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多數決的濫用及限制法律問題研究

摘 要：資本多數決是公司進行決策的重要議事規則，對保證投資者的積極性和提高決策效率有重要意義，但資本多數決的缺陷也使其易得到控制股東的濫用，損害公司和少數股東的利益，因此需要通過對控制股東進行限制、完善表決制度對資本多數決進行修正。

關鍵詞：資本多數決；濫用；限制

中圖分類號：D9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4117（2011）08-0027-02

一、資本多數決的概念

各國公司法一般規定，在股東（大）會上，股東按其出資比例或所持股份比例進行表決，股東享有的表決權的大小與其出資比例或所持股份比例大小成正比。資本多數決原則即建立在此規則之上，是指作為公司最高意思機關的股東（大）會依照持有多數股份的股東的意志做出決議，將其視為公司的意思。公司進行決策時，并不需要全體股東一致同意，只要達到法律規定或章程規定的一定比例即可形成決議，將持股比例占多數的股東的意思推定為公司的意思。

我國《公司法》第43條規定，在有限責任公司中，“股東會會議由股東按照出資比例行使表決權；但是，公司章程另有規定的除外。”第104條第1款規定，在股份有限公司中，“股東出席股東大會會議，所持每一股份有一表決權。”雖然有限責任公司可以在章程中規定或全體股東可約定不按出資比例行使表決權，但在現實中只是例外情況，在公司領域資本多數決仍有著廣闊的適用空間。

二、資本多數決的確立及價值分析

（一）資本多數決在兩大法系的確立。兩大法系雖然存在諸多不同，但在資本多數決的形成和確立上卻殊途同歸。在英美法系國家，資本多數決原則起源于1843 年英國樞密院的著名案例福斯訴哈伯案（Foss v. Harbottle）。在該案中，公司大股東在股東大會上否決了小股東要求公司對董事的不適當行為所致的公司損害提起訴訟的建議，兩名小股東向法庭提起訴訟，要求董事對公司造成的損失承擔責任。法院判決駁回了該兩股東的訴訟，認為法庭不應對公司大股東對董事行為適當與否的決定予以干預。通過此判決，法院將何種行為是為了公司利益的決定權交給了大股東。該案確立的原則在英美法中不斷被援引適用，形成了后世學者所稱“資本多數決原則”。

在大陸法系中，資本多數決原則的確立則基于私法自治以及公司的法人性和資合性特點。關于這一原則，德國學者認為“根據私法自治原則，在領導權的行使過程中，公司所作決議和其章程具有類似性，即是否合法取決于其是否正確，而‘正確’的標準則由票數決定—以全票或多數票通過者，即視為正確。”

（二）資本多數決的價值分析

在調動投資者積極性和保證公司決策效率方面，資本多數決功不可沒。一方面，任何投資都是有風險的，為保證投資者的積極性，需要在投資、風險和報償之間建立一種正比關系，具體表現在公司中，就是根據股東的出資賦予其對決定公司事務相應比例的表決權。股東可以出席股東（大）會，對待決事項享有與出資比例相對應大小的表決權。股東（大）會決議一般涉及公司較為重大的事項，從而關系到股東的切身利益，股東一般會慎重行使自己的表決權。而股東出資越多，在表決時的發言權越大，在公司決策上越具有優勢地位，更容易形成對自己有利的結果。資本多數決在鼓勵投資，調動股東決策積極性方面具有重要作用。

另一方面，資本多數決提高了公司的決策效率。對于如何進行表決，公司在歷史上也經歷了從“一致同意”到“資本多數決”的轉變。在公司制度產生初期，公司的規模較小，業務和組織結構也較為簡單，在公司事務的決策上，需全體股東的一致同意。但隨著市場經濟的發達，公司規模不斷擴大，采用“全體一致”的表決方式會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且決議難以達成。面對瞬息萬變的市場情況，公司很有可能喪失發展的良機。因此“一致同意”的表決方式松動，并最終確立了資本多數決原則。根據資本多數決原則，只需多數股東的同意便可形成決議，簡化了公司決議形成的程序，節約了時間，提高了公司運營決策效率。

