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波,筆名羅奇、歸真、北窗等,重慶涪陵人。文學作品曾獲第一屆中國法制文學原創大賽三等獎、臺灣第四屆林語堂文學創作獎等文學獎項。書法作品多次入展省級與全國性展賽并獲獎?,F為中國當代書畫藝術名家協會、中國書畫研究院、重慶九龍坡書法家協會會員。
1
此時大勝正蹲在廊檐邊的碌碡上,鄰院的鞭炮聲震天響地充斥在他的世界里,他緊緊捂著面……
三天前,大奶子來找過大勝。見了大奶子,大勝手腳慌亂地拿出幾個大紅橘遞給她。大奶子沒接,她說:“這幾年多虧有你幫我,老輩人不是說嫁男人靠男人嗎……”
大勝聽著怪怪的,覺得大奶子啰嗦。
“他們都說我這樣的女人死了要被關進地獄,讓我一個人在黑暗里受刑,你說真那樣,我咋辦?我怕受罰……”
大勝趕緊說:“誰說的,那些王八全是亂嚼舌根,老子踢死他,操他祖宗。”
見大勝一副氣憤的樣子,大奶子舒了一口氣,這表示大勝在乎她。
大勝憨憨的笑,眼光注意到大奶子的胸前,缺氧似的憋著氣,把手伸了出去。大奶子猶豫片刻,以手擋住,大勝紅了眼。大奶子明白他的用意,雖然她跟他已越矩了,可仍難以坦然。僵持一會,大奶子問一句:
“你答應我,把平房建成樓房,以后找個會理事的女人過日子?”
見了腥的大勝,腦子里全是那一對晃蕩蕩的肉梨,他忙答應,手便迫不及待鉆進大奶子衣裳里面。
大勝如愿了,可他沒有瞧見大奶子眼角浸滑出的一抹淚痕。
2
大奶子其實是大勝的嬸子,剛嫁到村子那會,大奶子不叫大奶子,那時大奶子手勤腳勤,深受公婆喜愛,丈夫也夠寵她,第二年大奶子生了個胖小子。奶孩子的大半年,她時不時就當眾露出一對白生生的奶子讓孩子吮,旁邊站了男人,她也不避嫌。因此背后就有婦女議論,說大奶子才來幾天,一個嫩鮮貨竟敢賣弄一對大奶子,不是犯賤便是天生的騷貨。
男人們平時開玩笑,愛扯葷拉腥,其中大奶子那對白白嫩嫩的奶子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有人說大奶子的男人東平有艷福,每晚都可搓那對奶子。男人們由此總結出,男人若像東平那樣,已不枉此生了。
漸漸的東平的媳婦就真叫大奶子了,連小孩也知道,不過人前人后還是該咋稱呼咋稱呼,沒亂輩份,私下卻都以“大奶子”指代。
那時候大勝年少氣盛,成天混在一堆狐朋狗友中,他本該叫大奶子嬸子,可他頑劣,向來不依輩份,好多次還對著大奶子叫囂,惹得大奶子又氣又罵。實際上大勝心里特羨慕東平叔。他也看到過大奶子的奶子,雖然是在奶孩子的時候,但那對奶子足夠吸引血氣方剛的大勝。許多次夢中,他都看見那對鼓浪浪的奶子,他則像一個小嬰兒在那對奶子上又抓又吮。大勝不得不承認,村子里沒有女人比得上大奶子,是男人,都會把心思放到大奶子身上。
幾十年光景一晃而過,大勝不知不覺已步入中年。那些年,大勝出外打工,掙錢來建了二室一廳的小平房,卻并未因此討到媳婦。不是大勝人長得丑,而是媒人領來的女人,大勝瞧不上眼,曾經有個女人跟著大勝過了一年,最終還是離開了。別人問女人何故,那女人紅著臉罵大勝是瘋子,有病。與村里男人開玩笑,別人問到大勝怎么只睡了那女人一年,大勝就罵那女人不識趣,奶子干癟還裝嫩,男人們就起哄,叫大勝去找大奶子,大奶子的奶子可以喂飽他。說到大奶子,大勝不似年輕時那般口無遮攔,他就嘿嘿地笑,心頭的憧憬并未因為年齡的增長而喪失。
