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研究史

摘要從古至今，學者們對屈原《離騷》中的“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的“落英”眾說紛紜，至于“英”字都沒有什么疑問，就是我們所說的“花”，但是對于“落”字就有不同的解釋了，總的來說，主要有兩個意思：一是和上句的“墜”字相近的“落下”之意，一是“開始”之意。

關鍵詞：落英 落下 零落 開始

前言

對這“落英”一詞的如何理解，是楚辭學研究的一大公案，特別是從宋代以來，一直聚訟紛紜，莫衷一是。最大的兩派是：一派認為：“落”訓為“衰落”、“掉落”，代表人物有宋代的王安石；另一派認為，“落”應訓“初”、“始”，“落英”即“剛開的菊花”，這一派的代表人物就多了，他們是：歐陽修、蘇軾、馮夢龍、洪興祖、陸佃、吳曾、魏慶之、陳錫璐、吳景旭。當然，還有一些個別的其他解釋。

一、釋為“落下”之義

許慎的《說文解字·艸部》：“落，凡艸日零，木日落。從艸，洛聲”，作為中國最早的一本字書，它解釋無疑是一個很好的例證，而且此義在先秦文獻中是常用義。

近代一些學者還用了比較的方法加以探討，在《離騷》一詩中，除了“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這句外，還有三處用到“落”字，而這三個字都應解為“落下，零落”之義。如“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王逸注：“零落皆墜也，草日零，木日落。”從文人寫作的手法來推測，這里的“落英”解釋為“落下，零落”似乎是理所當然的。

個別學者還從語言學理論出發來解釋這一問題，語言是社會現象，語言作為人類的交際工具，它必須服從“約定俗成”的社會性原則，具體到“落英”這個詞的意義上來說，如果釋為“初始的花”，那么在同一時期的其他作品中也應該會出現這樣的解釋，但據學者們大量考證，這種現象并不存在，在先秦時期用于草木的“落”都是“零落”義。

還有王啟濤先生《“落英”新詮》一文(載《古漢語研究》二００二年第二期)，將“落”字訓為“下垂”。

二、釋為“開始”之義

漢代以前對“落英”的“落”的解釋都毫無疑義，到了宋代，對于“落英”的理解卻發生了很大的分歧，由此引發的學術爭論至今未息。這場學術爭論是由于宋代的王安石與歐陽修有關秋菊落不落蕊的爭論而引發的。王安石詩電“殘菊飄零滿地金”，描寫了秋菊飄落滿地的情景，而歐陽修苛之以物理，以為百花盡落，獨菊不落，“殘菊飄零滿地金”，的情形是不會出現的，并做詩戲之，而王安石則援引屈子《離騷》“夕餐秋菊之落英”一句，證明自己并非妄說，同時顯示歐陽修讀書不廣，學問不深。

許多人把“落英”解作“始英”，是受宋代洪興祖的《補注》云：“秋花無自落者，當讀如‘我落其實而取其華’之落”之說的“秋花無自落者”的影響。有注本接受了洪氏“菊花不落”之觀點，并進一步把“落”解為“始”：清代陳本禮之《屈辭精義》解落為“始”，近代人馬其昶《屈賦微》說，“吳仁杰日，《爾雅》：落，始也，落英謂始華之時”；郭璞引‘防予落止’為證。蓋成王訪群臣于朝中，某始政之事。‘落英’云者，謂始華之時。費哀《良崮漫志》、羅大經《鶴林玉露》、蔡樤《西清詩話》、魏慶之《詩人玉屑》引《梅墅續評》、姚寬《溪西叢語》、周必大《省齋文稿》等并同此說。

從古籍運用例子來看，訓‘落’為‘始’者還有兩個主要依據：最古老的是《爾雅釋詁》有“初、哉、首、基、祖、元、胎、傲、落、權輿，始也”；二是《詩經周頌訪落》有“訪予落止”句，毛亨注云：“落，始”。對于《爾雅》訓“落”為“始”，宋人邢昺曰：“落者，木葉隕墜之始也”。

當代也有學者贊同，如唐佩瑤《“落英繽紛”辨析》、倪純珍《說落》等。至現代有更多的人認同并進行了獨辟蹊徑的探討：陳子展《楚辭直解》說：“菊花惟白者可采餐，枯萎時留在枝頭則不可復可餐。況未嘗見其全落也。歐陽修譏王安石詩‘殘菊飄落滿地金’之句確有是處”，并直譯為“吃秋菊的新朵”：王泗源《楚辭校釋》以為此“落”和下文的“貫薜荔之落蕊”以及陶潛《桃花源記》中的“落英繽紛”均為“始”；姜亮夫也把“落英”解釋為“始生之英”；金開誠等的《屈原集校注》對前人相關著述和菊的相關記載作了較為仔細的比較，說：“訓‘落’為‘始’……或可視為正解”。

三、其他說法和疑義

《辭源》《辭海》二書雖有解“落英”為“初開的花”的義項。新《辭海》該詞條的義項(2)釋為“初開的花”，引用的例句即屈原的這兩句詩，但在例句之后加又加了一句話：“一說亦做落花解。”羅竹鳳先生主編的《漢語大辭典》釋為“落花”，首引例句也是屈原的這兩句詩。但例句之后加了一個按語，原文是“按，一說為初生之花。游國恩纂義引孫奕曰‘宮室始成則日落成，故菊英始生亦日落英’”。從這可以看出，不同的學者有不同的側重點。

還有一派，與“落下，零落”大同小異。他們認為：“落英”不必橫生曲解，徑直解為“隕落”即可，菊花不隕落，而屈子卻言“餐隕落之菊花”，這其實是表明自己枉費心機，徒自勞神，自找痛苦，最終一無所獲。這一派的代表人物是樓鑰。也有一些人把“落”解為“采落”意，其文獻根據是《左傳僖公十五年》“我落其實而取其材”。

周振甫先生則又從另外的角度來探討，他分析說：“因為屈原講服食菊花，初開的菊花有香氣，才可以服食，要是柘委的菊花就不宜服食。因此有人說，屈原講‘落英’不是指落下來的花瓣。結合服食菊花來講，在生活中只服食剛開的菊花，不會服食柘委的菊花，那么哪個意義恰當也就可以判斷了。”著名的新加坡籍華人鄭子瑜教授，在他的《中國修辭學史稿》中也認為‘初始之花’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