三、資本多數決的缺陷及濫用

資本多數決的確立有理論支持和重要的實踐價值，是一種合理的決策機制，但并不能作為決策正當性的權威根據。資本多數決原則是以股東平等為基礎的。股東平等原則有兩層含義：形式平等和實質平等。形式平等是指“公司發行的每一股份所代表的股東享有的權利、利益和股東對公司承擔的責任、風險程度應該是相同的，即一股一權”，公司對股東利益的分配和股東對公司事項表決權的行使都依照股東所持的股份數額來確定，這是股東在比例上的平等。而實質平等是指“按照股東所持有的股份的性質和數量實行平等對待; 不得在股東間制造人為的不平等待遇?！辟Y本多數決符合股東的形式平等，但有可能導致實質上的不平等。

公司在法律上作為獨立的主體，有獨立的意思，享有獨立的財產，并對外獨立承擔責任，股東雖然是公司的最終所有者，但公司應當具有超越股東、不同于股東的利益。公司是擬制的法律主體，與自然人在天然屬性上的差別決定著公司需要通過一定的決策機制將股東的意志上升擬制為公司的意思。在“一致同意”的情況下，所有股東能夠達成一致的意見，表明其利益是一致的。但在現實生活中，公司各個股東作為不同的獨立利益主體，在投資動機、投資理念、利益目標方面可能存在著差異。即使在最初設立公司時，各個股東有著共同的投資目標，能夠同心協力，但在公司發展過程中，隨著公司的發展和市場情況的變化，對具體情況的判斷和對風險偏好程度的不同使股東在作出決策時也可能存在著不同的意見。此外，股東不同的持股比例方面的差異也使股東在決策時有不同的傾向：大股東可能較關注公司長遠的發展前景，而小股東更希望能夠得到分紅等近期的利益。因此，股東所追求的利益不同導致其在進行決策時可能持不同意見，公司的決策應當兼顧股東的利益，充分體現股東的意志，應當是股東意思協商與利益平衡的結果。在實際操作中，在將股東意志上升擬制為公司意志時，是依照資本多數決進行的——由于持有多數股份或出資，控制股東的意志可以被“合法”的擬制為公司的意志。資本多數決的決策機制為控制股東提供了一種“制度上的利益”，控制股東可以通過其多數股份或出資左右公司的意思，而無視小股東的利益與要求。這種權限實際上已經超過了股東為維護其自身利益所需要的權利的限度。也就是說，當控制股東通過資本多數決制度享受制度上的利益時，將可能導致他們和不能享受該利益的中小股東在利益關系上失衡，違反了資本多數決原則實現公平、正義、平等的初衷，產生了異化的結果。

資本多數決原則的濫用，指控制股東出于實現自己或第三人所追求的利益，行使表決權或運用基于控制股東資格所具有的影響力，損害或限制其他股東權益或公司權益。控制股東為追求一己私利而可能會不顧其他少數股東的利益訴求，造成損害其他少數股東的利益和公司的利益的結果，而最終形成的決策也會因為通過了“資本多數決”這樣一個決策過程而披上“合法”的外衣。資本多數決的濫用主要表現為控制股東在資本多數決的“庇護”下，利用控股的優勢地位，濫用表決權，作出自身利益最大化而損害少數股東和公司利益的行為，具體表現為不公平的關聯交易、不正當的內幕交易、惡意轉讓控制權、篡奪公司機會等。

