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關鍵在于比較。我們沒辦法和歐洲比社會福利,但可以與其比國債安全;我們沒辦法和非洲比自然環境,但可以和他們比經濟增長;我們沒辦法和美國比人均收入,但可以和他們比物價水平。不過令人遺憾的是,最近一條中美物價對比的網貼,似乎對此提出了挑戰。
這條據說被廣為轉載的網貼提到:在中國,吃一次肯德基30元,下館子最少100元,買條Levi's牛仔褲400元,買輛車最少30000元(夏利);在美國,吃一次肯德基4美元,下館子40美元,買條Levi's牛仔褲40美元,買輛車最多30000美元(寶馬)。
曾幾何時,人們心目中的幸福生活是“在美國賺錢,在中國消費”,但如果上述網貼的物價對比當真,那我們豈不與幸福背道而馳,成了“在中國賺錢,在美國消費”?
當然,小小的網貼并不能說明什么,但它背后,卻是一份關于北京和紐約物價比較的調查報告。一個月前,美國美世咨詢公司公布了2011年全球生活成本調查,從衣食住行、家庭用品、娛樂教育等各方面,對全球214個城市進行比較。結果顯示,北京生活成本排名已高過紐約,位于全球第20位。
北京、紐約的物價高低之爭,頗為熱鬧,就連《人民日報》也在前幾天發表了《北京物價真比紐約高嗎?》一文,對兩國物價進行分析。文章的作者認為,和紐約相比,北京的國外品牌特別是高檔消費品確實貴得離譜,但公共交通和涉及人工、知識產權的商品和服務,紐約卻貴很多。同時,文章指出,不能把兩地之間的物價做簡單對比,而要看到兩國稅制不同造成的差距。
談到稅制,兩國之間的差異的確很大,而且這種差異對物價也產生了實質的影響。
美國政府財政收入的40%來自所得稅。以2007年美國聯邦政府的收入為例,當年其財政收入共2.57萬億美元,其中個人所得稅1.16萬億美元(占比45%),社會保障稅8700億美元(占比34%),公司所得稅3700億(占比14%),而其他稅種共計1650億美元(占比7%,其中包括對汽油、香煙和酒精飲料征收的消費稅,也包括不動產稅和關稅之類的小稅種)。
有人常說,美國商品價格是不含稅的,消費者購買商品時需要額外支付商品標價3%~9%的消費稅。消費稅主要是由美國州(地方)政府收取,全年地方政府的消費稅總額約為4000億美元左右,相當于地方財政收入(2萬億美元)的20%。
可以看出,美國聯邦和地方財政收入中,消費稅合計不到5000億美元,占全部財政收入的10%;地方政府每年收取的所得稅約2800億美元,加上聯邦政府收取的1.53萬億美元,合計約1.8萬億美元,約占全部財政收入的40%。
中國政府則主要對消費環節征稅。同樣是2007年,我國中央和地方財政收入中稅收總額為4.56萬億元,其中增值稅、消費稅總額為1.82萬億元,約占稅收總額的40%,而個人和公司所得稅占比僅為26%。在過去兩年中,增值稅、消費稅和所得稅占全國稅收的比重,也保持這種水平。
同樣是40%的稅源,美國政府取自公司和個人所得,中國取自商品流通環節。如果把美國社會和中國社會各比喻成一個人的話,美國人是把錢賺進口袋,再分出一部分給政府,消費時就不用交稅或只交很少的稅;中國人卻相反,每進行一次消費就要交錢給政府,而最終所得形成的財富卻不交多少稅。
這便是很多中國商品不比美國便宜的原因(加關稅的進口商品就更是了)。除了稅率,還有壟斷成本、流通成本、人工成本等各種因素,都會影響到商品的價格,所以,中美商品價格的比較,有高有低,無法一概而論。但是,壟斷程度越高、稅務部門盯得越緊的商品,其價格就越容易比美國高。
那些低價的商品和服務也有規律,比如北京便宜的交通費和人工服務費。前者是由于北京市政府給予了大量的財政補貼,其本質上是一個賠錢的買賣,無法真實反映價格因素,反而帶來糟糕的服務;后者是由于人工成本便宜,勞動者賺錢太少,這并不是什么好事。
消費稅和增值稅附著在商品之上,成為打入價格中的楔子。這種方式給稅務局帶來方便,但消費者卻要為此承擔額外的高價,經濟學研究表明,對一種物品征稅會使該物品的市場規模縮小,現行的稅制是對所有商品征稅,結果是導致內需總量縮小,這是經濟結構向“拉動內需”轉型的障礙。
稅收是人們為文明社會付出的必要代價,不管什么稅制,最終還是從老百姓口袋里拿錢。以所得稅、財產稅為主的“直接稅”,是根據財富分配的結果向人們要錢;以增值稅、消費稅為主的“間接稅”,是通過對商品的加價向人們要錢;但前者比后者更有利于均衡財富、刺激消費。
所以,如果能以“直接稅”代替“間接稅”、以“所得稅、財產稅”替代“增值稅和消費稅”,那么,物價可降、內需可增、貧富懸殊可緩解,當前社會的諸多矛盾都可迎刃而解。因此,當權者應該正視高物價的現實,進而大膽尋求改革之道,這比一味強調“公交價格紐約是北京10倍”,要負責任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