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無兄弟不大學
怎么說呢,作為男生,在自己的大學時代,或多或少,總會烙上幾個兄弟的痕跡。
書可以不讀、課可以不上、女生可以不泡,但無論如何不能沒有兄弟。但話說回來,兄弟就是圈子,因性格不同,兄弟的圈子又各自不同。很不幸,我們這級二十多個男生,卻有一個共同的兄弟。那人就是七哥。
七哥自然是雅稱,他原名楊子川,因從初中開始苦讀水滸,善助人,廣交友,人高馬大,風度翩翩,大家就給他封了個小七的雅稱。他大我們兩級,我們自然要稱他為七哥。
第一次同七哥熟悉起來,是個大場面。大一那年初冬的某天,事先毫無征兆,七哥突然單槍匹馬來到我們級的宿舍,挨個屋敲門,說晚上他在校門外擺了個局,請大家去吃飯。
彼時,經過半學期的熏陶,我們自然已聽說七哥的威名,也都很想巴結巴結這個在院里風頭盡出的師兄。那天晚上二十三個男生居然沒有一個缺席的。
七哥第一句話就把我們震了:“今天是光棍節,大二、大三的估計都有了女友,你們這些剛來的,估計還都落著單,所以,今晚是咱們的節日,得整個大場面的。”說完一揮手,兩桌人,每桌上了四箱啤酒,在晃眼的啤酒當中,高大的七哥用力一揮手:“開喝。”毫不客氣地說,通過那驚人的八箱啤酒,我們迅速和七哥建立起了革命友誼,互相之間稱兄道弟。
自此之后,七哥的影子就滲透到了我們的生活當中。許多陽光明媚的春日下午,我們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提前迎接夏天;而許多暮靄沉沉的夏日傍晚,我們穿著背心,趿著拖鞋,成群結隊穿過喧囂的校園,和七哥一起來到校門外吃花生、剝毛豆、喝啤酒。而在我們稀里糊涂過日子的時候,七哥卻以他高超的智商,以院系第一名的身份,以全省挑戰杯第一名的身份,傲視群雄,獨步校園。
大一臨近結束,我們突然有了疑問:七哥這么優秀,為什么沒有女朋友?
無女生也大學
某天,當我們在籃球場上問七哥這個問題時,一向大大咧咧的七哥,神情中忽然有些落落寡歡。他狂喝了幾口冰鎮可樂,末了,不耐煩地揮揮手:“靠,談這個干嗎,打球打球,來,比賽投三分,誰輸了誰請喝飲料。”
事實上,七哥身邊不缺女人,或者說從不缺崇拜者。我們剛認識七哥的時候,據說有兩個女生為了七哥爭風吃醋,在去打開水的路上不幸偶遇,雙方互相指責,破口大罵,直到互相把對方的暖水壺摔個稀巴爛,才揚長而去。接著,我們又聽說,一個來自白俄羅斯的留學生,用她那寶石藍的眼睛、金黃的頭發,還有夾生的半熟漢語,表達了她對七哥以及偉大中國的熱愛,但七哥只是淡然笑笑說:“謝謝你能夠喜歡我的國家。”總之,類似于這樣的故事數不勝數。
難怪,七哥家境殷實,情商極高,脾氣又好,加上他那鶴立雞群的身高,君子入狼窩的超脫儒雅,足以讓許多女生對他暗暗垂羨,但七哥就是七哥,他不為任何女生所動,只是帶著我們這些小師弟,打球、喝酒。
這種狀態一直維持著,直到有一天,發生了一件事。那天,我們班幾個男生和人在操場打籃球,不幸的是,我們沒能做到友誼第一,比賽第二,雙方因身體對抗,不幸大打出手。我們又沒有很好地貫徹七哥的球場斗毆方針——擒賊先擒王,結果,我們不幸落敗,雖不至于滿地找牙那么慘烈,但還是有好幾個人鼻血橫飛。
在戰役即將結束的時候,七哥似乎是踏著祥云,及時來到了操場。他簡單看了一下形勢,以最快的速度沖向對方最高大的中鋒,揮拳、踢腿,360度瀟灑轉身,再揮拳,再擺腿,不經意的幾個動作,讓那個一米八多的大塊頭,老老實實地趴在地上,不能動彈。接著,另外幾個肇事者也紛紛被他挨個瓦解,一場在我們看來轟轟烈烈的戰役,因為七哥的到來,變得極其乏善可陳,毫無觀賞性可言。架是打完了,結果沒完。
一周后,七哥被院里通報批評了一番,不過好在沒弄什么處分。不過受此事影響,七哥忽然性情大變,接到通報批評那天,他來到我們宿舍,挨個地數落了一番,然后告誡我們,誰要再不好好看幾本書,不認真對待考試,就別怪他翻臉不認人。而且當著我們的面,用一把破水果刀,把兩個籃球、足球全捅破了,然后囂張地扔進了垃圾桶。臨走時還不忘告訴我們:“你們都記住我說的話,誰要是敢掛科,不認真對待學業,我寧愿再被通報批評,也一定要打他個滿地找牙。”
那個黃昏里生硬的背影,讓我們覺得這個世界如此陌生。我們有些恐慌,七哥這人,咋說變就變了?