四、對資本多數決濫用的限制

（一）對控制股東的限制——權利不得濫用原則。對于克服資本多數決的缺陷，許多學者提出可以賦予控制股東以信義義務。信義義務起源于信托法中受托人對委托人應當承擔的善良管理和忠實義務，在公司中通常指高級管理人員對公司的義務。后來隨著小股東的權利被控制股東侵犯案件的發生，信義義務開始逐漸擴展到適用于控制股東。但“法律上并不存在一種一般的股東的信義義務，股東對公司或者股東之間不承擔受信義務這一觀念仍然是現代公司法的基本原則”對資本多數決的濫用，歸根到底，是控制股東在公司進行決策時利用控股的優勢地位對表決權的濫用，在實質上是控制股東濫用權利。在我國公司法并無規定股東的信義義務的法律背景下，可以依據現行《公司法》關于股東不得濫用權利的規定對資本多數決的缺陷進行回應。《公司法》第20條規定：“公司股東應當遵守法律、行政法規和公司章程，依法行使股東權利，不得濫用股東權利損害公司或者其他股東的利益；……公司股東濫用股東權利給公司或者其他股東造成損失的，應當依法承擔賠償責任?！贝藯l規定以原則的形式規定了公司股東不得濫用權利以及違反這一規定應當承擔賠償責任。在決策過程中，控制股東由于其控股地位實質上在決策中具有優勢地位，控制股東不得濫用權利，壓制處于弱勢地位的少數派，以損害公司及少數股東的合法權益的行使謀取私利。在控制股東濫用資本多數決原則給少數股東造成損害時，少數股東可以以違反此條規定為由要求主張公司決議無效或請求賠償。在具體適用時，還應當注意司法對公司事務的謹慎干預，并注意在司法實踐中不斷總結股東濫用權利的判定標準。

（二）對表決制度的修正。資本多數決是公司進行決策時需遵循的一項規則，因此可以對公司進行決策即股東進行表決的環節進行修正以克服資本多數決的缺陷。

1、表決回避制度。表決回避制度，“指某股東與股東大會討論的決議事項有特別利害關系、致有害于公司利益之虞時，該股東或其代理人不得就其所持股份行使表決權，也不得代理其他股東行使表決權”。由于股東之間、股東與公司利益在某些情況下并不一致，甚至存在沖突，因此在該種情況下，使與決議事項有特別利害關系的股東或其代理人不得行使表決權，可以防止控制股東濫用控制權，損害公司與其他股東的利益。我國《公司法》第16條規定公司為公司股東或實際控制人提供擔保經股東會或股東大會決議時，該股東或受實際控制人支配的股東不得參加該事項的表決。我國的表決回避制度僅限于“公司為公司股東或者實際控制人提供擔保的”場合，難以全面保護中小股東的權益。

2、累積投票制度。累積投票制度是公司股東大會在選舉董事或監事時的表決權分配規則，與直接投票制相對應。直接投票制建立在“一股一權”之上，控制股東由于其優勢地位可以選出代表其利益的董事，更加容易操縱董事會的決策，而小股東則可能無法選出代表自己利益的董事或監事，在董事會或監事會進行決策時不利于保護小股東的利益。采取累積投票制度，在股東大會選舉董事或監事時，每一股份擁有與應選董事或監事人數相同的表決權，股東擁有的表決權可以集中使用。這樣少數股東可以在選舉董事或監事時集中投向可以代表自己利益的人選，保證在董事會或監事會能夠有代表其利益的發言權。

股份有限公司人數眾多，上市公司股東的流動性較強，小股東可以通過出售股票退出公司以擺脫壓制或避免損害，因此在股份有限公司可實行任意的累積投票制度；但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人數較少，且流動性小，股權比例較為固定，股東關系會形成固定的格局，大股東更容易利用優勢地位來控制董事會，從而為自己牟取私利，因此在有限責任公司中采用累積投票制也是十分必要。我國《公司法》106條對股份有限公司中實行累計投票制度進行了規定：“股東大會選舉董事、監事，可以依照公司章程的規定或者股東大會的決議，實行累積投票制?！蔽覈⒎▽⑹欠裨诠煞萦邢薰緦嵭欣鄯e投票制度賦予股東通過章程或協議進行規定具有合理性，但對累積投票制度在有限責任公司的適用卻并無規定，仍存在一定缺憾。

3、表決限制。為防止大股東濫用表決權，許多國家立法規定在一定情形下股東所持的超過一定比例的股份的表決權受到限制，不再是一股一權。在具體適用上，可以規定單個股東的表決權的比例上限，即使持股超過該比例也不再享有表決權；或者持股達到一定比例后，法律或章程規定超過部分的表決權要受到限制，適用一定的“折扣”。我國《公司法》奉行的是一股一權，并沒有關于表決權限制的規定，為更全面的保護少數股東的合法權益，在完善公司法立法時可以考慮采用此項制度。

作者單位：中國政法大學

作者簡介：李璇（1987— ），女，山東淄博人，中國政法大學民商法專業2009級研究生，研究方向：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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