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活餌(下)

2011-12-31 00:00:00
最推理 2011年24期

[上期提要](見2011年11B)

離奇命案接踵而至,受害者卻全是作惡多端的罪犯,高毅等一眾警員被狼狽戲耍。而犯罪現場之一留下的一個彈痕。卻將線索指向十五年前的一樁血案……

15、心臟上的子彈

四周都是冰,是雪,是無盡的白色。還有寒冷。高毅在一片沒有盡頭的雪原上跋涉著。雪霧如同層層圍墻,把遠處的山脈溝壑全都遮擋起來,不露出半點形跡。

他冷得瑟瑟發抖,不得不雙手抱胸,裹緊衣裳。每一步踏入雪地,白雪都要沒過膝蓋,步履艱難。鞋子滲入了雪,又被自己微弱的體溫融化,濕漉漉的。

他不知道何處是終點。但他不能停,只能往前走。如果在這雪原上放棄,就等于死亡。

不是—個人的死亡,而是他和她的。他確信,她就在前面某處,等著他。若等不到他,她必死無疑。

高毅打了個寒戰,徹底醒來。

窗外的清晨清冽干凈,冷空氣溢滿房間。

手還是夾煙的姿勢,擱在沙發扶手上。

“科長,照片上有新發現。”小孫剛好推門進來。

高毅坐起身,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在沙發上睡著了。他抬手看看表,剛才睡了整整半個小時。

高毅跟著小孫,快步走進技術科。在技術科的墻面上,貼滿了照片。

“嚴若發現這些照片其實像拼圖,若把它們拼接起來……”小孫說著,非常熟練地移動著照片。很快,自板上露出一幅黑白畫面:一些拼接起來的三角形和菱形。

這是什么?

看起來原本應該是一幅畫,被拍攝成黑白畫面,剪成若干份,放大成了A4照片。

“很抽象的一幅畫。”高毅說,“為什么都是三角形和菱形呢?”

嚴若把電腦轉向高毅:“我做了比對??崎L,你再看看?!?/p>

在電腦屏幕上,也出現了一幅由三角形和菱形拼接的圖案。不同的是,這幅圖有顏色:褐黃和棕綠色。嚴若把圖片縮小,隨著畫面信息的擴大,出現了更多的拼接圖案,也隨之出現了畫面的整體:一條蟒蛇。

那些圖片是放大了的蟒蛇蛇紋。

這些蛇紋照片,讓他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起案件。三分鐘后,高毅聯系上了另一座城市,云城警方。

原來,以前在云城,曾經發生過幾起兇殺案。兇手在案發現場都留下了各式各樣的蛇紋標志物。

在和對方的交談中,高毅了解到,蛇紋是兇手的簽名。而且,兇手至今在逃。

“請問,你們是誰負責這幾起兇殺案?”高毅問。

“藏央?!睂Ψ秸f。

女警藏央。高毅聽說過這個名字,在警界頗有些名氣,是個讓上級喜歡又頭疼的不安分神探。不過,據更多的傳聞說,她更出名的是脾氣。事情越奇,傳聞就越雜亂。有的說她溫柔似水,有的說她剛如堅冰,有的說她行事果斷,有的說她多疑無信,有的人喜歡她說她很好相處,有的人恨她,說她一意孤行……傳來傳去,高毅從中總結出四個字:不好捉摸。

“可以請她過來一趟嗎?”高毅問。

對方猶豫了一下說:“她不在本市。領導將她調到邊境城市抓捕偷渡到鄰國的惡性賭犯去了。她辦案不守規矩,讓去抓賭徒,是對她的懲罰?!?/p>

“那么,能盡快通知到她嗎?這個案子很急?!备咭阏f。

對方想了想說:“好,我們盡快?!?/p>

才放下桌上的電話,高毅的手機就響了,一看是從法醫室打來的。

“科長,這具尸體的死法有點怪?!狈ㄡt說。

“如何個怪法?”高毅把手機調到揚聲器,讓在場的小孫和嚴若都能聽到。

聽見法醫繼續說:“死者前胸有傷口。那里是致命傷。根據檢查,是刀傷,直接插入心臟。但是,我們在死者的傷口里,發現了一枚子彈?!?/p>

“子彈?”高毅問。

法醫說:“是的。刀傷在前,子彈是被強行塞人心臟的?!?/p>

16、世界是由巧合組成的

四周是蓄意制造的黑暗。黑暗才是最好的襯托。

襯托那些熒熒飛舞的綠光。一點、兩點、三四點,無序地,混亂地在一片漆黑中上升或者俯沖。綠光留下的軌道有點像自己的人生,無序而混亂。

那人看夠了,便從黑暗中退出來,把那些綠光關在門后。

那些綠光是他養的飛蛾。他在蛾子的身上涂了綠色的熒光粉,讓它們在飛行中留下軌跡。

他正在研究這些軌跡。待研究成熟之后,他就要把這些軌跡畫下來,成為他生命中的另一件詭異作品。

他轉過身,迎著窗口,清晨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出一張很稚氣的臉?!坝字珊凸之悺?,評論家都是這么說的。

他走向洗澡間,沐浴,更衣,換上一套純白衣褲,虔誠地向工作間東南角上供奉的天地靈位敬上一柱檀香。然后,鞠躬。

他敬畏天地,敬畏這個世界所有的“碰巧”和“機緣”。他相信,這個世界是由巧合構成的。人說“世事無?!本褪沁@個道理。不過,他們只清楚了事情的一面?!盁o?!北闶遣豢深A料,便是無數巧合的鏈接。那些綠色軌跡,正象征著這些鏈接。這樣高深的哲理,那些膚淺的評論家又怎么會看得懂呢。

他忽然覺得世上知己甚少。除了,除了訂購那幅畫的客戶。

想到這里,他轉身,走到了一個巨大的畫架前。畫架大概有三米寬,五米長。他靜靜地站在畫架前,怔怔地看得出神,帶著敬畏的神情。這幅畫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新的挑戰。

畫作早已完成了,就等著那個客戶來將其取走??蛻粢笏皇鹈餐饬???墒?,現在,此時此刻,當他最后再次面對這幅畫作時,覺得如果不留下自己的名字,實在是終身的遺憾。

那就悄悄地留下一個名字吧。他對自己說。

他拿起筆,在這幅巨作的右下角,用稍微深一點的灰色,寫了一個很小很小的“L”。這個字母,如果不是刻意尋找,是絕對不會被發現的。因為它不但小,而且細,像一根轉彎的纖維。

這時,門鈴響了,客戶來取畫了。

17、深淵

“嘭!”關閉車門的聲音。

白欣盡管睡著了,卻不敢睡得太死。她驚醒過來!搖晃停止了。車子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隨著另一聲輕微的響動,她聽到車門被打開了,并且聞到了寒冷的氣息。這氣息并不清爽,含混著油漆的味道。

她豎起耳朵,想從周圍的細小聲音中辨別出女兒的方位。但是,一切都太安靜了。沒有女兒的哭泣。

她感到自己被抬出了后備箱。

接下來會是什么?像呂鴻被索魂者抓住后的虐待?

她被扛了起來。接著,她聽見了扛她的人的腳步聲,有時候踩在水泥地板上,有時候踩在木板上,發出斷裂聲響,帶著沉悶的回音。

這個地方聽起來像是一個工地。

腳步聲忽然停止了。然后是按鍵啟動的聲音。她感覺身體在上升。自己在一部電梯里,在上樓。

幾秒之后,電梯停止了。

除了扛她的人發出的喘息聲外,一切如深淵般安靜。白欣聽不到車流聲,聽不到任何可以用來辨別位置的雜音。

忽然,她感到自己被拋了起來,耳邊傳來風聲。就在她剛剛明白過來時,她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劇烈的疼痛如同海嘯,席卷了她所有的神經,她暈了過去!

18、冷血與霧里看花

高毅讓法醫把那顆子彈送到技術科之后,自己只身趕往大亞旅行社。從血刃手江淙龍身邊找到的槍是多年前殺死張屬常的那支槍,同時也是殺死洪荔的槍。而被害人洪荔,曾經是大亞旅行社的導游。

這幾個事件之間,到底有著怎樣的聯系?

高毅預感到,警方面臨的,不是一個普通的罪犯。這名罪犯比他以前接觸的罪犯智商更高,更有心計,因為,高毅看不到罪犯的動機!

看不到動機便是霧里看花。

大亞旅行社所在的位置是一棟高達十七層的辦公樓。高毅在一樓看了一下地圖,這棟樓里一共有二十多家公司。大亞旅行社在頂樓。

電梯里的人越來越少,當上到十七層的時候,就只剩下了高毅一個人。

隨著一記清冷的“叮咚”之聲,電梯停了下來。兩扇門徐徐打開。

高毅的面前,出現了一面巨大的招牌,上面用燙金字體寫著:大亞旅行社。高毅繞過招牌,看到公司被布置得十分典雅,墻角窗口的室內花草郁郁蔥蔥,四面墻上貼滿了旅游海報,辦公桌上堆著不少資料,桌子上的一臺電腦也都開機,風景屏保輪回滾動。在一臺電腦旁邊還放著一杯外賣咖啡,如煙般的蒸汽從嘬飲的小孔里冒出來。

這里到處都是上班的痕跡,卻空無一人。

桌上的電話響了。幾聲過后,無人接聽。

高毅警惕起來,踏進了辦公室。在一張辦公桌下面,他看見一名女子暈倒在地。

高毅蹲下去,試探了一下女子的鼻息,感受到微弱的熱氣。他輕輕搖了搖女子的肩膀。女子毫無反應。

在這間辦公室里,高毅只找到女子一人。在辦公室靠里的位置,還有另一扇門。門牌上寫著“經理室”。里面傳來模糊聲響。

高毅掏出手機,請求局里增援,然后掏出手槍,向經理室走去。

經理室的門沒關,露出一條縫隙。

透過這條兩指寬的狹縫,可以看到在靠窗的老板桌上,放著一個巨大的紙箱。紙箱在桌面上輕微搖動著,高毅心里不由一緊……

清早,老羅才進辦公室就接到了法醫室送來的子彈。他昨夜整夜都沒睡好,半夢半醒中一直在想這個撲朔迷離的案件。身在技術科,老羅很少出現場。這次案情蹊蹺,讓老羅產生了躍躍欲試的沖動:也許能從這把槍上發現線索。

今早,一接到這枚子彈,老羅自身就立刻變成了一顆上膛的子彈,蓄勢待發。

兇手為什么要在受害人的刀傷里塞進一顆子彈呢?難道這顆子彈含有某種特殊的意義?

老羅把子彈在觀測儀器上放好,自己通過電腦進行觀察。子彈的紋路讓老羅稍稍吃了一驚!起初,他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他站起來,重新設置了儀器,檢查了子彈。子彈的表面有一些三角形和菱形的花紋。他剛才進門時碰到正要回家的嚴若,聽她提起蛇紋照片的事情。而子彈上的這些紋路,看起來的確像是蛇紋。

難道,這是兇手的簽名?!

老羅繼續自行檢查子彈,在子彈的底部發現了一組數字,這不像是子彈編碼,更像是個手機號碼。

老羅好奇極了,迫不及待地拿起了手機……

旅行社的辦公室中,高毅拿著槍,面對著辦公桌上那個搖晃的紙箱。

高毅走近,看到辦公桌下躺著一名男子。男子身穿西裝,大約四十歲上下。懸掛在墻上的照片里,就有男子和某名人的合影??磥恚@名男子便是經理。男子斜靠在老板椅的椅子腳上,鼻息一松一緊,胸脯一起一伏,乍一看去,好像是睡得很熟。

紙箱還在搖晃,高毅用桌子上的尺子挑開了紙箱的蓋子……

老羅按照這組數字一個一個地撥過去,鈴響三聲之后,聽到留言的聲音。這條留言的內容很古怪:寶塔路四號。

老羅“喂”了兩聲,留言結束,對方掛機。

老羅重復撥過去,確信自己沒有聽錯:寶塔路四號。

老羅皺了皺眉,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羅在電腦里查詢寶塔路四號,很快就查到了那個地址:第五人民醫院。

高毅謹慎地挑開了紙箱。

里面有個小孩。手腳都被捆住了,嘴里也塞著圍巾,驚恐地看著高毅。高毅一看,心里又喜又急。喜的是,這個小孩正是白欣的女兒然然。急的是,小孩找到了,白欣又在哪里?

