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幫人在酒吧里玩得熱鬧的時候,有人讓趙旬旬說四個人的名字出來算命,趙旬旬笑著說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但四分之一的選擇里都沒有林年。
(一)
送趙旬旬回去的時候,林年一路都在闖紅燈,他把車開得又快又急,突然之間一腳踩下剎車,扳過她的臉,狠狠地吻了下去。趙旬旬很配合,她就像一粒種子種在林年的嘴里,迅速地花開滿枝,他的手伸進她的小衫就那么滿滿當當地握住了她的胸。
這樣親密的貼合讓他的身體灼熱得像要炸開,而趙旬旬已經脫得半裸,對面車燈流星一樣的掃射過來,映在她迷離沉醉的臉上,倏然間,他的心里軟了一下。
他在生氣,生氣趙旬旬明明知道他在生氣卻什么都不問。但他到底在氣什么?氣她說出的四個男人的名字里竟然一個都沒有他嗎?但明明他們之間的開始就跟感情無關,他們是在一場聚會里認識的,并沒有太多鋪墊,他們就上了床,那不過是荷爾蒙在作祟,說穿了,他們都是那種欲勝過愛的人,也或者說,他們就是一對默契十足的床伴。
林年從來不擔心趙旬旬會纏上他,因為他們之間恪守著性伴侶的一切守則,從來不過問對方的私事,也不會在對方忙碌的時候去打擾。當身體有需要的時候,只要問一句,去你那里還是來我這里就OK了。偶爾,在對方需要帶個伴去一些聚會的時候,他們也會適當地互相填補一下,當然,趙旬旬會表現得很溫柔,林年會表現得很紳士,這是他們之間無形的約定。
只是今天,當趙旬旬說出的四個人名里都沒有林年的時候,他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些類似嫉妒一樣的感覺。那天晚上他纏著趙旬旬做了三次,后面的兩次她有些疲倦了,但他不依不饒地纏著她,撩撥她,他讓自己的每一次撞擊都帶著十足的力道,除了第一次是在尋找身體的快感外,后面的兩次無非是想要一種擁有的感覺。
擁有她,在她的身體里埋下他的印記。他忍不住想要罵一句,自己什么時候變得這樣婆婆媽媽,什么時候變成了個癡情的主兒?
(二)
趙旬旬的手機在床頭柜上響起時,林年怕吵醒她剛想要掛掉,卻被她一把給搶過去,她看了手機一眼,表情一怔,但立刻裹著床單站起來進到隔壁房間去聽電話了。
她在隔壁房間里接電話,而他在這間房間里焦躁、郁悶,如一團亂麻。手機上的名字他看清楚了,閃爍的兩個字是:韓述。這個名字林年當然有印象,有好幾次趙旬旬在夢里呢喃的就是這個名字,林年沒有問過她,他曾經以為這個人是誰都沒有關系,他們之間不需要了解的那么徹底,但現在,他就像一個抓住老婆外遇的丈夫,有忍不住上前質問的沖動。
趙旬旬接完電話再返回房間,她一邊換衣服一邊對林年說,你先走吧。她挑了一件煙灰色帶荷葉邊的襯衫,一條黑色的西裝褲,顯得身材卓越而挺拔,頭發挽起來的時候,已經和昨天晚上那個風情萬種的女人大相徑庭,顯得干練又職業。
林年的手在空中慢慢地垂下來,他沒有忍住,到底還是問了,他說韓述是誰?趙旬旬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就好像他問的是一句廢話,但她依然回答了,我丈夫。林年突然間有種被耍了的感覺,很憤怒。
趙旬旬婉然一笑,你能幫我打離婚官司嗎?我要讓他身敗名裂,要讓他一無所有。電光石閃間林年忽然明白了一些,為什么趙旬旬會跟他在一起了,不,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的身體很有默契,還因為他是這個城市很有名氣的律師,他專打那些離婚官司。所以當趙旬旬知道了他的身份后,順水推舟地與他在一起,希望他為她的官司赴湯蹈火。
(三)
林年去出了一趟差,下飛機的時候他給趙旬旬打了個電話,之前他們從來沒有這樣突然地聯系過,但他發現自己在出差的幾天里竟然很想念她,所以一忙完就趕回來。電話通的時候,趙旬旬的聲音很冷淡,她說合同已經發過去了,明天再確認吧。然后不由分說地掛了電話,林年愣了一下,他知道一定是韓述在旁邊。