從那以后,再沒人給大勝做媒,大勝也樂得清閑,不是說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么,他大勝的日子便是如此。
3
大奶子的不幸是從前年開始的。記得那天天氣晴好,對大奶子而言,那晴好的天空卻布滿烏云,因為在這一天她的男人東平死了。據知情人講,東平喝了酒,路過水庫,不知怎么就掉了下去,撈他起來時已沒氣了。
東平的喪事全權由他兒子操辦。東平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兩個兒子長年在外打工,媳婦和孫子也一同在外,女兒嫁得也不遠,腳程只需小半天。東平一死,家里活兒全落到大奶子身上,女兒勸她把地租出去,少干些活,兩個兒子表示每月各給50元錢。大奶子有她自己的想法,兒女的話她采納了一些,摒棄了一些。
東平怎么一下就死了?大勝覺得太怪了,太快了,也覺得這人活著真他媽說不準啊。
許多個深夜,大奶子都獨處空房,禁不住想起男人在世的情景。跟著東平幾十年,頭幾年,大奶子過得的確不錯。自從幾個孩子上小學后,大奶子便日夜操勞,再也沒過過一天安生的日子。中年的大奶子精力旺盛,可那精力只用于勞作了。因為東平那桿“槍”不太行了。大奶子若是索要,東平就會指著鼻子罵她,那些話讓她聽著又羞又難受。這些年來,大奶子是有怨言的。作為一個女人,她覺得沒享受到什么,每當看電視,出現卿卿我我的畫面,她內心底就很有一番滋味。她的苦常常沒處倒,只有噎著……
東平就這么去了,大奶子既恨又解氣,然而更多的卻是寂寞和孤單,這屋子以前好歹有兩個人,現在燈光下就只有她一個了,這以后天長歲月的日子該怎么過下去呀,她想想都覺得沒多大意思……
鄰院的大勝,在每個深夜,都會聽到若有若無的哭音,他聽著心里不是滋味,他知道那哭音來自大奶子。每次聽到哭音,大勝就毛躁煩心,睡不著,一閉眼就出現大奶子裝滿水泡的眼睛,和那一聳一聳的胸脯,那胸脯就如兩只兔子在蹦跳……
頭七后,大奶子開始下地了,繼續忙活,不同的是她再也沒有伴兒了,不必擔心中飯夜飯,她就一個人,啥都能湊合。于是,人們看見大奶子一個人忙進忙出。始終是一個人,就不免讓人心憐。都是婦道人家,拉家常時便提到大奶子,才四十多歲就死了男人,可憐哩,說者有心,聽者也有心,于是有人盤算給大奶子找個男人。和大奶子要好的張嬸私下問大奶子有沒有那方面打算。大奶子被問住了,沒有直接回話,張嬸知道她男人剛死,就要大奶子改嫁,于情于理太不近人情,就沒再探問。后來大奶子側面回復張嬸,現在她還可以一個人過日子,不想那方面的事,再說幾個兒女可能會有意見。如此一來,想說媒的就斷了念頭。
自從東平死后,大勝對大奶子就多了幾分關注,一個女人,死了男人,兒子媳婦常年在外,莊稼地咋辦,還要操持家務,大勝想到這些,憐憫之心頓起。遠親不如近鄰啊,他這個近鄰能做啥,大勝忽然想到大奶子不是要雇人挑糞肥嗎,他完全可以幫一把,就這樣大勝給大奶子當起了力把子,有任何出力的活兒,他都一馬當先扛上,大奶子若是客氣,大勝就不樂意,拍胸說,東平叔走了,嬸子還在,人走茶涼可不行。大奶子便不再多言,大勝得到默許,勁兒更大,精神一天好似一天。
4
又到收麥的季節,人們都忙著收麥曬麥,大勝沒種麥,天天在鎮上工地干活,他思忖著請兩天假,去幫一下鄰院的大奶子。他去到地里,看到大奶子正撅著屁股使鐮刀割倒麥子,燥熱的天在“呼啦”的收割聲中如同蒸在滾水里,大勝走到大奶子割麥那里,啞著口。大奶子割了一會,停下透口氣的當兒,就看見了大勝。大奶子問大勝來這兒干嘛,他不是還要上工嗎。大勝見大奶子臉上淌著汗,皮膚被太陽曬得通紅,身上浸著汗水,再往大奶子頸下望,那里已一片濡濕,隱隱可見兩只凸出的圓點,像兩枚櫻桃,在太陽下生出兩根細小的銀針。大勝咽了咽喉嚨,嘿嘿地嘟噥了句。大奶子“哦”一聲,躬身又割起來。