“然然,別怕?!备咭爿p輕呼喚著然然的名字,替她松了綁。小女孩嘴里的圍巾一被抽出,就“哇”的一聲痛哭起來。

高毅一邊哄著她,一邊問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從然然斷斷續續的敘述中,高毅終于弄清楚了整個事件過程。一個很英俊的叔叔從幼兒園接走了然然。叔叔告訴然然,自己是她媽媽的同事,也是警察,要帶她去公安局找媽媽??墒?,才進了叔叔的車,自己就睡著了。醒來后,就發現自己被捆在一個紙箱里。

“別哭,然然。”高毅輕輕地把遮在然然額頭的發梢撥開,抽出桌上的紙巾,為小孩擦去眼淚和鼻涕,“你看你,這么長的鼻涕,都可以用來糊紙人了?!比蝗灰宦?,破涕為笑。

“叔叔長什么樣,你還記得嗎?”高毅問。

“個子很高?!?/p>

“叔叔的車是什么顏色的?”高毅又問。

“白色?!?/p>

“車大不大?”

“不大。媽媽呢?”然然反問。

高毅一時語塞,頓了頓說:“你媽媽出差了,讓高叔叔來接你?!?/p>

“我不要你!我要媽媽,我要媽媽!”剛哭停的然然,再次放聲大哭。對付罪犯,高毅有一套。但是對付小孩,高毅就不行了。就在高毅犯難的時候,幾名警察和救護隊已經趕到。一名女警趕上前來,抱過然然,小聲地勸哄著,然然才漸漸安靜下來。

救護隊組長告訴高毅,這兩名工作人員是被乙醚弄暈的。他們也在垃圾桶里找到了被丟棄的乙醚濕巾。然而,因為這是一間旅行社,人來人往十分嘈雜,收集指紋痕跡簡直就是難上加難。況且,無論是誰,既然有如此復雜的計劃,行事也一定會十分小心,找到其指紋的幾率也是微乎其微。

高毅聯系上了白欣的母親,要把然然交給她。他帶著然然往樓下走去。剛走到大門口,只見,從車流中躥出一輛白色面包車,朝著自己沖了過來。

高毅護住然然,閃到了一邊。

面包車并不停住,而是從車上扔下一件東西之后,疾馳而去。高毅試圖看清面包車的車牌,卻發現車牌號的位置是空的。

被扔下的東西全體通紅,在地上掙扎了兩下,便一動不動。高毅讓一名跟隨在旁邊的警員護住然然,走近一步,尚未完全看個仔細,就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那件通體發紅的東西是一個人,一個全身猩紅的人。那人的頭發有點長,完全是火一樣的紅色,質地僵硬,像干了的掃把;沒穿衣裳,赤裸的全身如同一具用紅色金屬貼身打造的盔甲;最奇怪的是那人的臉。高毅從未見過那樣一張臉,整個臉龐沒有眼睛,沒有嘴巴,只有鼻子,也是紅色!

風送來一股濃烈的油漆味。

紅油漆!

那人的全身都被刷滿了紅油漆!高毅看清,那是一個女人。她被捆住,嘴上和眼睛上綁著膠布。膠布也被油漆刷紅。

高毅俯下身去,撕下了她嘴上和眼睛上的膠布,膠布的位置下露出兩股慘白皮膚?,F在,她有眼睛有嘴唇了。

高毅心里一陣劇痛,認出了她!這個被紅油漆刷滿全身的人便是白欣!

撕下膠布的疼痛讓白欣醒了過來。她先看見高毅,然后看見一個陌生的警員牽著一個小孩滿臉狐疑走了過來。警員和小孩全都一臉驚恐。白欣認出了小孩正是女兒然然,一直懸在心里的巨石落了地,露出—個笑容。一抹血泡從白欣唇邊涌出,她隨即昏了過去。

救護隊員第一時間趕了過來。經過簡單的檢查,他們告訴高毅,白欣身上大部分肋骨已經斷裂,腿骨斷裂,內出血。

“我們必須把她送到最近的醫院,盡快搶救!”救護隊員說。

等把白欣送進急救室后,還沒等高毅松一口氣,他就接到了老羅的電話。高毅聽完,心頭一震,全身緊張起來。

白欣被送去的醫院,正是第五人民醫院。

19、再來一次

小孫一人留在辦公室中,收集有關蛇紋案件的資料。

他的電腦忽然“噼?!币宦?,有信。

昨天,他正是在郵箱里收到了血刃手發來的郵件。但是,根據時間對比,在郵件發出的時候,血刃手正在購物中心。警方沒有在血刃手的身上找到任何可以用來上網的東西。血刃手的手機是以前的舊款式,只能撥打電話,沒有上網功能。

剛才,他檢查了血刃手的手機,發現除了用來撥通劫持人質的郭有慶那部手機外,就沒有再打過其他號碼。也就是說,如果血刃手還有另一部手機,也被兇手拿走了。

嚴若檢查了郵件,并未設置定時發送。那份郵件是殺死血刃手的兇手寄出的。嚴若也對電郵進行了追蹤,但還沒有結果。

小孫打開郵箱,又是一封署名“血刃手”的來信……

20、懷疑和等待

最大的恐懼是在恐懼中等待,心懸一線地等待未知的降臨。

白欣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然然也被送到白欣的母親家。高毅派了幾名警員對她們進行了24小時全天保護。

為什么子彈上蓄意留下的地址是這家醫院?難道對方還有更大的陰謀?!

這里成了危險之地。高毅立刻通知了徐科誠。

可是,至此,醫院里一切正常。

對于病人眾多的醫院,徐科誠不敢有大動作。任何閃失都會導致無辜人員的受傷和死亡。他只能讓特警隊員換上便衣,扮演成不同角色,分散到各個位置。

時間一點一滴流失,病人家屬醫生護士來來往往,一切看來都和平常一樣。

手術室上的燈尚未熄滅,白欣還在手術臺上。

徐科誠挨著高毅在手術室門口坐下,一邊警惕地注意著四周,一邊小聲問: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毅搖了搖頭:“我想,綁架白欣,沒有提出任何要求,又把她全身刷滿油漆又送回來,這是嘲弄。嘲弄警方無能?!?/p>

“那你又怎么會出現在大亞旅行社?”徐科誠問。

高毅把事情的大概告訴了徐科誠。他覺得手里似乎充滿了線索,可細想起來全是一團亂麻。

徐科誠拿出一支煙,剛想抽,想起這里是醫院,就把煙拿在鼻子上使勁地聞,希望尼古丁能夠通過氣味傳輸到大腦:“剛剛抓到索魂者,就出現這幾個案件。你看,它們之間會不會有聯系?”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雖然我們已經抓捕了索魂者的大部分成員,但是尚未一網打盡。也許,他的余黨要進行反擊報復?!备咭阆肓讼?,又搖了搖頭,“江淙龍是個流竄隱蔽多年的連環殺手。他手里的槍是多年前軍區副司令員張屬常的配槍。我們查過時間,張屬常被謀殺的時候,江淙龍正在另外一個城市作案。那個時候,江淙龍的受害人已經定型。他喜歡殺害女性,絕不會去謀殺一個男子。”

“那么,昨天發現的那具獨眼男尸呢?他是誰?聽說他死去的姿態十分怪異,跪在地上,用一根竹竿頂住了下巴。”

“我們檢查了然然老師家的院子。沒有竹子。竹竿是兇手自己帶來的。至于那名男子的身份,我們還沒有結果?!?/p>

徐科誠點了點頭:“看來,一切都在兇手的計劃之中,兇手的動機是什么?”

“一般情況下,我們都能找出動機。然而,這次,我們只能靜觀其變?!备咭阏f著,眼神平視前方,“老徐,我有一個很不好的預感?!?/p>

“什么?”徐科誠問。

“兇手把我們引到這里,手段過于明顯。這所醫院并不是兇手的目的地。在這所醫院里,什么都不會發生。”

這時,高毅的手機又響了。他一看,號碼是老羅在子彈上發現的號碼。

高毅接起來,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人都收到了吧?”

“你是誰?”高毅知道對方指的“人”是指自欣和她的女兒然然。

“其實,你看,我把人送回來,無非是想表達一個意思?!?/p>

“什么意思?”

“這是我為你量身定做的一個游戲。實際上,為了這個游戲,我和我的朋友打了賭?!?/p>

“賭什么?”

“這只是一個開端。我們還可以綁架更多的人,殺死更多的人。不過,只要你承認放棄不玩,認輸的話,這個游戲就自然終止。你看,白欣多慘,然然也慘,你不如放棄吧?”

高毅冷笑了一下。

對方也傳來笑聲,不過不是太有力氣:“好吧,既然你還想玩下去,我也就繼續和我的朋友賭下去。不過,如果你想放棄的話,就在當天的報紙上刊登一條聲明,就寫‘放棄’兩個字?!?/p>

手機忽然中斷。高毅回撥,聽到不遠處傳來鈴聲。他掛斷電話,鈴聲終止。他再撥,鈴聲又在遠處響起。

高毅向徐科誠示意,拿出槍,向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手機鈴聲是從走廊后面傳來的,手機放在走廊邊的長椅上。走廊里,空無一人。

手術室門上方的紅燈發出一聲短暫的“嘀”聲后,熄滅了。高毅和徐科誠同時緊張地站起來。半分鐘后,一名護士模樣的女子走了出來,疲倦地解下口罩,用手背抹一抹頭上的汗珠,皺著眉說:“嚴重的內傷。身上骨骼多處斷裂。你們,是警察?”

高毅點點頭。徐科誠焦急地問:“情況究竟怎樣?”

護士嘆了一口氣:“雙腿斷了。脊椎沒斷。”

高毅忙問:“腿有恢復的可能嗎?”

護士點了點頭:“她還算是幸運的,雙腿能夠恢復。你們再過半小時就可以去重癥病房看她了。不過,她還會昏迷幾個小時?!?/p>

高毅謝過了護士,覺得“幸運”這個詞,很沉重。他的腦海里,手機里男子的聲音再次傳來:“高毅,你不如就此放棄吧。”

等待的時候,高毅悄悄避開徐科誠,走到陽臺上,給拉薩的同事打電話,詢問找尋呂鴻的結果。

對方的回答仍然是:“還在繼續搜索?!?/p>

一陣風吹來,高毅打了一個哆嗦。從列車出事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天一夜了,即使找到,冰天雪地的,能夠“幸運”活著的幾率又會有幾成?她會不會就此放棄?

21、兩封電郵

小孫打開了電郵,對方居然在線。

小孫:你到底是誰?

對方不回答,打過來字幕:我已經找好了下一個目標。

小孫:誰?

對方:我可以給你一條線索。不過,我有一個前提條件。

小孫:什么條件?

對方:這條線索只能你一個人知道。否則,作為對你背叛的懲罰,我會殺死另一個目標。

小孫想了想:我答應你。

對方發來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陽臺。陽臺上有一片城市風景。

小孫打印出那張照片,拿起外衣,并不和任何人打招呼,離開了警局。

小孫上網的同時,嚴若剛剛回到家。一進家門,就聽見電腦發出嘟嘟聲音,有人在QQ上找她。嚴若打開,看到對方署名“血刃手”。

嚴若:你想干什么?

對方:你想救人嗎?

嚴若:誰?

對方:一個女子。我可以告訴你她在哪里,不過,我有一個前提條件。

嚴若:什么條件?

對方:這條線索只能你一個人知道。否則,作為對你背叛的懲罰,我會殺死另一個目標。

嚴若想了想:好吧。

對方發來一張照片。照片上有一間很小的公寓。公寓里有一張小床,床邊有個書架。嚴若感到奇怪極了,她把照片放大,看到書架上的書大部分都是電腦內的書籍。

“啊!”嚴若倒吸一口涼氣。這正是自己所在的公寓!

嚴若剛要從電腦邊站起來,忽然后腦勺一陣劇痛,兩眼一黑……

22、即能讓你死,也能讓你死而復生

昨夜,當白欣在車廂里顛簸時,在國境線的另一端,一個尚未發達卻和中國接壤的小國里,有一個男子在興奮地叫喊著“轉”!

“轉!”這個男子再次興奮地喊叫著!莊家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他的額頭蒙著一層油,厚厚的鏡片層層泛圈,小眼睛在漣漪后比他手里的煙頭還紅,嘴唇向前一撅一撅,不停地喊“轉”!這樣的人,莊家看得多了,容易興奮,也容易上鉤!