他的心情有些糟糕,他找得到趙旬旬的家,沖動地直奔她家去,那時候已經夜里十點了,他塞了五百塊錢給保安,讓他跟自己換衣服。保安莫名其妙,但他一再跟保安保證,他只是上去找個人,保安看他也不像壞人的樣子,就應下了。他穿上保安的衣服去敲趙旬旬家的門,她開門見他的時候,面上都是慌亂。他大聲地說了一句,樓下有人高空拋物,所以來看看,希望不要朝樓下扔東西。這個時候在趙旬旬的身后閃過一個男人,直覺告訴林年他就是韓述,適中的個子,穿一件灰色的襯衫,即使同為男人,但他也得承認韓述是長得很好看的那種,這讓林年的心里又是一陣的酸楚。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在知道趙旬旬有丈夫的時候不是該收回自己的感情嗎?就算他們即將要離婚,但他現在扮演的也不過是一個可恥的角色,何況,他已經意識到,再這樣下去,他會越陷越深。
也許在趙旬旬看來,跟他上床就是一場運動,他是她免費的健身單車,可悲的是,他入戲了,而她卻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四)
他接下了趙旬旬的離婚官司,不僅僅是因為趙旬旬,也是為了自己。他要全勝地贏了那個男人!他推了很多的官司,專心地研究起趙旬旬的離婚官司,她和韓述結婚三年,是在一年前韓述有了外遇,那個女人是他的初戀情人,他們很認真地戀愛了。不過令人想不通的是韓述一直想要離婚,甚至搬了出去,不同意離婚的卻是趙旬旬。但現在是趙旬旬要求離婚,條件是韓述必須凈身出戶,因為財產的分割他們一直僵持不下。
因為官司的事,趙旬旬找他的次數多了起來。有時候她來他的辦公室,他會把辦公室的門一關,然后緊緊地纏住趙旬旬,在她的身體里他的激情像陽光一樣地瘋長,他發現自己徹底地迷戀上她。他找很多的借口與她見面,其實只不過是為了見她一面;他知道她喜歡吃蘇州的糕點,專門托人買來給她;與她經過一家商店,她只要瞄上櫥窗里的東西一眼,他立刻就買下來給她。就連趙旬旬也看出來了,她為難地說,林年,你不要對我這么好,我們……
林年打斷她的話,他知道她想說什么,他們只是床伴,他們只是寂寞時候彼此的一種消遣。她只是希望他打贏她的官司,他們之間的關系僅此而己。
夜里,他把車停在她家樓下,他抽煙抽得厲害,月光灑下來的時候,他覺得心里灰暗極了,他是什么時候愛上這個女人的呢?他一直不知道,在他知道的時候,卻來不及抽身了。
他真是瘋了。
有天夜里,他們歡愛以后,她睡著了。他看到她額頭上有些細密的汗,竟然找了一本薄薄的雜志為她扇了四五個小時的風,因為停電了。在黑暗中,他無聲無息地扇著,他的心里被摔碎了一面玻璃,每一面都閃得他無處遁形,他愛她,他愛上了她。這真正讓人絕望呀!
(五)
林年用了一些手段。他把韓述外遇的事散布得天下皆知,作為過錯方的韓述在林年的官司里輸得一塌糊涂,輿論一面倒地壓向他,最后,韓述所在的公司也辭退了他。韓述變得一無所有了,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工作,沒有房子,也沒有錢。在這樣的情況下,那個初戀的女友也離開了他,他過得很落魄。林年想,他終于替趙旬旬懲罰這個男人了,那么,他們之間是不是會有所不同?
但是,他想錯了。趙旬旬迅速地賣了房子,搬家換電話,林年根本就找不到她。是在一個月以后,林年才打聽到趙旬旬的下落,他出現在她的面前時,看到的是趙旬旬幸福甜蜜地挽著韓述手臂的模樣,他們一同進了一家超市,過了一會兒,兩個人一手一個袋子地出來,騰出的手卻是十指相扣地緊握在一起。
她的唇微微地上揚著,那種笑容是林年從未見過的。他終于明白趙旬旬為什么執意地要跟韓述離婚,要讓他一無所有,要讓他身敗名裂了——只有在他失去所有的時候,他們才可以重新地開始。她愛的始終是這個男人,而他林年,不過就是她的一枚棋子,任由著她的擺布?,F在是他該撤退的時候了。
遠遠地,趙旬旬也看到他了,但是她的目光既冷又硬,他想要上前的步子就停了下來,其實他想問問她,在他們的關系里她到底有沒有喜歡過他。但他知道,就算他聽到了答案,那也只會顯得他更加地愚蠢。
是的,只有在她的面前,那個優秀的林大律師才會變得沖動、愚蠢、笨拙和傻氣。轉身的時候,他在心里對自己說,也許他也該去找一個人認真地談一場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