大勝扣上草帽,彎下了身。沒割幾行,對面的大奶子甕聲甕氣說:“以后別來幫忙了,自個的活兒應該自個做?!贝髣傺鲱^瞧一眼,大奶子仍躬著身,只能聽到鐮刀刃割斷麥根發出的聲響。
整整忙了兩天,大奶子的麥地才收割完,看著堆在地壩上小山一樣的麥穗,大奶子吁出一口氣,這一年的麥收總算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就是脫麥曬麥。想想自己一個女人,種一家人的地,啥事都要自己去干,以前有東平扛著,至少勞力不愁,而今——怎么說呢,還好,大勝常來幫忙,不然,一個女人的肩頭怎能承受得了,非掉層皮不可。因此,大奶子決定請大勝吃夜飯。
大奶子來叫大勝去她家吃夜飯時,大勝正在看那臺黑白電視上演出的新聞。大奶子在門口叫道:“大勝,我早做好了飯,你必須來,要不是你來幫我割麥收麥,我還不知忙到哪年哪月哩。”大勝出來趕忙推辭,他覺得沒那必要,他的力氣不拿去幫大奶子,也會浪費掉,況且是他自愿的。他心頭卻藏著另一套想法:能跟大奶子一道干活,那才叫美呀,似乎再累也不累,再苦也不苦。
雖不是同屋人,由于是鄰居,都二三十年了,所以大勝多少了解大奶子的脾氣,如果他不去吃夜飯,大奶子肯定罵他,以后就再也不會讓他幫她了,那么他叫美的那套想法很有可能落空。所以大勝整理了一下衣衫,還是去了。
大奶子置辦的菜挺豐富,還有一瓶老白干,大勝平日里喜酒,見有老白干,一陣暗樂。大奶子勤著手給大勝倒酒夾菜,大勝起先客氣地推手拒絕,幾杯酒下肚,就放開了。
大奶子菜夾得勤,大勝來者不拒,吃喝的臉紅脖紅,覺得很過癮。
也許看大勝確實喝得多了,大奶子就將酒瓶的蓋子扣上,意在到此為止。大勝正在興頭上,不喝豈不掃興,他伸手就抓酒瓶,哪想抓住的不是酒瓶,而是酒瓶蓋上的一只手。大奶子愣了一刻,趕忙抽手,大勝卻直勾勾盯著她,眼冒火光,大奶子沒抽出手,便大喊一聲。大勝方才醒悟過來,松開了。
一時間,屋里由前面的熱場陷入了冷場。
大奶子向大勝投去忌恨的眼神,大勝自知失禮,飯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變得很窘。
“大勝,吃啊。”大奶子畢竟是會待客的婦女,很快又堆上笑容。
大勝不自在了,禮節性的動筷,沒了剛才的無拘無束。
過了一會,大奶子忽然說道:“大勝,你都四十好幾了吧,早該成家了,為啥還不成家?”
大勝淡淡回道:“誰看得上我,只有三間平房,沒樓,也沒家具電冰箱彩電,誰跟我?”
大奶子詭秘一笑:“怕是你眼高吧。這樣,嬸子做件好事,幫你找媳婦,哪個女人跟你,哪個女人就有福呢?!?/p>
大勝沒應下也沒拒絕,就是沒掛心上。
5
農忙季節,大勝依然幫大奶子干活,大奶子心里過意不去,而又確需一個有力的幫手,所以大勝幫她干活,她打心底感謝,隔三差五做了好吃的就喊上大勝一塊吃,或者留一份給他端去。農村地界,流言的舌根特長,這不就有人隱名埋姓論開了,大奶子自然聽到了別人的議論。起先她非常氣憤,關上門靜心一想,她覺得沒必要,只會越描越黑,身正不怕影斜,她問心無愧。
可當大勝又來幫她的時候,大奶子心頭便多了一層顧慮,她對大勝說:“你以后別來幫我干活了?!?/p>
大勝在莊稼地另一頭仰頭問:“咋回事?”
