體事物。結合上下文語境，聽媽媽的話，自己不斷努力進步，讓家人感受到幸福，讓家人共享幸福。但若離開這個語境，“幸福發芽”就失去了它要表達的語言的感染力和效果。從此可見，語境不僅是超常搭配的必要條件，而且是超常搭配表達效果客觀鑒定者。⑤

月光戀愛著海洋/海洋戀愛著月光/這般蜜也似的銀夜/叫我如何不想她。

歌詞中“月光”和“海洋”戀愛著彼此，這是多么的生動，多么浪漫的場景，而此時的我卻沒有和她在一起，所以叫我如何不想她呀。歌詞中的“戀愛”也產生了非常規的用法，連接了兩個自然名詞，使語言別出心裁，突出了我對她的思念之情。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

“殘”一般與能夠看到的事物進行搭配，表示“不完整”，這里卻與“笛聲”搭配。晚風拂過柳梢，更兼數聲笛音，若有若無，似斷還續又怎能不使人柔腸寸斷，別情依依？ 這樣的超常搭配，突破了概念邏輯的限制，增強了語言的感染力和表現力。

2.2 語法的超常搭配

超常搭配是一種語言的變異，它不僅突破詞語的語義內容，有些超常搭配還改變了語言傳統的語法形式，實現了語言的創新。在歌詞語篇中，這樣的超常搭配也很多見。如：

因為愛著你的愛/因為夢著你的夢/所以悲傷著你的悲傷/幸福著你的幸福/

因為路過你的路/因為苦過你的苦/所以快樂著你的快樂/追逐著你的追逐/

因為誓言不敢聽/因為承諾不敢信/所以放心著你的沉默/去說服明天的命運

李子恒創作的《牽手》以其獨特的句式結構和著名歌手蘇芮的深情演唱，引起了聽眾的共鳴。詞中V著你的N的句法結構重復出現了8次，語言獨樹一幟，結構別具一格，這樣的超常搭配沖擊了讀者的視聽覺，取得了很好的表達效果。超常搭配不是不符合邏輯，而是邏輯規律的巧妙運用；它是從言語形式上超出邏輯形式的表達方式從而達到言語變異的目的。⑥

一壺漂泊浪跡天涯難入喉。

用量詞來表達量的語法范疇，是漢語的一大特色。量詞和名詞的搭配，一般受到名詞語義的制約。歌詞中的量詞和名詞的搭配當然也遵守上述制約關系，但與此同時，也會有相反的情況，即量詞的語義以及感情色彩滲透到與之搭配的名詞中去，進而形成所謂的“超常搭配”。《東風破》中“漂泊”有了量詞的限定，組合后的“一壺漂泊”里面承載了更多的感情色彩。這里對它的理解也要在上下文語境中，浪跡天涯，漂泊四方，有時只有酒才能消愁，一壺漂泊實際要寫的是一壺酒。這里的“一壺漂泊”很形象的表達了內心的惆悵和迷茫。

從以上的分析，我們對歌詞語篇中的超常搭配現象作如下總結：（1）詞語間的搭配不論是打破語義規范還是語法范疇，都是語言的一種變異，是對語言的一種創新；（2）超常搭配具有新穎性，但只有在認知語境的指導下，我們才能解讀這類搭配，離開語境，超常搭配將不會有“超常”的意義，反而會被認為是搭配不當；（3）超常搭配必須控制在一定的認知范圍內，才能被讀者接受和理解。

3 結語

本文在認知語義學的框架下，結合隱喻和認知語境，分析了漢語歌詞中的超常搭配現象。通過認知研究，筆者得出，漢語歌詞中存在的大量的超常規搭配并非是對語言規律的違反，它是建立在相似或相關基礎上的語言的創新，創造性地駕馭和使用語言。認知語境是解釋超常搭配的必要條件。我們要在語言規律的指導下，合理健康的創新語言，促進語言的發展。

注釋

① Lakoff ，G and Johnson， M. 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 Chicago UP， 1980:5.

② 趙艷芳.認知語言學概論[M].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102，105.

③ 王寅.語義理論與語言教學[M].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

④ 巨蕓.世界圖景、常規關系和超常搭配[J].外語學刊，1999(1).

⑤ 馮廣義.超常搭配[M].寧夏人民出版社，1993:55.

⑥ 馮奇.核心句的詞語搭配研究[M].復旦出版社，2007:2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