無執著不傳奇
七哥的變還不僅如此,在我們還反復思考七哥話的時候,忽然傳出,七哥談戀愛了,對象是他們同一級的美女孫曉曉。
孫曉曉的美,在我們之間最初只是耳聞,后來當一次公開課,我們親自見了后,立刻開始口傳起來。據說,孫曉曉是個冷美人,任多少熔鐵化鋼的感情,到了她這里,一切都得冰凍,玩完。然而,誰也沒想到,這樣一個冷美女加上一個不近女生的七哥居然走到了一起。
被七哥拋棄了的我們,變得群龍無首,大家剛開始還糾結在一起,去喝酒,去偷偷打球,但總是覺得缺了點什么。時間一長,我們開始從床底下翻出書包,像喪家狗一樣,裝模作樣地去圖書館,無所事事地泡自習室,蜻蜓點水地上專業課,若有所思地想著理想。在這看似無聊實則排得滿當的大學生活中,我們漸漸遺忘了曾經的七哥,曾經的歲月。
不經意間,七哥卷鋪蓋滾蛋的日子到了。七哥大四畢業,本來能保研,但他放棄了,選擇直接工作,而他的那個美女女友孫曉曉則保了研。在他臨離開學校前,再次來到我們宿舍,像當初第一次見他那樣,若無其事地說:“晚上,我擺了頓飯,兄弟們都去。”
是的,兄弟之間就是如此,一句普通的話,就順利地把我們全部帶到了曾經的那種感覺,二十三人無一缺席。本來有個同學買了那晚的火車票,他第一時間跑到學校的訂票室把票退了,然后用退票的錢買了兩瓶酒,把它獻給即將畢業的七哥。
那頓晚飯,孫曉曉沒來,事實上,在那個略帶畢業傷感的下午,七哥正式和孫曉曉分手。因為,在臨畢業前,在七哥選擇那份工作時,曉曉師姐前所未有地明白了——有些愛情從開始注定就是錯誤,無論過程當中得到多少人的喝彩,多少人的羨慕,多少人的祝福,但結果只能是花落水流紅,只能是憂愁萬種。
許多過往的故事和秘密,都在那晚被解開。
比如,七哥為什么很長時間不愿談戀愛。
比如,七哥為什么要找那么多兄弟陪他打球喝酒。
比如,七哥為什么要囂張地命令我們好好看幾本書,不能再頹廢下去。
比如,七哥為什么要和孫曉曉拍拖,又最終分開。
這一切都因為一個女生,一個比他大三屆,長四歲,比他矮三十公分的師姐。七哥沒說那個師姐的名字,他在敘述的時候,一直用師姐。
在七哥大一的時候,他參加新生杯,一分之差輸給死對頭信科學院。七哥一貫的梁山風格出來了,大哭痛哭,這時,那位作為院學生會主席的師姐,忽然出現,對七哥說:“師弟別哭,雖然輸了,但師姐一直挺你們,一直愛你們。”七哥的哭聲戛然而止,從此心中留存了這句話,深藏了一個師姐。七哥開始當上了那個師姐的跟班,進學生會,搞英語角。在不亦樂乎的歲月中,他覺得自己迷上了有師姐的生活。但師姐是有男友的,畢業后,她和男友共下廣州。
七哥失去依靠,就開始尋找依靠,于是我們這幫男生就成了他的依靠。七哥說得好:大學歲月有兩種人,一是女人,一是兄弟,我的師姐去了廣州,我就只有找你們這幫兄弟了。于是有了后來打球喝酒的生活,那次打架,學院本來要嚴重處理七哥的,那個師姐頗有門路,居然從廣州打來長途,向院長求饒,最終七哥只弄了個通報批評。不過由此七哥也做了承諾,不再誤人子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而他選擇重新做人的方式就是找個女人趕緊談戀愛,尋找別的依靠。
一切知道得太晚,一切又知道得太早。最終,七哥還是耐不住心中的那份過往糾結,他選擇了南下廣州,而這讓孫曉曉幾近崩潰,孫曉曉知道七哥去廣州的原因。
他面對我們這幫兄弟,這幫崇拜者,離別時贈給我們的最后一句話是:既然逃不脫四年的思念,那就一頭扎進思念,哪怕在距離上離那個人很近——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