“快轉啊!別閑著!”男子又往上擄了擄袖子。其實,他的袖子已擄得不能再高了。

莊家使勁,輪盤帶著好運和噩運飛快地旋轉起來。飛轉的數字在盤面上連接成幾條線。

一個女子身著黑色連衣裙,站在門口,等著賭場保鏢安檢時,聽到了男子的狂吼。

“又來個菜鳥?!”女子輕聲說。

保鏢從未見過這個女子,眼睛里的波光風情萬種,嘴角雖只有右邊有個酒窩,微微一笑就勾魂攝魄的,連衣裙卻很廉價,一看就是買的地攤貨使勁熨過的。他聳聳肩,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略微看了一眼,側身讓女子進去。

女子從他旁邊經過的時候,偏了一下頭,拋來一個媚眼。保鏢很知足地笑笑,心想,又一個初來乍到的風塵女子。

“停!停!停停停!”隨著輪盤的轉動,男子的喊聲變了,近視眼能準確地捕捉到指針經過所賭數字的每一個瞬間。

輪盤慢下來了,漸漸慢下來了。是贏是輸,很快就會見分曉!

男子緊張至極。他已經在這里輸盡了所有家當,房子在來之前匆匆賣掉了,車子也在上個月賣掉了。他就是不甘心,因為一年前,他初來這里時是贏過的。那時候,運氣好的時候擋都擋不住!

輪盤還在緩慢地轉動著,就不停下來,逗著他玩。

這次,在男子的面前擺了厚厚一摞賭幣,每一片都是透明的金黃色,是全賭場最高的價碼,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賭了。可是,不賭,他堵不了財務上的那個大窟窿。他已經賭光了今年應該撥給十幾個農村小學的校舍修建經費。

“停!你他媽停啊!”纖細的血管在男子的腦門上一條條鼓起來,細蛇一般盤亙著。

指針緩緩地,緩緩地慢下來。離數字12不遠了。還差一點點!12是他的幸運數,今晚就賭這個數!

9、10、11……指針好像被某個東西拽住了,向前的腳步顯得艱難。

“走啊!你他媽走啊!”男子急得直跺腳,恨不得生一只無影手,把指針往前撥一撥。此時,他什么也聽不見,只能聽見指針往前挪移發出的輕微的鐵質摩擦的響動;他什么也看不見,眼珠子只有指針。

男子的希望還沒有完全泯滅,指針還在朝前走,像條獨腿在沼澤里跋涉。

指針終于停住了!

12!

男子歡呼起來!他贏了!這時候,他的五官才從賭桌上拔出來,才看清了周圍的人,聽到各種雜音,并且聞到一股香氣。這香氣過濃,龍卷風一般覆蓋周圍所有的氣味。要是平常,他會覺得這股香味俗不可耐。但今天,一切都很美好,因為,他贏了。這一把,把一切都撈回來了。賭運就是這樣,能讓你死,也能讓你瞬間死而復生。

帶著好心情,他才有空向香氣的源頭看去,看見一個穿黑色連衣裙的女子。女子向他靠過來,豐腴且凸凹有致的身體幾乎是貼著他,小聲說:“給我買杯紅酒怎么樣?我渴了?!?/p>

就這么一句簡單的話,已經讓男子知道她是以什么為生的了。男子高興著呢,摟住女子往吧臺走。誰知女子又說,“到你賓館房間去喝?!甭曇舻偷偷?,近似呢喃。

男子想,好運來了,真是擋也擋不住!

他換了錢,直接打進中國的賬戶,帶著女子走出賭場。窟窿堵上了。這次偷渡出國用國家的錢來賭,運氣好,又一次天衣無縫。

賭場外是條土路,落魄得和賭場里的裝修很不配套。只在十米外的路口有盞微弱的路燈,嗞嗞地泛著黃光。無數的飛蟲在光暈里上下起舞。風又悶又濕。氣溫大概有三十多度。這個國家就是這樣,賭場建筑在貧窮之上。

這鬼地方。一分鐘也不能多呆。男子一邊摟著女子的蠻腰,一邊腳步不停地想。

走過土路盡頭,再穿過一條栽滿白槿花的小道,就是大路了。再走幾步,就是旅店。

不過,這名男子再也沒有回到旅店。

等他再度醒來的時候,他確實已經離開了那個鬼地方。他發現自己躺在一艘渡輪里,手上戴著手銬。他感到頭暈,掙扎著把頭往上抬一抬,透過輪船的窗戶,看見河流邊上的房屋。房屋上的招牌都是中國字。糟了!本來是可以悄悄地來悄悄地回去的。生活還是會和原來一模一樣。現在,被抓了個現行。

那個女人呢?

他的眼睛忽然停留在甲板上。那里站著一個抽煙的女子,T恤牛仔褲,凝視著河對岸的風光。女子把煙頭往河水里一扔,轉過身來。男子倒吸一口涼氣。她正是昨夜在賭場“巧遇”的風塵女。

輪船進了口岸。兩名警員走上前,從女子手中接過男子。其中一名男警員對女子說:“還是你行,要不然我們永遠拿不住他的把柄?!?/p>

女子聳了聳肩,不搭理他,表情很懶。

那兩名警員看她不領情,也不介意,人反正是抓到了,就帶著男子走了。在他們身后,一直停著一輛小轎車。這時候,車門開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下了車,向女子走來。

女子一看見他,認識他是當地刑偵科的警員,一抹希望在眼睛里一閃。

“藏央!”男子開口,順手遞過來一個信封。

女子打開信封,看到蛇紋,表情凝重起來。

同事說:“他又出現了。地點是在另外一個城市。我們剛收到的消息。一定是他!你們局長解除了對你的暫調,調你過去協助破案。我們先去你宿舍拿你的行李,然后送你去機場?!?/p>

藏央搖了搖頭,往車里一鉆說:“本來就是‘流放’,我沒帶什么行李,直接去機場吧。”

飛機起飛時,藏央已經把那份資料的每一個細節熟記于胸:一個跪在客廳里的男子。下巴下方杵著一根竹竿。在他的身邊,散落著放大的照片。照片縮小之后,顯露出原來的圖案——蟒蛇的蛇紋。

這是他的“簽名”!藏央追蹤他,勝過關注自己的情人。藏央苦笑一下,自己就從未有過情人。

如果是他,藏央絕對不會放過他!

不過,藏央望著窗外的云朵,皺了皺眉,心想,如果真是他,除了蛇紋,還應該有另一個作案特征。對于這個兇犯,藏央太熟悉了。以他的習慣,他應該留下兩個作案特征。蛇紋是其中一個,另一個,對方刑偵隊卻沒有提及。

是他們不愿說,還是沒有找到?

23、職責與陷阱

當載著藏央的飛機就要降落本市的時候,小孫已經出發了。他從對方發來的照片上找到了那個地址。

小孫在出發之前心里就咚咚打鼓,手指在手機按鍵上猶豫不定,是否應該把這件事情通知局里,通知高毅?對方狡猾冷酷,白欣就是他的獵物,自己一個人可能無法對付。左思右想,他最終還是放棄通知警局。原因仍是同一個,因為對方狡猾冷酷。

小孫不會輕易相信任何罪犯。但他相信這名罪犯的話:你若是把這件事告訴第二個人,我就會殺死另一個目標。這話又兇又狠,兇手的口氣說到做到。

對方還定下了時間,就在發送照片的一個半小時之內。如果時間一到,小孫還尚未找到營救地點,那么,對方就殺人滅口。

小孫明顯地感到這是一個引誘自己上鉤的陷阱,但他不能忽視救人的機會。他是警察,救人是他的職責。小孫想,就算是陷阱也要往下跳。

照片上的地址并不難找。陽臺外的景致和對面大樓上的標志已經提供了房間的位置:嘉年華酒店2101室。

這么容易就找到了地址,讓小孫更加相信這是一個陷阱。不過,小孫也清醒地給自己打氣:我不怕你,我是有備而來。

小孫在大堂查到了2101室的客人姓名:孫萌。有名有姓,還有身份證復印件。但小孫認定這些信息都是假的。

大堂負責登記的服務員說這名客人昨天就入住了,是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子,戴眼鏡,看不清容貌。

小孫要了備用鑰匙,只身上樓。

站在2101房間的門口,他先側耳聽了聽。里面安靜極了。門上掛著“請勿打擾”的門牌。小孫插入鑰匙,扭動門把手,輕輕進入。

里面漆黑一片。窗簾是關上的。小孫順手去按電燈開關,發現電源已被切斷。他拿出隨身攜帶的手電筒,打開,看到這是一件套間。房間內有一張紅木桌,桌子上有一瓶紅酒和兩個酒杯。沙發上散亂著一些女性內衣。在側面,還有一道通往臥室的小門。門內漆黑一片。小孫走近,用手電一照,探頭一看,看到床上躺著—個人。

那人臉朝下,背朝上趴在床上,鮮血順著脖子流了一床一地。

小孫立刻感到事情不對,一轉身,手電照在一張猙獰的臉上。對方手里還舉著一把刀,向他全力刺來……

24、一個簽名,兩具尸體

白欣全身裹滿繃帶,呼吸的頻率通過呼吸機傳遞過來。高毅和徐科誠默默守在一旁。高毅看看表,自從送白欣到醫院,已經有好幾個小時了。這期間,醫院里一切正常。

這時,一名警員帶著一個女子推門進來。女子頭發烏黑,像男子般推成板寸,身穿黑色緊身夾克,牛仔長褲,手里拿著一本證件,遞到高毅面前,微微一笑說道:“例行公事,請檢查我的證件?!?/p>

高毅驚異地站了起來。他知道上面派了藏央來協助破案,卻沒想到來得這么快。高毅接過她的證件,看過后伸出手和對方握了握。

徐科誠也站起來和她握了握手。

“死者是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兇手。”藏央開門見山后直接問,“你們是不是在死者的周圍發現了很多照片?”

高毅點了點頭:“它們是一些被放大的蟒蛇蛇紋!”

“我追查這名罪犯很多年了。他總是在現場留下蛇紋簽名?!?/p>

高毅說:“死者是被刀刺入胸口心臟死亡的。我們的法醫在心臟里發現了一顆子彈。子彈的外殼被刻上了蛇紋。照片和子彈都是簽名。而且,在子彈的末尾,有一個電話號碼。號碼注冊是用了假身份證。打通后只有一個留言。留言的地址正是這家醫院?!?/p>

“蛇紋照片和蛇紋子彈,兩個簽名?”藏央皺了皺眉,“這就怪了。”

“什么意思?”

