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好/好不+A”中的A

摘要：“好/好不＋形容詞”一直備受語言學家的關注，近年來，也出現了許多關于這個特殊結構的研究成果，在前人理論成果的基礎上，本文試圖“好/好不＋A”中的形容詞語義及整個結構句法功能的角度對其進行分析研究。

關鍵詞：好/好不＋A；肯定；否定；歧義；句法功能

1、用以表示肯定的意思

對這種用法，《現代漢語八百詞》這樣解說：

好＋不＋形。限于部分雙音節形容詞，表示肯定的意思。

市場上好不熱鬧(=好熱鬧)他哭得好不傷心(=好傷心)

但是“好容易”和“好不容易”都表示“很不容易”，跟上面的例子相反。

找了半天，好不容易(好容易)才找到他。

這類用法中的“好＋不”結合成一個表示加強程度的特殊副詞，“好＋不＋A”是“(好＋不)＋A”，“好不”的詞義和用法與“好”是相同的。

肯定形式的“好不＋A”源于反語，恰好這兒的反語不是用反義詞而是用否定式詞組來表示，所以造成與否定式同形的現象。沈家煊(1994)認為反語存在著使用上的不對稱，出于禮貌原則，反話正說的多，正話反說的少。同樣是反語，可能源于不同的語用動機，或出于詼諧，或出于委婉，所以在肯定式中出現了對稱的兩類。修辭學在提及反語時說到“反語一定帶有強烈的感情色彩”，“反語常常是感情激發的結果”(譚永祥，1992：356)。在一定語境中正話反說跟反話正說都是可能的，正如把“心愛的人”稱為“死鬼”、把“聰明”說成“狡猾”

肯定形式“好＋不A”出于反語，否定形式“好不＋A”出于否定式的委婉。而反語跟否定式委婉最明顯的區別表現在：否定式委婉不需要語境，反語則一定需要語境，這就是為什么至今“好不熱鬧”等在小孩子那里還可能導致歧義的原因。“不公平”在沒有任何語境的情況下就接近于“偏心”的意思，否定式委婉是單向的，只有正面詞語能進入：而反語則可以是雙向的，既可正話反說，又可反話正說，所以正反面的詞都可以進入。

2、用以表示否定的意思

呂叔湘《好不……》一文曾指出，有一些形容詞，如“安分、爭氣、講理、公平、人道、知足、值得”等等，本身不能用“好”來加強，可是用“不”否定后，就可以用“好”來加強。

“這些詞語在語義上有什么共同點，很值得研究”。這種用法中的“好＋不”不是一個整體，“好不A”應是“好＋(不＋A)”，整個“好不A”表達的是否定的意思。沈家煊(1994)這類詞語在一般情況下不能用“好”來加強，但是在像反語一類的特殊用法中就不受這種限制。其實，這些詞語一旦用‘好’來加強時，我們就必須按照反語的情況來理解，如‘好安分’是對‘不安分’的反語表達，‘好講理’是對‘不講理’的反語表達”。并且他還指出否定式“好不A”中的形容詞大多是道義詞，跟“應該”有關，是人們對行為結果的某種期待。

對于上面提到的這種形容詞的特殊用法，沈家煊認為主要是源于語用上的禮貌原則。在交際過程中，為了達到某種交際效果，不說這些道義詞的反面，而用相應褒義詞的否定式來表達真實意圖。這其中只有“好不容易”是個例外，它的例外表現在兩方面：第一，“容易”不是道義詞；第二，“好不容易”既可以是“好＋不容易”，也可以是“好容易”的意思，如果取其否定義的話。’

“好不容易”之所以跟其他否定式不一樣，是因為它不是從近代漢語中直接遺留下來的，而是來自于“好容易”。那為什么“好容易”這種肯定形式的表達會產生否定的意義呢?主要是“好容易”出現的環境決定了它的否定意義。表否定的“好容易”出現環境是在動詞性短語前作狀語，而不是在光桿動詞前作狀語，這兒的動詞性短語不管是動補短語、動賓短語或是狀中短語，都包含了動補結構。例如近代漢語的一些用例：“好容易盼到早晨”“好容易弄成這個數目”“好容易等到兩點鐘”。(例子見袁賓，1984)現代漢語仍然這樣用，如：“好容易把他說通了”。這里的動補結構都包含有因為某種動作而具有某種結果之意，努力之后得到結果了就是不容易，所以可以在后面加上“才”，意義會變得更加明晰。

3、歧義的表達

鄒立志將這種情況稱為“肯否式”。其中A既可加強肯定的意思，也可加強否定的意思。從書面形式上很難判斷是肯定還是否定。在口語中，是靠語境和語氣加以區別的。如：

1、a大家都認定是雞湯粥，一個個喝的好不/痛快。(＝很痛快)

b河北徐水一家紙箱廠，起初皺著眉頭拉回一車，心里好/不痛快。(＝很不痛快)

這種用法中的“好不”可以換成“好”，而且這種“好A”也有正語表達和反語表達兩種可能。這里“好A”的歧義用停延和重音也無法區別，只能依靠上下文語境來判斷。例如：

2、a這孩子好聽話，叫他干啥就干啥。(好聽話一真聽話，很聽話)

b這孩子好聽話，叫他摘豆偏摘瓜。(好聽話一真不聽話，很不聽話)

正是因為正反面的詞都可以進入肯定式，肯定式才有了發生歧義的可能，出現了不對稱的局面，只有表正面義的詞語能進入這個結構形式。雖然否定表達和歧義表達同樣出于委婉的動機，但二者的手段卻不一樣，否定意思是用“不A”表示“B”，而歧義形式是用反語“不A”表示“A”。因此嚴格地說，歧義形式是由肯定表達中含有正面詞語的一類派生出來的，因為含有反面詞的一類只能表達肯定的意義，產生不了否定意義。

從數量上看，肯定形式的數量最大，否定形式次之，歧義表達的數量最少。肯定形式的大量運用使“好不”強烈地語法化。如果人們愿意的話，有一些表達也不是不能作否定義理解如：“好＋不高興”“好＋不嚴肅”“好＋不專心”，尤其在有語境限制的情況下，因為肯定形式本身就有“好＋不A”的組合可能。如果這種否定義理解的使用頻率非常高，將來也可能會向歧義的形式轉化。歧義形式中常見的幾個“好＋不自在”“好＋不痛快”等，主要就是由于這兩種理解的出現頻率都比較高所導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