“我不需要你來幫我,我沒付工錢,你吃虧啊,讓別人知道,我怎么抬頭做人。”大奶子語氣狠,容不得大勝辯解。
大勝滿不在乎,一副任勞任怨的樣子。
一會,大奶子停了手上的活,又道:“下月十五,我娘家那邊有個女人來我家,你到時過來瞧瞧。”
“瞧啥?”
“那女人我多少了解些情況,給你做媳婦合適?!?/p>
“啥……”大勝猛仰頭,烈烈的陽光鞭在他臉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褐色。
轉眼到了十五,那天果真有個女人在大奶子家,大勝前一天就得到大奶子的提示,讓他無論如何要到她家吃中飯,大勝不太愿意,口頭上卻答應下來。一早便去鎮上洗了頭發,回來路過大奶子家,遠遠就看見有個陌生女人坐在她家堂屋,他幾乎沒看清那個女人的長相,便加快腳步拐進了自家地壩上。他心里特毛。給自己介紹媳婦不是好事一樁么,爹媽死前咽不下最后一口氣,不就是惦著他這個幺兒沒成家么,可是,他越來越不想成家了,就像這樣下去——沒事多幫大奶子干活,吃她煮的飯,到工地上做做工,不挺好……
大奶子給大勝介紹的女人姓何,離婚不久,有兩個娃,大娃在念高中,幺娃成績差,出外打工去了。這個何姓女人的丈夫不顧家,好賭,所以她就跟丈夫離婚了,前不久大奶子回娘家無意中探聽到這事,正中下懷,忙給大勝聯系,一說便成了。
大勝是個老實人,話語不多,大奶子把他跟何姓女人安排坐一塊閑扯,自個退去灶房做飯。大勝幾乎沒說什么,盡是那女人問他,女人似乎并不覺得悶,還很滿意。
“你抽煙吧?”女人從兜中摸出一盒煙,塞到大勝懷里,“我去幫嫂子做飯?!闭f著丟下大勝去了灶房。
大勝瞄瞄手里的煙,精品類型,價錢不低,但大勝很厭惡,他沒撕開煙盒,扔到了桌上。
吃飯的時候,大奶子顯得特別熱情開朗周到,一個勁給那女人夾菜,那女人也不客氣,話也多。一旁的大勝被冷落了,他悶悶的,直覺這個女人太“潑”。
傍晚,大奶子來給大勝通信。
“大勝,算你有福呀,何妹子可是個勤快人,歲數是大你幾歲,只要人好,有啥,我問她對你的意見,她說你老實,還不抽煙,話不多,是個實在人,比她那離婚的男人好,她說她沒啥意見,只要求你把樓建好就成……”
大奶子說了一通,大勝記不住她究竟想表示什么,最后他聽出來了,那女人基本滿意,條件有一個,他得建樓房。他經過這些年積攢,有點積蓄,把平房建成樓房不是難事,可他不想建,為那姓何的女人,犯得著嗎。
晚上睡覺,大勝翻來覆去睡不著。那何姓女人高大,臉上有斑,手腳很長,有一張闊大的嘴巴,說話粗糙,一看便知是個能干會過日子的女人,可惜——大勝對她沒胃口。再看大奶子,身體稍偏胖,很結實,臉型厚實圓潤,臉沒年輕時白了,可沒斑,光滑呢,頭發黑,對于最吸引大勝目光與心神的那個部位,大勝諱莫如深,而反觀何姓女人的一馬平川,怎能使人有味……
第二天大勝悄悄鉆進了大奶子家,大勝想不到這一天會給他和另一個女人套上一副刑具。
大勝進屋喊了幾聲,便坐在板凳上,不一會大奶子從樓上下來了,大勝忙站起來,搓著手望著大奶子,吞吞吐吐說了來意。
大奶子來了興趣:“你應該主動一點,人家不圖你啥,只要你建個樓,這么好的事上哪去找啊,我打包票,這事準成,到時候可別忘了嬸啊?!闭f罷好一番笑。
大勝鼓了鼓氣,“那女人是好,可我不中意……”
大奶子吃一驚,露出怨恨之色,“你腦袋壞了呀,這樣不刁專的女人打著燈籠都難找哩,你不中意啥……”
大勝噤聲。
“大勝,你都四十幾的人了,還是年輕時候呀,難不成你要找個二十幾沒結婚的,自個衡量衡量,嬸不是罵你,這個媳婦放跑了,你腸子都要悔青。”大奶子夠氣憤,本來這事有望成功,哪想大勝竟會不中意!