“兇手從來都是只留下一個簽名,兩具尸體?!?/p>

“兩具尸體?!”高毅和徐科誠異口同聲。

“是的。這是這名兇犯一貫的簽名方式。兇犯在現場,只會留下一個簽名,兩具尸體。一具是在顯眼的地方,死者通常保持著惹人注目的姿態。就像你們發現的那名死者,他是跪著的,下巴上還支撐著一根竹竿。另一具,是暗藏起來的。不花點心思,是找不到的。高毅,我們需要再次返回現場。”

“老徐,”高毅轉過身,“請你一定看好白欣。她一醒,請你馬上通知我。”

徐科誠鄭重地點了點頭。

25、睜著的眼睛

案發后,然然的老師劉婕一家再也不愿意走進這棟房子半步,全家暫時住到了親戚家。一度繁花似錦的小院霎時充滿了陰森之氣。

在路上,藏央告訴高毅,這名留下蛇紋簽名的兇犯已經作案三起。在兇犯可以留下的兩具尸體之間,不但都有蛇紋簽名,而且彼此之間都有聯系。第一起,被發現的第一名被害人是一個二十二歲的女子,第二名被害人是她的情敵;第二起,兩個受害人以前在一個單位共事過;第三起,也是最慘的一起,死者是一對父子。兇手選擇獵物沒有規律,可以是男性,也可以是女性,可以是老人,也可以是年輕人。這樣的隨性而行,讓警方無法做出判斷。所以,直到現在,還未抓住兇犯。

藏央說到這里,激動的眼神忽然安靜下來,帶著決心,“這一次,我一定要抓住他?!辈匮氲难凵褡尭咭愀械绞煜?。追捕血刃手的警員李深志也有這樣的眼神。

小院門口圍著警戒線,圍觀的行人現在都已散去,只還留有一名警察看守。對方見來人是高毅,立刻用鑰匙打開了門。

進門之前,高毅接到同事的電話,說大亞旅行社的兩個職員已經醒來了。據他們說,當時兩人都覺得背后傳來一股涼風,還沒轉身,鼻子上被一個濕漉漉的東西一捂,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屋內還殘留著血跡的味道。走廊上有一個掛鐘,滴答滴答。整棟房子安靜極了,仿佛這時正是半夜。

藏央和高毅仔細檢查了每一個房間。一樓,餐廳和廚房一目了然。用人房里堆放著一些雜物。書房的地板上被圍出一個圈,那里是發現死者的地方。樓上幾間臥室也只有家具。最后是發現劉婕一家的閣樓。里面除了幾個箱柜之外,沒有其他家具。

藏央小心地打開一個個柜子,都失望地搖了搖頭。

“所有的地方我們都找遍了。”高毅提醒道。

“這棟房子有地下室嗎?”藏央問。

“有。但是我們也都檢查過了?!备咭阌浀煤托O走下地下室的情景,黑暗的房間,發出一股潮濕的霉味,燈光瓦數極低,沒有窗戶。地下室里空蕩蕩的,只是靠墻擺放著幾排舊貨架,上面擺了一些暫時不用的家居雜物。在舊貨架底端,放了一面很高的鏡子。鏡子右上角已經被打破了,和很多家庭一樣,舍不得扔,也就放進了地下室。

在藏央的要求下,高毅熟練地從廚房的掛鉤上取下地下室的鑰匙,從用人房旁邊的樓梯下去,打開了門。

還未打開電燈,高毅就看到地板中心多出一塊黑影。他心想不好。

果然,當光線照亮整個房間之后,高毅看見在地下室的正中間趴著一個人。側著臉,右邊臉頰貼在地面上。

藏央走過去,將那人翻過來,看到了一副男人的、因為驚嚇而扭曲的五官。男人的眼睛睜得很大,似乎還活著,還能看見臨死前驚恐的場景。

高毅仔細一看,低聲說:“他的眼皮是被膠水黏住的。”

這個已經安靜下來的案發現場再次繁忙起來。

死者六十多歲,身材滾圓,像個啤酒桶。他是被勒死的,脖子上有一條明顯的痕跡。死亡時間是十二個小時之前。也就是警方首次在書房發現尸體之前。

“你看他的衣領?”藏央說。

高毅仔細看了一下,發現尸體身上的夾克衫領子很奇怪地向上翹起來,并不像是因為天冷而把領子翻起來。

最奇怪的是,門外值班的警察根本不知道這具尸體是如何出現在地下室里的。他說他一直堅守崗位,從未離開過。

“你尿急怎么辦?想大便怎么辦?”藏央直截了當地問,毫無委婉。

男警員沒想到這名女警員如此直率,紅了一下臉:“是上過一趟廁所,用了一樓的衛生間?!?/p>

“你方便的時候有沒有聽到什么動靜?”

“沒有。我是從里面把大門閂上了才去上廁所的。所有的窗戶都是從里面插上了插銷。如果當時有人要進來,是根本不可能的?!?/p>

高毅重新檢查了大門和后門。這棟小樓就這兩扇門。值班警員說的是實話。這兩扇門都從里面安裝了插銷,從外面是絕對不可能打開的。其他的窗戶和二樓的陽臺門也都是小樓內部插上的。也就是說,在警員上廁所的時候,任何人都不可能進入這棟小樓。

那么,兇手是如何把這第二具尸體放進地下室的呢?高毅再一次感到這名兇手來頭不小,步步處心積慮。

這時,高毅看見那名警員忽然一臉驚訝。他順著對方的眼神回頭,看見藏央趴在地上,臉貼在水泥地板上,和尸體躺在一起??磥韨餮圆惶?,這果然是個怪女人。

藏央躺了幾秒,“忽”地站起來,走到側面的架子下,蹲下來,伸長手臂,十分困難地在下面摸了摸。先摸出一根橡皮筋,然后摸出一把舊勺,最后摸出一顆彈珠。

“你這是……”高毅問。

尸體這時已經被翻向正面,藏央掀開他的上衣,看了看;然后吃力地把他翻過來,同樣掀開他背部的衣裳,又看了看。

藏央盯著高毅的眼睛,眼珠子黑亮黑亮,問道:“如果你是兇手,這具尸體如此沉重,即使你是個高大的男子,你是會抱著這具尸體進入地下室呢,還是背著他?”

高毅明白了她剛才的做法。尸體的正面和背面都沒有拖痕,答案就只有一個:“背著他”。如果是背著這具尸體,肯定會將其背部朝下擺放。這樣更方便。然而,尸體被發現時是背部朝上的,這說明兇手有意將其翻轉過來。

“不過,”高毅接著說,“你怎么知道只有一個人作案。萬一是兩個人抬下來的呢?”

“萬一是兩個人抬下來的,也不會將尸體翻過來,胸部朝下擺放吧?”藏央看了看屋子四處,“不過,我的推論也許是錯的。我原以為兇手這樣擺放尸體,而且用膠水把他的眼睛粘起來,是要讓他一直看著某樣東西。只是……”藏央把從架子下掏出來的三樣東西拿在手里,吹了吹灰,聳聳肩,表情失望地說,“只是,這幾樣東西好像并沒有什么意義?!?/p>

高毅將這件東西接過來。橡皮筋是黑色,女孩子用來扎頭那種,已經斷了;勺子是把質量不好的鐵勺,長期放在地下室,已經生銹;彈珠是黑淡藍色,里面有西瓜瓤一般的黃色花紋,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高毅說:“這家人是一對老夫妻加一個女兒。女兒是幼兒園老師。女孩子很少玩彈珠。再說,即使是其他小孩的彈珠,又怎么會掉進地下室。又怎么會那么新?”

藏央一聽,眼珠子亮了起來。她一把抓過彈珠,在手里掂了掂:“如果這是兇手蓄意讓死者盯住的東西,這又有何意義?”

看著藏央手中發亮的彈珠,高毅也不知道答案。

“這個小區有監控攝像嗎?”藏央問。

高毅搖了搖頭:“我們之前就調查過了。這里的攝像頭是擺設,都已壞了?!?/p>

藏央說:“看來,兇手選擇這里,是做了周密的調查,這里對于他,是作案天堂?!?/p>

兇手是如何把第二具尸體藏進地下室的,這是一個謎?

這兩具尸體又分別是誰呢?

這時,高毅的手機響了,是小孫,他在電話另一頭喘息著說:“科長,我,我抓住兇手了?!?/p>

高毅聽了,并不開心,反而更加憂慮,因為,他從小孫的聲音里聽到了連他本人也沒有注意到的情緒,既有帶著信心的興奮,又有充滿懷疑的恐懼。

26、逃犯都被送上了門

小孫皺著眉頭,眉心積滿焦慮,嘴角不經意地上翹,好像帶著浮冰般淺淺的微笑,經不起揣摩,一踩即碎。這樣的表情高毅以前在一名老警察臉上見過,是驕傲和疑惑兩者皆有的。人若緊張得幾乎要被崩斷了弦,這樣的表情最單薄也最危險。

隔著單向玻璃,高毅看到被小孫抓來的人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子,瘦長臉,絡腮胡。他被銬牢的手放在桌面上,兩眼平視前方,一動不動。

“要不要現在就審訊?”小孫問。

高毅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點燃了一支煙,想了想說:“再等等。小孫,你不覺得這張臉眼熟嗎?”

小孫瞇起了眼睛,再一次很仔細地觀察起來。在把男子押回警局的路上,小孫已經把對方上上下下打量過很多遍了:一臉的絡腮胡,手上的皮膚沒有一點老繭,和年齡很不相稱;個子偏高;他的眼睛,除了在舉著斧頭向他沖來的一剎那有點精神外,其他時間都暗淡無光。

一個能夠殺死江淙龍,殺死書房陌生男子和在地下室里詭異地放置尸體的男子,不會有這樣的眼神。

小孫開始有點失落和神傷。

這時法醫打來電話,告訴高毅,在酒店房間發現的尸體已經死亡五個小時。刀砍在后脖頸上,直接致死。

另一名出現場的警察也告訴高毅,根據從酒店調出的監控錄像,確實有個戴眼鏡戴帽子的年輕男子登記了2101號房間,并且留下了身份證件。男子當時拿著一個行李包,進入房間后就沒有再出來。三個小時后,受害人自己進入酒店。等受害人進入房間兩分鐘后,年輕男子就出來了,手里沒有包。然后,一直到小孫進入房間之前,被小孫抓住的這個大胡子才進入了房間。

“科長,我們還在浴室里找到了一件被拋棄的雨衣。雨衣上都是血。兇手一定是穿著雨衣殺死床上那名男子的,目的是以防鮮血濺到身上。另外,我們在床下找到了第一個男子帶進屋的行李包?!?/p>

“里面有什么?”高毅瞟了一眼審訊室中的男子,問道。

電話那邊的警員回答:“里面有一個大信封。封好口的。上面寫著‘高毅親啟’。是兇手留給你的信?!?/p>

高毅讓對方馬上把信封送過來。掛上電話時,他聽到藏央看小孫還沒有領悟,正很耐心地點撥小孫:“你一下子沒認出來,這不怪你。你那時還小。你看,若這人再胖上個兩圈,剃光胡子,你說他像誰?”

小孫仔細地向審訊室看去,審訊室里的男子也向窗口看來,眼神好像要看穿玻璃一樣。

小孫在腦海里把男子的臉充氣般充圓了,驚訝地脫口而出:“是他?!”

“知道該用哪種方式審了吧?”藏央說著,默契地看了一眼高毅,眼神在說:你這個年輕的兵有潛力。

小孫的臉忽然紅了起來。就算他比面前的這兩個人略微年輕些,畢竟也在刑偵科干了兩三年了。再怎么說,他們也不能拿他當小孩逗。只是,他還不能和這兩個人抬杠,他現在理虧,誰叫他一意孤行,過于莽撞,差點送命。還算逮著這個男子,挽回些面子。小孫敬重高毅,不過,他對藏央也挺有好感,覺得這名女警員身上即有一種俠氣,又有一種親切之氣。

剎那間,小孫忽然覺得,其實高毅和藏央還挺般配。這個想法讓他馬上想起了呂鴻,禁不住問:“呂鴻到西藏了嗎?”

高毅一聽,怔了一下。呂鴻乘坐的火車翻車的事情,科里還沒有人知道。他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公布這個消息。于是,高毅撒了個謊:“到了,還好?!?/p>

藏央立刻看破了高毅的表情,知道他在撒謊。小孫提起的“呂鴻”是誰?她為什么對高毅,對這個刑偵科的所有人那么重要?但是,對這一切,此時藏央不便問。她拉了小孫一把,說:“我和你一起審?!毙O又紅著臉點了點頭。

看到小孫臉紅,高毅默默笑了笑,別看這小子飆車那股瘋勁兒,抓兇犯那股勇勁兒,在女孩子面前還是改不了臉紅的毛病。

審訊室里,大胡子男子的煙癮上來了。這些年,他就靠香煙慰藉。他很想跑,卻跑不了,不是因為手上的手銬,而是因為他此刻全身無力。要是有支煙就好了。正想著,一支煙滾到了他的面前。

男子抬頭一看,不知什么時候走進來兩個警察,一男一女,兩人都挺年輕。男的他認識,自己要殺沒殺成的。那個女的,雖然陌生,眼神卻拔辣拔辣的。要是放在從前……男子不再往下想了,抓過煙,四處找打火機,卻聽見半空中什么地方,打火機響了一聲。

他尋著聲音望去,看見那男警側身給女警點燃了一支煙,然后自己點燃。這兩人點煙抽煙的姿態都挺匪氣。男子心里一涼,遇上喜歡走歪道的警察了。他最怕不守規矩的警察,也就不打算開口要打火機了。同時,男子暗暗下定決心,什么也不說,打死也不說,看你們能把我怎么著兒。

