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香港朋友看電影《桃姐》,都有一股難言情緒。演技派葉德嫻憑此片揚威世界影壇,在本屆威尼斯影展封后,一時舉港歡騰。
這是“嚴(yán)冬”送來的暖流。幾個月來,經(jīng)濟寒流不時襲擾香港。
匯豐控股全球裁員3萬人,匯豐香港未來3年要裁減3000人,是匯豐香港員工的1/7,歷來最狠的一次。銀行裁員一浪接一浪,包括美銀、美林在內(nèi)的數(shù)家投資銀行也會裁員。
金融,香港的支柱產(chǎn)業(yè),牽涉全香港的社會神經(jīng)。環(huán)球?qū)嶓w經(jīng)濟和金融世界,正處于“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境況,香港雖不是處于風(fēng)眼,但全球一體化之下,樓市、股市一再受挫。香港四大富豪李嘉誠,郭炳江、郭炳聯(lián)兄弟,李兆基,鄭裕彤的身價大幅縮水,2011年以來賬面損失累計超過800億港元。
喜好投資的香港人見狀,一時暈頭轉(zhuǎn)向:我們還能投資什么?我們還能玩什么?不過,《桃姐》的拍攝卻帶來啟示。
《桃姐》是生活中的真實故事,葉德嫻飾演女傭桃姐,侍候劉德華飾演的Roger家族五代人,晚年中風(fēng)。年輕的Roger不知如何對待,只好把桃姐送到老人院,從此展開感人催淚的主仆情誼。
早先,誰都不看好這類文藝影片,導(dǎo)演許鞍華找到劉德華,劉被故事深深打動,他去找2010年在美國上市的博納影業(yè)集團董事長于冬。劉拿著劇本推銷,邊說故事邊掉淚。于冬說,故事很有人情味,卻未必合內(nèi)地觀眾口味,他對劉德華說:“投資,成,投1000萬元,但一定要你來主演。”
《桃姐》成本3000萬元人民幣,除了于冬的1000萬元,余下由劉德華斥資。劉笑說:“我花錢讓自己當(dāng)男主角。”多次出手支持港產(chǎn)文藝片的劉德華,起初預(yù)算《桃姐》會虧本200萬元左右,但他在所不辭,振興香港文藝片,是他一大心愿。《桃姐》獲獎后,回報已不止6000萬元人民幣了。劉德華的投資,只是想干自己愿意干的事,他把振興文藝片,視為自己的一種責(zé)任。
那天陪友人看完電影《桃姐》,穿過旺角通菜街,路過康年餐廳。這是一家港式茶餐廳,這里的菠蘿包、蛋撻和絲襪奶茶相當(dāng)有名,于是攜友人入內(nèi)品嘗。其實,讓康年餐廳聞名的還是它的經(jīng)營模式。康年員工125人,先后聘用了40多名殘疾員工,目前還有12人在工作,有輕度智障的,有聾啞的,有行動不便的。
康年老板蔡偉廉,原本從事基金和保險業(yè),7年前協(xié)助父親打理餐廳業(yè)務(wù)。在蔡老板的人生理念中,傷健共融是個大家庭,不論傷殘人還是健康人,機會應(yīng)當(dāng)平等,餐廳為什么不能接納殘障人工作?4年前,他聘用了第一位殘疾人,安排他坐收銀柜臺。接著又聘請聾啞人任面包師傅、煮面師傅。他笑言:“聘請聾啞人可以專心工作,不會因聽賽馬電臺而焗焦面包,也不會因說話而噴口水在食物上。”那些輕度智障者,他安排做清潔和食材準(zhǔn)備工作。
蔡老板對傷健員工一視同仁,工資、假期、晉升機會,都沒差異。傷殘人動作較慢,因此聘用他們就需要增加一至二成人手,每月多花10萬元。但他樂此不疲。他從來不愿接受別人給他的“慈善家”稱號。他說,這班員工勤奮,香港飲食業(yè)長期缺勞力,但他們很少跳槽,相當(dāng)穩(wěn)定,“聘用他們,只是商業(yè)行為,再說,傷也好,殘也好,他們都是人,社會不能歧視他們”。
有食客投訴傷殘員工動作不快,投訴語言障礙員工口齒不清,蔡老板就耐心解釋,如果食客還不諒解,他便無奈說:“我有我的選擇,你也有你的選擇。你不愿在這里吃,對不起了,你有離開的自由。”
在香港,包括弱智在內(nèi)的殘疾人約有40萬人,目前受雇傭的約3萬人。即使是擁有高學(xué)歷的殘疾人,極少雇主愿提供相應(yīng)技能和薪酬較高的工作。香港中文大學(xué)畢業(yè)已9年的視障人鄺頌安,長期打散工,月薪僅6000港元,只是健全大學(xué)畢業(yè)生的四成,他在電視里感嘆,求職難,枉讀多年書。
蔡偉廉最初聘請殘疾員工,父親意見相左,如今,父親與股東都改變了看法。蔡說,“你心里想做什么,就放膽去做,否則后悔莫及”。
確實,你想做的那件事,是你真正的天賦所在,是你的生命寄托和精神家園。劉德華投資《桃姐》,蔡偉廉投資于讓傷殘人有工作,投資在自己想做成的那件事上。聽蔡老板的話,就想起劉德華的那句話:人生最后悔的,就是沒有做自己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