“我……”大勝忽然沖前一步,離大奶子很近,大奶子噴出的氣息直直打在他面上,她飽滿的胸脯一起一伏的。
大奶子下意識后退一步,教訓道:“你等著光棍一輩子……”
大勝又來個忽然轉變,伸手抓住大奶子,“那女人連奶子都沒有……”
突如其來的一個舉動,使大奶子措手不及,當她清醒過來,揚手給了大勝一巴掌,“狗雜種,你說的是人話?”
“……老子中意你!”大勝不知哪來的勇氣,像個為革命獻身的戰士。
大奶子想要再教訓,大勝沖上去,一把拽住大奶子,大奶子驚了,氣了,憤了,恨了,但是她不敢大叫,她一萬個想不到作為侄輩的大勝居然這樣無理冒犯。兩個人扭扯一團,身邊的板凳被絆到一邊,大勝力氣大,將大奶子推到堂屋邊的墻壁上,伸手便鉆進大奶子的內衣中,大奶子急得一腳踢到大勝腿上,大勝本能地松了松勁,大奶子帶著扯開的衣服便跑,大勝餓狼撲食般追上去又將她扭住,使勁往旁邊的側房臥室拖。大奶子拼命掙扎,大勝卻箍得她緊緊的。到了臥室門口,大勝腳下一滑,摔了,大奶子跟著倒了下去。
雖然摔疼了,大勝卻不泄氣,他翻身便架住大奶子,就這樣大奶子被大勝壓在了身下。大奶子低吼道:“狗日的,你瘋啦……”大勝辣紅著臉,沒說話,這次輕而易舉就將手探進了大奶子的內衣,捉住了那對他日思夜想的肥兔子。
大奶子憤怒地悶哼幾聲,終沒掙扎,大勝的手便大肆在大奶子身上摸索,大奶子的呼吸變得異常粗糙,嘴里仍低低叫罵著……
不知過了多久,院子里突然響起一陣吠叫,躺在地上的大奶子猛地一激靈,趕緊松開握在大勝襠部的手,臉上臊得通紅,大勝也趕緊松開大奶子。大奶子站起來,朝大勝推:“滾出去……”大勝在大門口往院里四下張望,然后躡手躡腳逃走。
連著幾天,大勝都避著大奶子,事后想想,他發現自己當時太沖動了,然而想到他終于享用到了那一對奶子,而且大奶子也回應他,若不是——那會怎樣,大勝只能用“×”來表達,只怪那不合時宜的狗叫聲。但大勝畢竟心虛,怕漏了風聲,所以他除了避著大奶子,還避著其他人,天天貓屋里看電視睡覺。
而大奶子也好不到哪去,想到大勝的大膽冒犯,想到自己居然不受控制的妥協,想到男人那一根的粗壯力量與寬厚……大奶子亂亂的,他害怕了,進進出出都感到有雙眼睛盯著她似的。后來她索性鎖了門回娘家。
6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村里婦人們聚一堆談論到了一件事,不時還發出一串笑聲。大奶子從娘家回來,一路上已覺察出人們投向她的目光的異樣。碰到好幾個熟人,她都主動上前打招呼,他們雖跟以前一樣,但大奶子隱隱覺出他們的冷漠,一個院里的鄰居,也以不正常的眼光看大奶子。
人們背后議論的正是有關大奶子跟大勝的事,婦女們對大奶子很刻薄,想男人也得看是誰呀,在自個家門前偷漢子,還是侄輩,說嚴重點那叫亂倫,天理不容。一個同樣是寡婦的婦女極為鄙視,罵大奶子兩腿間那塊地犯癢,仗著奶子大勾引大勝,自敗名聲。另一個口刁的婦女接茬說,大奶子可以開館納“徒”了。議論到最后,往往是一場哄笑。男人們對大奶子沒說啥,你想想,死了男人的女人,現在寂寞了又想找男人,很正常,盡管方式方法不對,而對大勝,男人們就極盡調侃的笑話。大勝除了笑納一片黃色段子,還真躲不了。男人臉皮厚,有一兩個賴皮的,就當面問大奶子,大奶子把那人好一陣罵,可一旦關上門,她的淚就掉下來了,她在這村子生活了幾十年,到了這個年紀居然名節盡失,抬不起頭,受人侮辱……