“殺我干什么?”小孫抽口煙,斜睨著男子,停頓兩秒后吐出煙霧,又補充一句,“我又不是女人?!?/p>

男子心里又一涼,糟了,自己那點小秘密他們也知道了。他把頭偏開,還是不說話。沉默就是最好的武器。

審訊室外的高毅看了這一幕,一眼看穿男子的心理防線一開始就被小孫給擊潰了,覺得小孫是越來越老道,舒心地微微一笑。笑容很短暫。

藏央早知道他要用沉默頑抗,便從小孫剛才準備的文件袋中抽出幾張照片,放到男子面前,像攤牌一樣輕輕攤開。

男子看了一眼,眼神有些蒼白。

照片上都是女子。女人們都挺漂亮。他不但記得她們的容貌,還記得她們各自洗發水,香水的氣味。

男子把眼神收回來,還是不說話。

藏央笑了笑,順手又拋來一張。照片上有另一個女孩兒,臉上瘀腫多處,已經死去。他記得她。因為她反抗了,于是他就掐死了她。也就是因為這起人命官司,他才放棄了大紅大紫的演藝生涯,一直逃亡。

審訊室里沒有聲音,只有沉默。

在沉默中,大胡子男人看到這名身材性感的女警員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彎下腰,對著他的耳朵小聲說:“你不交代也行。那名女子身上有你的體液,脖子上有你的指紋。你是逃不了的?!迸炖锏臍庀娫谒亩淅?,又暖又癢。

繼而,他又聽見這女警用更低的聲音說:“是誰讓你進了酒店,出賣了你,被我們抓住的呢?你現在不說,以后也就永遠沒人知道了。不過,不知道沒關系,我還想謝謝那個人呢,讓我們最終……”女警吹出一口氣,繼續說,“抓住了你。”這一次,女警的口氣冰涼冰涼。

女警說完,倏地直起腰來,做出“再審下去也是浪費時間”的表情,看了男警一眼。男警也站起來,打了個哈欠,收拾了桌上的照片,跟著女警轉身要走。

就在這一秒,男子忽然覺得事已至此,應該把那個把他套到酒店的人供出來,自己才不虧?!暗鹊取蹦凶诱f。

審訊室前的單向玻璃前,高毅又一次短暫地微微一笑。這樣的人,他見得多了,荷爾蒙過高,智商過低。

根據男子的交代,他就是一直在逃的偶像電視劇明星李輝。他利用自己的優勢和外表,約會時用藥迷奸了不少渴望一夜成名、新出道的女演員和女影迷。他交代的人數眾多,數目超出了警方的記錄。這也在預料之中,很多女性出事后都保持了沉默,才讓李輝能夠不斷得逞。最后一個因為買到了假藥,藥性不夠,醒來時反抗了,被他倉皇扼死。

李輝說,他是在無聊上網的時候收到了一個免費的游戲樣品。游戲號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他打開游戲,看到了一個充滿了裸體女子的房間……游戲很像日本的成人電子游戲,他玩得很盡興。在游戲的最后,有一條顯示,說只要他花兩千元錢,就能和真人玩。把游戲變為現實。顯示還說,可以在游戲后付款,不滿意不收費。

“我一直在逃,躲避警察,生活已經夠郁悶的了。于是,我想,不就是嫖嘛,有什么可怕的,不滿意還可以不付款,就注冊了。對方立刻給我發來了地址。我一看是賓館,就什么懷疑都沒有了。我進門之后,先是看到了女性內衣,心里樂開了花。可是,等我進入里面房間后,卻看到了一具尸體,我害怕極了,正要走,看見大門處又進來了一個男人,手里還拿著電筒。我想慘了,中計了,就從尸體的后腦勺上抽出了刀……”李輝一邊說著,一邊躲避著小孫的目光。

“你進門的時候,門難道沒鎖?”小孫問。這樣的酒店房門是不可能一直開著的,就算是客人忘了關,門也會自動關閉。

李輝搖搖頭:“鎖了。但是電郵中說,鑰匙就放在門口的擦腳墊下面。我一去就找到了鑰匙?!?/p>

李輝說完了,看著兩名警察就要離開審訊室,覺得自己交代得還不錯,就急忙舉著手里的煙,慌慌張張地請求:“能把打火機借我用一下嗎?”

他看見女警員停住了腳步,從男警員的衣兜里掏出打火機,向他走來。

藏央對李輝招招手,笑了笑,讓他把香煙給她。

看到了女警員臉上嫵媚的笑容,李輝以為她對他的交代很滿意,要親自為他點煙,急忙屁顛屁顛地把手里攥著的煙遞過去。

藏央接過煙,又笑了笑,忽然收住笑容,把煙扔在地上,使勁地用腳后跟碾了碾,碾成一攤細碎,鄙夷而小聲地說了一句“人渣”,轉身走了。

27、信和動機

審訊完李輝,酒店里發現的信封也送到了。

信封就放在高毅面前的辦公桌上。棕黃色信封,A4大小。信封上的字體是標準宋體,用打印機打出后貼上去:高毅親啟。

藏央坐在他的斜對面,抽著煙,沉默地盯著高毅。

高毅早已感到了她的目光。他也知道這個女警員正在觀察自己,從他對小孫撒謊說“呂鴻還好”的那一秒一開始。

小孫在隔壁,還在仔細研究從嘉年華酒店拿回來的監控錄像。

2101號房間里沒有留下任何帶蛇紋的“簽名”,也沒有隱藏第二具尸體。

到此為止,這個案子從開始到現在,都和電子游戲有關。電子游戲像一個誘餌,引誘生發了一場又一場血腥古怪的謀殺。

高毅戴上手套,撕開了信封。

里面有兩份資料。資料上還附了照片。

高毅一看前面一份資料,嘆口氣說:“我看,你要找的人已經出現了。”

藏央一聽,立刻在煙灰缸里掐滅煙頭??觳阶哌^來。

一共有六張照片。照片被訂書機訂在紙上。最上面的兩張并列的照片上,是那對被殺死的情敵,中間兩張照片,是那對同事,最下面的兩張并列的照片,是那對父子。

藏央驚訝地說:“他們都是蛇紋殺手以前的受害人!”

“你再看看背面?!备咭阏f。

藏央把資料轉過來,在反面,還有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男子躺在大床上。照相的角度是大床側面,可以拍到趴在床上的男子斜側的臉。這個男子正是嘉年華酒店中的被害男子。

藏央發現,其他照片都是用打印機打印的,只有這最后一張照片是五分鐘快速成像的。兇手一定是在殺死男子后,拿出相機,彎下腰,把鏡頭對準死者側壓的臉部,“啪”地按下快門。

“你的意思是……”藏央雖然這么問,心里卻也早已同意了八分。

“對于蛇紋殺手,你們有沒有可以用來確認身份的證據?”

“指紋。”藏央說,“在被他殺死的那對父子里,在兒子的尸體旁有一把刮胡刀。那把刀的刀柄上刻著蛇紋,既是兇器又是簽名。我們在刀面內側發現了大半個指紋。”

高毅立刻拿起電話,把這個消息通知了當值的法醫。

高毅拿起了第二份資料。

第二份資料上也有一張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是在地下室發現的死者。照片旁邊寫著死者的名字:楊業,是本市一家馬桶廠的退休職工。高毅一看馬桶廠的名稱,吃驚不小!

斯迪奧馬桶廠?!

藏央也看到了高毅的表情,疑惑地問:“你這是,怎么了?”

高毅向藏央講述了兩件疑案。

案子發生在兩年前。清晨上班的時候,工人們一打開工廠大門,就看見大廳新做的馬桶上坐著一個人,背對著大門,身體赤裸,向前低垂著頭。工人們一下子哄笑起來,以為是誰在搞惡作劇。

一名年輕男工走上前,剛要伸出指頭戳對方一下,指頭立刻停在空中,人也被嚇得無法動彈。原來,坐著的人是一具全身赤裸的男尸。男子沒有頭顱,所以從背面遠遠看上去還以為是低著頭。男子身上有多處被毆打的新傷瘀痕。

案發后,警方做了層層調查,一開始沒有查出這名受害人的身份。男子被害的那晚,工廠是六點關門,和往常一樣。根據工廠看門的老頭說,他一般睡眠都不好,一有動靜都能夠聽到,但是當晚卻什么也沒有聽到。后來,警方發現,馬桶廠除了本廠職工會偷些小零件外,基本上沒有遇到過外賊??撮T老頭是個常年酒鬼,那天晚上早就喝得一塌糊涂。

警方后來發現,當天馬桶廠有兩名男職工沒有來上班。他們年紀相仿,一個叫李大慶,一個就是楊業。

馬桶廠男尸案案發后第二天,在彈珠廠又發生了一起案件。

“彈珠?!”高毅說到這里,忽然頓住。

藏央站起身,從證物袋里掏出那顆彈珠。

高毅接過來仔細看了看,若有所思地接著說:“當時,死者也是一名男性,也是被砍去了頭顱,赤身裸體地躺在一箱子嶄新的彈珠中。彈珠廠的看門人那天晚上去錄像廳看錄像了,半夜一點才回來。彈珠廠的一名工人當場就認出了死者。他說和死者一起在公共衛生間洗過澡,知道死者后腰上有一處胎記。死者叫李前。李前的父親正是李大慶。也就在當天,在李前家門口,李前的母親收到一個紙箱,在里面發現了父子倆的頭顱。據李前的母親說,李前父子在案發前和住在隔壁的父子吵過架。父親叫楊業,兒子叫楊冬。楊冬也消失了。”

“看來,書房里的男子很有可能就是楊冬?!?/p>

高毅打開電腦,調出當年的資料,照片上的男子正是楊冬,只有一只眼睛。案卷資料中說,楊冬小時候就沒有母親,離家出走后半年,被警察找到送回來時只剩下了一只眼睛。

“楊冬和楊業一直在逃,肯定十分警惕。那么,真兇又是如何讓這父子倆上鉤從而殺死他們的呢?”藏央問。

“白欣。”高毅回答,“前幾個月,白欣查到了楊冬的蹤跡,差點抓到了他。白欣是誘餌。電子游戲是誘餌;我是江淙龍的誘餌;白欣是楊業和楊東的誘餌;小孫是酒店死者和李輝的誘餌。我們,是真兇的活餌。”

說到這里時,高毅在兩份資料的下面,發現了另一張打印出來的字條,上面只有一個詞:放棄?

“這是什么意思?”藏央問。

“兇手說這是一個為我量身定做的游戲。他說只要我選擇放棄,他的游戲就終止了。否則,還會有更多殺戮?!?/p>

與此同時,高毅的手機響了,是徐科誠打來的,他告訴高毅,白欣醒了。

紅燈意味著等待。藏央看了一眼十字路口對面交通燈下等待的車流,忽然說:“我看,真兇不但是在玩游戲,而且還是在打掃衛生。真兇是個清潔工。”

“說說看?”高毅把手從方向盤上拿下來,從包里掏出煙,發給藏央一支,借著等待紅燈的機會點燃了煙。

藏央吸了一口煙,說:“說到清潔工,我是這樣想的,最先被害的是江淙龍,他是冠以‘血刃手’之稱的連環殺手;第二名死者楊冬,還有地下室的楊業,他們既是受害人,也是殺死李大慶和李前的嫌疑犯。我們在嘉年華酒店發現一具尸體,一個活人。尸體很有可能就是蛇紋殺手,而那個活人李輝也是在逃的通緝犯。在這個案件中,所有的受害人都是在逃的通緝犯?!?/p>

說到這里,藏央轉過臉來,看著高毅,“也就是說,到目前為止,死者都是被警方追捕的兇手。幕后真兇在幫我們清理垃圾?”

高毅點了下頭,說道:“不過,在楊冬的體內,發現了一枚子彈。子彈是刻意塞進去的。這是什么意思?這不只是向我示威,要逼我放棄。對方還有其他目的?!?/p>

“對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藏央問。

“那要等游戲結束才能知道。”高毅說。

紅燈滅,綠燈亮。高毅沉默不語,一踩油門,向前方的醫院駛去。

28、轉機

白欣躺在床上,全身打著石膏,閉著眼睛,像一具木乃伊。她的丈夫也來了,站在床邊,手里悄悄地攥著離婚協議書。當他看見白欣身邊站著的徐科誠和高毅時,那份協議書也就始終不敢拿出來。

徐科誠告訴高毅,自欣醒過來一小會兒,但是什么也沒說就又昏睡過去了。

高毅問他這段時間醫院里是否有何異常?徐科誠搖了搖頭說一切正常,但高毅不敢掉以輕心,真兇指明這家醫院,定有目的。徐科誠讓他放心,他已經24小時安排人監護。

一切安排完畢,高毅,藏央和徐科誠一起離開了醫院。分手時,高毅得到確切的消息,在嘉年華酒店死去的男人,正是藏央一直尋找的蛇紋殺手。

藏央聽到這個消息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夜幕又已降下,徐科誠提議開車送高毅回家,高毅說想走一走,讓徐科誠把藏央送到警局招待所。

在路上,藏央實在忍不住,就問徐科誠,呂鴻是誰?徐科誠告訴她,呂鴻是一名法醫,她是高毅的女朋友。接著,徐科誠一邊開車,一邊把高毅和呂鴻以及索魂者一案的細節告訴了藏央。

望著車窗外閃爍的紅綠燈,藏央聽著聽著,眼圈就紅了。為了避開徐科誠的目光,藏央點燃了一支香煙,把眼淚逼回去。

高毅走在夜色中的人行道上。高毅認為,在這連續發生的案件中,有一條不容忽視的線索,就是軟件游戲。真兇以血刃手的名義給小孫寄來了游戲,然后給李輝也寄來了游戲。那么,江淙龍和嘉年華酒店的那名死者生前,是否也收到了電腦游戲呢?也許,電子游戲會成為破案的轉機?

高毅拿起了嚴若的電話,讓她和小孫一起去查一查江淙龍的電腦。掏出手機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護城河旁邊的馬路上。河里的水已經被抽干,河底被改造成地下步行街。但是,橋面上的漢白玉老石橋還是被當作文物保留了下來,經常有游客在石橋上流連照相。

此時,他看到,在距離一百多米的橋面上,在夜幕星空的襯托下,有一個瘦高個兒推著一輛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人,兩人也正在看橋。

隔得遠,又背著光,高毅看不清他們的面容,但他覺得那真是一幅平和安詳的剪影,和自己的生活截然不同。

嚴若的手機響過數聲之后,是一個陌生男子接的。他的聲音很沙啞:“高毅,你打電話來的時間比我預料的早啊?!?/p>

“是你?”高毅大吃一驚!這人正是在醫院里給他打電話的男子。

“你收到我在嘉年華給你留的信了嗎?”

“嚴若呢?”高毅不屑回答,直接問。

“在我這兒?!?/p>

“你想怎么樣?”

“要你放棄?!?/p>

“你若敢動嚴若一根指頭,小心……”

高毅尚未說完,就被對方截?。骸啊⌒哪阍鯓?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又如何奈何得了我?”

這時候,高毅聽到手機里有嘟嘟的聲音,那是另一個電話打人的提示音。高毅迅速一看,是拉薩的朋友打來的。難道,他們找到呂鴻了?但此時,這個電話,高毅還接不了。

“你到底有何目的?難道是為了報復?”高毅說。

“哈哈哈!”對方大笑起來,笑聲并不洪亮,好像沒什么氣力,“你錯了。不是每一次死亡都是為了報復。有時候,我做這一切,純粹是為了好玩,就像上次和對你說的,是為了和朋友打個賭?!?/p>

“殺死那么多人,就是為了打個賭?這讓我很難相信。難道你不想順便殺兩個警察,解解氣?”高毅說。

“你真以為我做這一切是為了報復?”

“索魂者的案件被媒體介紹得紛紛揚揚,把他渲染得無所不能。你這樣做,難道不是替他報仇?”高毅故意提到索魂者,因為這一系列的兇殺案都是在索魂者被捕后發生的。他想弄清他們之間是否有聯系。

對方輕輕地咳了一下,好像被什么東西嗆到了,說:“我不認識索魂者。我也看了新聞,我自知和他不一樣。他仗著人多靠暴力,我人少,就我一個,靠智商。”

“靠智商?”高毅故意說,“能寫一個破游戲程序,也算智商?”高毅刻意貶低對方,以此激怒他。人在憤怒的時候總會說出自己不愿意說的話。大半時候是真話。

對方上鉤了,說道:“其實,高毅,我給你打電話就是要跟你聊聊。整個案件是我設計的一款游戲。從江淙龍到李輝,從楊業楊冬到蛇紋殺手,包括你,白欣,小孫,嚴若還有藏央,所有的人都是游戲中的人物。這款游戲,現在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你不用擔心嚴若,只要你放棄,我會送她回來的,就像把白欣送回來一樣,決不食言。只要,你放棄!”

緊接著,對方掛機。

高毅明白了,不但電子游戲是個誘餌,誘惑玩游戲者進入角色;不但警察是誘餌,讓對方能夠抓住通緝犯;而這所有的逃犯,本身也是誘餌,誘惑自己進入對方的游戲。誘餌連著誘餌,用誘餌釣取誘餌,對方的目的不只是要自己放棄那么簡單。這一切,是一塊巨大的無邊沼澤。

拉薩的來電還在閃爍。

高毅立刻接聽起來,他聽到對方說:“老高,我們在山溝里找到好幾具尸體,都沒有呂鴻?,F在這邊下大雪,寸步難行,兩米內毫無視線,找尋工作,也完全中斷了。老高,老高?!你在聽嗎?老高……”

高毅掛上了電話。找尋因大雪而中斷,那么呂鴻真是要靠自己了。高毅真想拋開一切去找她,可是他不能走!

高毅站住,望著夜空,強迫自己相信,在尸體中沒有找到呂鴻,是個好消息。他說服自己,找不到她,就說明她還活著。高毅絲毫不知道,他此時的心境和白欣被綁架時一樣。

一輛汽車在他身后戛然剎車,車主探出頭來,狠狠地罵了一句“神經病”。高毅這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自己不知不覺站在了馬路當中。那輛車后傳來更多的剎車聲。他迅速瞟了司機一眼,轉身走去。

就在他離開之時,石橋上輪椅中的人把手機往旁邊的草叢里一扔。

身后推輪椅的人小聲說:“你說,高毅會就此放棄嗎?”

輪椅上的人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這,很不好說?!苯又?,他對著石橋上的夜空中笑了笑,“高毅是個硬漢,他會一查到底的??磥恚乙斄恕2贿^,有了他,這段時間,就成了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29、尋找縫隙

“等我把一切做好之后,我會把嚴若送回來,就像把白欣送回來一樣?!?/p>

這句話,冷冰冰的,刀子般往高毅心坎上扎。難道,我就只能等待,等著他把嚴若變成另一個白欣?或者,我就此放棄?在報紙上刊登個聲明,他就把嚴若放回來,結束這一切?

不能放棄!絕不!

高毅穿過馬路,把那一群憤怒的司機和他們的喇叭聲甩在身后,走進了一條巷道。在他的左邊,是高高的老城墻。城墻上的燈光打在路邊的樹枝上,在他的身上投下迷惑的陰影。他在陰影中走動,毫無目的地走。

高毅把案子中所有的細節在腦海中一一排列。太多細節,而且來得太突然,排山倒海一般。但他相信,就算是巨浪,也會留有縫隙。對方留下如此之多的案發現場,一定會留下痕跡。一定會!

此時的夜,漸漸深了,過路的行人看見老城墻根下有一個男子,在飛快地走。他們都覺得這個人很怪,眼神凝固,胡子拉碴,肩膀上似乎被壓上了千斤巨石,腳步又沉著有力。這人像個瘋子,一直向前走,毫不回頭地向前走。

30、我的計劃天衣無縫

“鄒濤,今天就到這兒吧。你也早點休息?!陛喴紊系哪凶右呀浱稍诹怂绍浀拇采?。他旁邊白色的床頭柜上,堆滿了盒裝的,瓶裝的藥物。

伺候他的人正是推著他走上漢白玉石橋的男子。燈光下,他的面容一覽無遺。他大概有二十多歲,長相頗為英俊,皮膚出奇地白。“干爹,你吃藥吧?!编u濤從各種藥盒中抖出一些黃色紅色的藥片,遞給男子。

男子接過來,笑了笑:“今天辛苦你了。你出去吧,我會自己吃藥。”

鄒濤不動,好像還有話說。

男子抬起頭來,立刻明白鄒濤想說的話。他又笑了笑說:“如果你贏了,我就把關于你的一切告訴你?!?/p>

鄒濤輕聲說:“他并沒有放棄。”

“他只是尚未放棄。我們還沒有賭到最后?!崩项^兒的聲音嚴厲起來。

鄒濤只好退出房門,輕輕關嚴。老人見門已關上,就把藥片塞進了床墊之下。在大床斜對面有一個書櫥。書櫥上擺滿了書脊。在書脊的縫隙間,露出一個很小的圓孔。圓孔里,有只眼睛一眨一眨。

在老人的大床對面,是一扇巨大的窗戶,窗戶對面,有一棟大樓,幾乎所有的燈都還亮著。老人拿起身邊的望遠鏡,對準了大樓。

他看見,白欣躺在床上,一位護士剛給她換了點滴里的藥,正轉身離開。

他的嘴角笑了笑,心想,我的計劃是天衣無縫的,這真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與此同時,在老人的隔壁,鄒濤隔著墻上的圓洞,看見老人又沒吃藥。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此刻,被這個男人收養多年后,他還是無法判斷自己對他的感情。以前,他對他,只有恨,恨不得親手掐死他。可那時,人太小,殺不死他;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他個子變高,力氣變大,他卻猶豫著不殺他了。他的恨意中,攪進了一種奇怪的情感,但他清楚地知道,那份情感很陰冷,不是愛。

愛是什么?

愛是很暖的東西。就像自己和洪荔在一起的時時刻刻。

鄒濤是偶然間在書店遇到洪荔的。為了幫干爹干活,干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鄒濤沒有朋友。他閑散的時光都是和書本一起度過的。他記得叔本華說,生活是個鐘擺,從一頭的寂寞擺到另一頭的痛苦。然而,遇到洪荔后,他覺得洪荔可以讓他的鐘擺停下。

和洪荔暗暗相處三周后,鄒濤決定離開干爹向洪荔求婚。

就在這時,洪荔卻忽然絕情離開了,只留下了一封信。信中說,她不能和鄒濤在一起。因為鄒濤身上有一股看不見的寒氣。

鄒濤因此痛苦了一段時間。洪荔的離去,讓他相信,只有干爹會永遠和他在一起。但他卻無時無刻不想離開他,他覺得這個叫“干爹”的人身上,始終有一股可怖的寒氣。

就在這樣的心境下,他和干爹打了賭,設下謎局,如果他贏了的話,干爹就把自己的身世告訴他,并且讓他走。

老人和鄒濤的公寓是一個三室兩廳的大公寓。老頭兒一間,鄒濤一間,還有一間,是“客房”。

這次的“客人”,是嚴若。

嚴若的手和腳都被捆綁著,眼睛被布蒙住,嘴巴被膠布粘住。在漆黑和恐懼中,她努力地聽,用耳朵來辨認,卻毫無所獲。在這里,她聽不到任何聲音,也沒有風,就說明這是一個封閉的房間。她在想,呂鴻,白欣當時被劫持,也是這樣可怕嗎?

嚴若沒辦法站起來,她只能滾動身子,身體一次次撞擊在水泥墻壁上。她變換著方向,逐漸摸索出這是一個空房間。終于,她的身體撞到了一塊木板,那是門。嚴若往后滾幾圈,再次撞向那扇門,發出“嘭嘭”的聲響。

也許,這里是某個地下室;也許,只要我不停地撞出聲音,就會有人聽到的。嚴若給自己鼓著勁兒,再一次向木門撞去。

忽然,門開了,一串腳步走進來。她認識這腳步聲,他來給她送過水,把水瓶放在她嘴邊,一點點喂給她。

腳步聲在她身邊停住,然后一陣劇痛后,她嘴上的膠布被撕掉了。

“我要上廁所?!眹廊粽f。

她感到有一雙手把她扶了起來,扶著她往前走。一扇門被打開了,她被推了進去,手被松了綁。

嚴若低聲說:“你出去,好嗎?我不會逃的?!?/p>

對方沒有動。嚴若的臉紅得比葡萄還紫,她的聲音有些顫,“求你了?!?/p>

對方猶豫了一下,腳步退出去。嚴若沒有聽到關門的聲音。她伸出手,摸索著找到馬桶,褪下褲子,坐了上去。

等她一切結束時,一雙手伸過來,把她拽出去,重新捆上。

“謝謝你?!眹廊粽f。她想,這個人也許會成為逃生的突破口。

對方不回答,重新拿起膠布,把她的嘴巴貼起來,扔進剛才的房間。這時候,嚴若聽到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你再鬧,我就把你從六樓扔下去?!?/p>

嚴若點了點頭。她現在還不知道,這個綁架她的男人,成了她今后的宿命。在她生命的旅途中,她將再次和這個綁架她的男人相遇,用另一種方式。

在被困住的這段時間里,嚴若已經做出了決定。如果她能活著出去,她將回絕所有獵頭公司的邀請,因為,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在眼布下的黑暗中,她看清楚了那股吸引她留在警局的神秘力量。她屬于那股力量!

31

高毅停下腳步的時候,發現自己站在了劉婕家的門口。兩次案發之后,這棟小樓更加陰森恐怖。在發現第二具尸體之后,高毅斷定這棟樓不會再對兇手有任何意義,所有的勘偵也已完全結束,他撤走了值班的警察。

高毅撕下大門上的封條,走進花園。他順著房子四周走了一圈,發現所有的窗戶和門都是從里面插好鎖好的。他也嘗試著去開,門窗絲毫不動。高毅繞到正門,忽然看見一個影子剛好溜進了大門口。影子看見門上的封條已被撕掉的時候,略微遲疑了一下。

誰?

影子的身材泄露秘密,是個女人。

女人走到小樓門口,遲疑了一下,從口袋里拿出個東西,對著門縫捅了幾下,門就開了。

“藏央,大半夜的,你跑來干什么?”一個聲音在女人的身后響起。女人回頭一看,是高毅。

“我睡不著,想再來看看現場?!辈匮牖卮?,然后反問,“你呢?”

“我想起這里有個地方不對勁,不太確定,所以回來看看?!备咭阏f。

“哪里不對勁?”藏央問。

高毅讓藏央先進屋再說。進屋后,他把藏央帶進了二樓的一間臥室。臥室里堆著毛毛熊,床單和窗簾都是淺粉色的。這里是當幼兒園老師的劉婕的臥室??磥恚耘f童心未泯。

高毅把藏央帶進了臥室里的衛生間,說:“你看,這里少了什么東西?”

藏央沒有開燈,而是用備用手電照了照,說道:“鏡子?!闭f完,藏央又回頭再看了一遍臥室,發現只有床頭柜上有一面小圓鏡。

是的,作為一個女孩,特別是作為一個年輕的幼兒園老師,臥室里只有一面小圓鏡,衛生間里又沒有大鏡子,很不可能。

高毅用手電照了照衛生間一側的墻壁。那里有一片白色,白色周圍是灰色。白色的區域高兩米,寬半米。那里曾長期掛過一面鏡子,陽光和灰塵在墻上留下了痕跡。鏡子近期內被取走了。

“你說,鏡子呢?”高毅明知故問。

“在地下室。”藏央回答說。

地下室里的燈光發出昏黃的光線,亮度低得好像主人為了省電,買了瓦數最小的劣質燈泡。在下樓時,高毅把兇手給他打來電話并且劫持了嚴若的事情告訴了藏央。藏央聽后,狠狠地低聲罵了一句:“王八蛋!”

燈一開亮,藏央就伸手摸了一把燈泡,然后把手伸回來,看看指尖,然后,她對高毅搖了搖頭,說:“燈泡上也沒有灰塵,是新安上去的。有人為了不讓我們看清楚地下室里的東西,故意換了低瓦數的燈泡?!?/p>

地下室乍看和上次來一樣,周圍擺著貨架,上面堆著雜物。房間正中用白色勾勒出楊業死時的位置。

高毅用手指輕輕地拂過鏡子右上角的裂痕,然后說:“裂痕上沒有任何灰塵。是新的?!?/p>

“做得很巧妙。很多人家的地下室都光線昏暗,我們根本就沒有懷疑。但是,為什么非要把鏡子弄破放在這里呢?”

高毅把手伸向了鏡子后面的墻壁。這面墻和地下室里的其他幾面墻一樣,為了省下裝修的費用,根本沒有刷白,而是保留著水泥的本色。高毅的指尖碰到了墻壁,軟軟的。

他稍稍使勁兒捅了捅,居然按下去一個小圓窩。是一層布!

高毅順著布的邊緣一路摸過去,發現整整一面水泥墻實際上是用布畫成的!他唰地撕下了布,在布后,出現了一個半米寬的隔斷,隔斷后才是真正的墻壁。墻壁上有一個碩大的掛鉤。

原來,兇手和尸體就藏在這塊偽裝成墻壁的布后,等警員們離開后,兇手再悄悄出來,把楊業的尸體放在地板上。

在警員檢查地下室的時候,在兇手刻意更換的昏暗燈光下,警察第一眼看見的是一個空曠的地下室,四周都是水泥墻和舊貨架。鏡子是正對著樓梯口的,因此警員們立刻看到了鏡中自己的影像。警員們都是普通人,他們的注意力就此被自己的影像轉移了。而且,這樣的轉移不需要太長的時間,只要幾秒,讓檢查的警員確認這是一個空曠的地下室,沒有人,就足夠了。

藏央看了看墻壁上的掛鉤說:“兇手在警方到來之前就藏在畫布后,并一直把楊業的尸體掛在這個掛鉤上。那你估計,兇手是什么時候離開的呢?”

“他能離開的機會很多。他可以身穿警服,假裝是警務人員,在我們的人確認地下室沒人后,放好尸體后悄悄離開。當時進行勘察的人很多,他完全可以設完局后,絲毫不慌亂地逃走。就算當場有人再次返回地下室,也會產生原來沒有尸體后來又神秘地冒出尸體來的震驚效果。他模仿蛇紋殺手的目的也達到了?!?/p>

“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找到這幅畫的作者。”高毅說。

32、字母

高毅找來一個瓦數特高的燈泡,調換了地下室的燈。地下室一下子明亮起來。就算是在明亮的燈光下,若不是預先知道那是一塊畫布,若不仔細看,也不能看出畫布和真實的墻壁有何不同!

這幅畫,可謂是以假亂真、惟妙惟肖。

高毅和藏央順著畫布的邊緣一寸一寸地尋找,試圖找到作者留下的蛛絲馬跡。這是一張普通白布,原料是單調的灰色加白色,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他們來回看了幾遍,什么也沒找到,就在要放棄的時候,高毅看見畫布一角有一條凸起,有點像被故意畫成水泥沒刷好堆砌在一起的樣子。水泥的顏色稍深些。

“你看,這像什么?”高毅問。

藏央仔細看了看,說:“像個英文字母‘L’?!?/p>

33、脆細的線索

老畫家徐瘦正睡得迷迷糊糊,便聽到敲門聲。他以為是在做夢,可是敲門聲卻不間斷。他打了個愣怔,醒了過來,豎耳一聽,果然是有人敲門。徐瘦拿起表一看,半夜四點。這時候,會是誰呢?

半夜來人,一般都不會是好消息。

徐瘦披起衣裳,打開了門,看到門外站著一男一女,臉色疲倦,冷得直哆嗦。兩人同時掏出證件,徐瘦戴上眼鏡看清,他們都是警察,男的叫高毅,女的叫藏央。

“有事?”徐瘦問。

高毅拿出手機,給老畫家看。徐瘦看到了手機屏幕上有一張照片,上面有一面墻。

“水泥墻?你們半夜來就是為了讓我看水泥墻?”徐瘦有點不高興了,甚至開始懷疑這兩個人的真實身份。

“這是畫在畫布上的墻?!辈匮胝f。

徐瘦覺得這事很有趣,就請兩人進了屋。

坐定后,高毅從手機上調出另一張照片,遞給徐瘦。

徐瘦看后,自言自語地說:“像個字母‘L’?!闭f完,表情先是一皺眉頭,然后拿出一把尺子,在手機的照片上量一量,故弄玄虛似的,量完后又輕輕一笑。

“你認識?”高毅問。

徐瘦點點頭,“你看‘L’的這個小拐彎,微微有一點圓,像打了個卷兒。還有‘L’的長邊和短邊,這兩條邊的比例是黃金比例。如果我沒弄錯的話,這小子叫李天,是個另類畫家。他曾經雇了一個人站在一所高校大門口旁邊的圍墻上,在那人的身上和臉上畫了和圍墻磚塊一樣的顏色,上百的學生老師進進出出,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門口站著一個人。他們都還以為是一面墻呢。”

“你知道他的地址嗎?”

徐瘦點點頭,寫下了李天的地址。徐瘦還想多問幾句,卻見兩名警察早已起身,走出了門。

“真夠性急的?!毙焓菡f。

高毅和藏央的確很急,他們擔心對方為了殺人滅口,早已殺死了李天。

還好,在按響門鈴之后,打著哈欠的李天來開門了。當他看過照片后,很得意地點點了頭:“是我畫的。對方當時不允許我留下簽名,但我還是忍不住寫下了?!?/p>

“對方是什么樣子?”藏央問。

“一個男子,很年輕。皮膚蒼白?!崩钐煺f。

“有沒有留下任何聯絡方式?電話?銀行賬號?”

李天搖了搖頭:“他自己找上門來的。貨也是他來取的,取貨時付的是現金?!?/p>

臧天一聽,搖搖嘆了口氣。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看來,又斷了。

“你能畫出他的模樣嗎?”高毅問。李天是畫家,應該沒問題。

三分鐘后,一張草圖出現了。鴨蛋臉,直鼻梁,嘴唇有些女性化。高毅一看,就辨認出他是警方根據劉婕的描述畫下的男人。

李天畫完后,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說:“我還記得他的一個特征,不知道是否對你們有用?”

“請說。”藏央說。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氣味,像消毒水,像來蘇水的味道。”李天一邊說,一邊赤裸裸地盯著藏央的眼睛看。他想,他雖然談過七八次戀愛,卻還沒有做警察的女朋友。

在高毅和藏央臨走時,李天忽然叫住了藏央:“你很漂亮,有空來找我,我給你畫像。我這里,”李天瞅了一眼站在旁邊的高毅,接著說,“還有幾瓶上等紅酒?!?/p>

藏央點頭笑了笑,說:“畫像可以,如果你想泡我,小朋友,還是等你長大了再說吧?!?/p>

高毅聽了,轉過頭去,忍俊不禁。

34、明天已經到了

天空有一點點泛白,黎明就要來了。高毅和藏央坐在通宵夜點的大排檔前,喝著熱湯,等著面熟,沉默不語。

“你擔心嚴若?”藏央打破了沉默。

“對方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的?!备咭阏f,“他把白欣從高處摔下,摔斷了她的肋骨和雙腿,又給她涂上紅油漆……”

大排檔老板端著面來了。高毅只好住嘴不說。他昨天就吃了幾塊面包,可現在面對這碗熱氣騰騰的面,仍舊沒有一點胃口。

“吃吧,先吃點東西。不知道,明天還有什么等著我們呢。”藏央安慰著。她想問問呂鴻的情況,卻又覺得還是不要提這個話題好了,免得再惹高毅傷心。

“明天已經到了。”高毅說著,抬起了筷子。

藏央劃了幾口面,然后問:“你說兇手給你打電話,就是為了告訴你他的目的只是玩玩嗎?”

“我想他也是隨口說說。這么大的場面,恐怕不只是玩玩吧?”高毅說完,忽然停了下來,想想又說,“兇手應該是兩個人!”

“兩個人?”

“對。李天畫像里的男子十分年輕,而給我打電話的這個男子,聲音卻聽起來很老。而且,他說話有氣無力的,好像是生病了。”

“對!李天不是說,這個年輕人身上有股消毒水的味道。那是醫院的味道!”藏央興奮地說。

“醫院?!”高毅恍然大悟。

35、結局也是開始

鄒濤睡得正熟。

睡夢中,他看到了一條漫長的隧道。隧道里沒有燈,只在黑暗的盡頭有一點光亮。夢見隧道,是暗示自己對未來的未知和恐懼。

他在潛意識中知道,自己又做同樣的夢了。

半夢半醒中,他也知道,每一次做這個夢,隧道的盡頭總會有不同的東西等待著他。

今晚,隧道盡頭又會是什么?帶著一點點好奇,他向前走去。

隨著目標的接近,隧道的光芒由白色變成了淡藍色。他看到了一片藍天。藍天下有一棟很舊的房子,房子上的煙囪冒著白煙,外面的院子里掛著晾衣繩,白色的床單在晾衣繩上迎風擺動。

這是家。在鄒濤的記憶中,家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家”的房門敞開著,好像是在歡迎他。媽媽會在家嗎?爸爸會在家嗎?他們會是什么樣?

鄒濤向“家”走近一步?!凹摇崩锖孟裆藗€大火爐,熱氣騰騰,把整個屋子燒得暖洋洋的。鄒濤覺得扶在門把上的手汗津津的。他推開了門,看到了一張床。

床上有個人,蓋著被子,背對著他,不斷地咳,咳得很兇,好像要把五臟六腑咳出來一樣。

鄒濤向前一步,叫一聲“爸爸!”

床上的男子轉過臉來,露出兇狠干澀的目光,干爹的目光。

“是你!”鄒濤大叫一聲,醒了過來。這時候,他聽到隔壁傳來激烈的咳嗽聲,間歇中還有痛苦的呻吟。

時間到了嗎?鄒濤的內心泛起復雜的情緒。醫生早已說他沒有幾天了,他也盼望著他早點死去的同時,又希望他能好起來。難道是他這幾年的養育讓自己心動了嗎?恐怕不是!

盡管這樣想著,鄒濤還是跳下床來,向隔壁跑去。干爹已經躺在了地上,身邊是一口一口帶血的濃痰。

鄒濤把干爹抱到床上,又拿來了水。

過了一會兒,干爹不咳了,喘了口氣,攢了些力氣,看著鄒濤說:“你知道,我一直沒吃藥吧?”

鄒濤點點頭:

“你從開始實施這個計劃起,就中斷吃藥了?!?/p>

干爹笑了一笑:“你知道為什么嗎?”

“你患的是絕癥,你想,吃藥也沒用。”

“那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實施這個計劃嗎?”男人咳了兩聲,又問。

“難道不是為了和我打賭嗎?你說過,如果我贏了,你就告訴我我的身世?高毅沒有放棄,我贏了。”

男人哈哈一笑,眼睛里散發出狡黠的光芒:“我反正是要死了,現在可以告訴你我計劃這一切的真正動機了。我并不是為了和你打賭?!?/p>

“你不是?”

“我是嫉妒?!?/p>

“嫉妒?”

“我嫉妒江淙龍,嫉妒楊業和楊冬,嫉妒蛇紋殺手和李輝!他們和我一樣,也是作惡多端!甚至比我還壞!為什么我得了絕癥可他們還有活潑的生命?!我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所以,我想在死之前,殺死他們!而且,我還要向所有人證明,盡管我已患了絕癥,但我才是最強的!”

“那,那你為什么還要和我打賭?”

“如果我不和你打賭,你會照我的話去實施這一切嗎?”老頭的雙眼再次露出狡黠的目光。

與此同時,高毅和藏央已經走進了醫院。他們從急診室的門口匆匆走過,向醫院一樓值班室走去。

值班室的護士看了畫像,聳了聳肩,說:“這人,我不認識。再說,醫院是個大地方,不好找。”

“這人的親戚肯定是個重病患者?!备咭阏f。這也是白欣被安排到這家醫院的原因。這樣才能讓這個患者看到白欣,欣賞到他的戰利品。

值班護士說:“還是沒辦法找!你們只能一個科室一個科室地去問?!?/p>

“你能請人幫忙嗎?”藏央問。

護士點點頭:“我可以請保安幫忙問。你們把這張畫像復印幾張,去找保安吧?!?/p>

“那我的親生父母是誰?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鄒濤看著滿臉紅光的干爹問。那紅光,預示著死亡之前的回光返照。

干爹避而不答,指了指望遠鏡。鄒濤立刻拿過來。

他拿起望遠鏡,對著醫院的方向看了看:“看見警察受罪,那就是我的藥。嚴若呢?”

“關在屋子里?!?/p>

“明天你也給她刷上紅漆,扔到公安局門口去吧?!?/p>

鄒濤點了點頭。

就在高毅和藏央一層層找尋的時候,一名腫瘤科的女護士主動來找到了他們。她說認識這張畫像上的人,他的父親患了癌癥,晚期。

“他們住在幾號病房?”高毅一直堅信兇手就在這座醫院里。

“他們不住這里,只是每天堅持過來化療。”女護士說。

“不住這里?”藏央覺得線索又斷了。

女護士指指對面:“有一次,我看見兒子推著父親進了對面那座大樓。那里是居民區,有很多人家把房間租給病人。”

“哪一間?”藏央問。女護士茫然地搖了搖頭。

“我知道?!备咭阏f完,轉身就走。

高毅帶著藏央來到了白欣的病房。他站在窗前,對面的大樓一覽無余。樓上所有的燈都黑著,只有幾扇窗戶還亮著燈。

“你要這個吧?”藏央遞過來一個鑰匙扣,上面有一個小型單孔望遠鏡。

高毅十分驚訝,藏央聳聳肩說:“我隨身都帶著的?!?/p>

高毅接過來,對準了對面。他慢慢移動著鏡頭,在其中的一扇窗戶里,他看到一個老頭兒也在拿著望遠鏡朝這邊望。老頭兒的身邊還有一個年輕的男子。老頭兒看見他,嚇了一跳!而老頭身邊的男子,正是李天畫像上的人!

“他們來了?!备傻鶎︵u濤說。

“我們走!”鄒濤要背起他。干爹搖了搖頭,“你走吧。我得的是絕癥。再說,我殺死了血刃手和蛇紋殺手,另外還殺了楊業父子,我的心愿已經了了。我想,我現在可以滿足你一個心愿——殺了我!”

鄒濤怔了一下。

“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恨我。你想殺了我,卻總下不去手。今天是個好機會。殺了我!”

鄒濤不置可否,老頭兒抓起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不想被警察抓到,我要你殺了我。”

老頭看到鄒濤還是一動不動,就繼續說:“你贏了,你不想知道你的身世了嗎?”

鄒濤點了點頭,但是手上依舊沒有力氣。

“你知道我為什么讓你把一支槍交給江淙龍了嗎?你知道我為什么要讓你在楊冬的刀傷里塞進一顆子彈嗎?是我殺死了你的父母,是我把你從你的父母身邊擄走,是我教你如何殺人,是我帶你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老頭兒說的這一切,鄒濤不敢相信。

老頭兒繼續說:“那把槍,是殺死你父母的槍。而那顆我讓你塞進楊冬前胸的子彈,是先穿過你父親,又穿過你母親,最終落在了你的面前的子彈。我故意設計了這一切,就已經告訴了你你的身世。你卻笨得沒有反應過來……”

鄒濤開始憤怒了:“當時,你殺死我的父母,為什么不把我也殺了?為什么!”鄒濤一邊說著,一邊不知不覺地加重了手力。如果不是你,我還有母親和父親。我的一生將光明正大,將會不一樣!

憤怒中,鄒濤手中的力氣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老頭的眼睛凸出來,試圖擠出一個微笑,但他做不到,他只是用最后的氣力喃喃而語:“你的母親,背叛了我,帶著你和另一個叫張屬常的男人跑了。我才是你真正的父親。我,就是想死在你的手里?!?/p>

彌留中,他不知道自己說的這番話,鄒濤到底聽清楚了沒有。鄒濤的臉上沒有其他表情,只有憤怒,他一個勁兒地使力,再使力。

老頭最后掙扎了幾下,不動了。

當高毅和藏央趕到的時候,屋子里只剩下了一具尚還溫暖的尸體。

在另一個房間里,他們找到了被捆住的嚴若。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天光明亮起來,照在老朽的尸體上,照在嚴若慘白而疲倦的臉龐上。

高毅向透進天光的窗口望去,他看到了一個曙光來臨的城市。

在這座城市的某條巷道里,有個年輕人剛剛殺死了自己的父親,開始了逃亡生涯。

高毅把目光看得更遠一些,試圖看到西藏拉薩。在那里,有一個女人不知所蹤。高毅轉過身,碰上了藏央的眼睛。

“去找她吧。”藏央扶著嚴若,輕聲對高毅說。

一個小時后,高毅回到了家中,準備收拾前往拉薩的行李。他推開門的時候,發現門下塞了一個信封。這兩天都沒有回家,所以他沒有收到信。

高毅坐下來,拿起信封,看到了上面熟悉的筆跡。

呂鴻的筆跡。

信是幾天前從距離拉薩附近的火車站寄出的。他把呂鴻送到那里,在呂鴻的要求下,他提前下了車,并沒有把她送到終點。

他抽出了信瓤,想起呂鴻臨走時決絕的眼神,雙手不禁有些顫抖:毅,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你一定認為我已經到達拉薩了。

其實,我對你撒了謊。

我不會去拉薩。

在你下車之后,我也下了車。當我看見漫天雪花的時候,我忽然間明白,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就算是到達距離太陽最近的地方,我也不會成為原來的我。

請你不要來找我。

我想去一個沒有人能找到我的地方。

你也不必擔心,當我的心情平靜下來后,自然會回來。

如果在梔子花下一次綻放之前,如果命運已經注定我不能回來,如果,時間已經開始讓你忘記我,那就請你不要猶豫,忘了我。

太多的“如果”,因為我已不是我,因為我沒有靈魂的軀殼無法對任何人負責,包括你,包括我,包括我們的愛情。

你的,鴻

高毅杵著額頭,信從手中滑落。

呂鴻真正地消失了。他想找,也沒地方找。窗外的陽光忽然間隕落,四周黑暗。

房間里安靜極了,只有時鐘秒針奔走的聲音,和一種不同尋常的、細細的沙沙聲。

這聲音怪極了。

高毅循著聲音找去,發現它是從溫箱溫暖的橘黃色光芒里發出的。

在溫箱里,在這不合時宜的季節,一只只黑色的小蠶已經破繭而出,正拱動著身下的紙板。

高毅急忙從冰箱里取出桑葉,放置片刻,略微回暖后擦干,放進溫箱。他想起了昨天早上在辦公室里的那個夢。原來,那不是夢。

高毅的嘴角往上微微一動,用連命運之神也無法察覺的姿勢笑了,眼睛里有眼淚在打轉。

他對著蠶寶寶們說:“呂鴻,你看,就連小蠶也能在冬天出來,還有什么不可能的呢?請你不要放棄,我會等你回來?!?/p>

主站蜘蛛池模板: 国产福利影院在线观看| 国产激爽大片高清在线观看| 毛片久久网站小视频| 成年午夜精品久久精品| 国产噜噜噜| 国产欧美日韩精品综合在线| 全免费a级毛片免费看不卡| 亚洲一本大道在线| 在线无码九区| 国产日本欧美在线观看| 亚洲天堂网视频| 无码日韩视频| 毛片一级在线| 97国内精品久久久久不卡| 精品伊人久久久久7777人| 久久久久亚洲AV成人人电影软件 | 热久久这里是精品6免费观看| 国产成人久久777777| 亚洲无码电影| 免费激情网址| 国产一区二区三区在线精品专区| 国国产a国产片免费麻豆| 国产精品香蕉在线| 91福利国产成人精品导航| 久久semm亚洲国产| 激情综合婷婷丁香五月尤物| V一区无码内射国产| 亚洲最大综合网| 欧美一区精品| 久久影院一区二区h| 国产精品片在线观看手机版| 日韩中文字幕亚洲无线码| 久久精品亚洲中文字幕乱码| 亚洲综合狠狠| 日本欧美中文字幕精品亚洲| 色播五月婷婷| 三级国产在线观看| 污污网站在线观看| 国产精品粉嫩| a免费毛片在线播放| 夜夜操国产| 成人福利在线视频免费观看| 日本欧美视频在线观看| 婷婷丁香在线观看| 欧美精品一区在线看| 免费人成网站在线观看欧美| 久草中文网| 日韩毛片免费视频| 波多野结衣一区二区三区四区视频 | 国产福利微拍精品一区二区| 久久 午夜福利 张柏芝| 欧美爱爱网| 精品欧美日韩国产日漫一区不卡| 中文字幕永久视频| AV不卡国产在线观看| 手机精品福利在线观看| 青青青视频蜜桃一区二区| 国产乱论视频| 伊人久久婷婷| 婷婷成人综合| 亚洲欧美成aⅴ人在线观看| 日本精品视频| 国产精品漂亮美女在线观看| 国产在线观看一区精品| 啊嗯不日本网站| 成人午夜天| 亚洲美女一区| 欧美天堂在线| 国产91无码福利在线| 国产一区亚洲一区| 9久久伊人精品综合| 欧美福利在线播放| 91啦中文字幕| 国产国模一区二区三区四区| 久久精品一卡日本电影| av在线无码浏览| 波多野一区| 伦伦影院精品一区| 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88国产经典欧美一区二区三区| 色婷婷视频在线| 欧美在线中文字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