沒幾天,大奶子的女兒就來了,女兒說的話很難聽,大奶子真想找地縫鉆進去。背后遭戳脊梁骨本是不幸,現在女兒也不理解她的苦衷,大奶子感覺自己好像進入了地獄。
沒多久,兩個兒子先后回來了一趟,他們一回來就沒好臉色,大奶子怕兒子不養老送終,只得承認自己一時迷糊,保證以后不再犯事。每天深夜,大奶子想起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老天爺要這么對她,連兒女們都要一起摒棄厭惡她?一個寡婦也有尊嚴的啊,不就是和一個叫自己嬸的男人交往,犯得著眾叛親離?……大奶子想不明白為何自己淪落到這個地步。
接下去的半年,兒子沒有匯錢回家,女兒也沒如以前那樣來看她,左鄰右舍離她遠遠的,盡管也搭話聊家常,可跟原來全不一樣了。大奶子被孤立了,她不知自己活著還有啥意思。
過年的時候,兩個兒子依然沒匯錢,也沒打電話問候,大奶子一個人做了一桌豐富的菜,吃著吃著就哭了。別人一家團聚,和和樂樂,她卻好像被遺棄了。
深夜放過迎新炮后,村子安靜了下來。這時一個人影翻墻來到一幢樓房前,輕輕敲著門。
大奶子打算不開門的,想到即使保持自身清白也贖不回重前,她的心就橫起來了。大勝進屋后,把一包東西往大奶子懷里塞。
“給你的……”這是半年來大勝第一次面對大奶子,激動而靦腆。
大奶子打開袋子,看到是一套新衣裳,衣領上兩顆大紅扣泛起粉紅光芒,耀得大奶子眼前一片模糊。
大勝在旁邊搓著手,期待著什么似的。
大奶子看了一會衣裳,又看一眼大勝,突然露出幽怨的神色,將袋子擲給大勝,轉身上了樓。
大勝在樓梯口猶豫了一會,一沖頭就上去了。
后來每想起這事,大勝知道他又犯了個錯誤,他不該上樓,他如果退出屋回自個那窩,結局可能不一樣。
記得那晚上樓后,他和大奶子說了些話,然后就摟在一起了。那晚大奶子強硬地拒絕了他,他和她只是撫摸,撫摸著享受二人世界的美滿,仿佛要撫平一條溝壑。
年后不久,大奶子的丑聞再度被人爆料。婦人們又開始新一輪的譴責,兒女們也知曉了大奶子的丑聞。大奶子沒有申辯,沉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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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大奶子的死沒一點預兆,應該是猝死,這樣的死在當地被稱作“福死”,即不受病痛折磨而死。人們盡管對大奶子勾引男人的事鄙視,可人死百事了,相反,還同情她,才五十二歲呀。人死不能復生,村里的嬸娘婆姨媳婦都來了,給大奶子做紙鞋紙箱子,一個新媳婦提出不如做個伴兒吧,一個女人沒伴兒怎么行,但被一個嬸輩的婦人訓了。上了年歲的婦人都清楚,一個品行不端的寡婦是不配擁有一個伴兒的,盡管那是一個紙人。
出殯那天,大勝躲在院墻邊目送大奶子的棺木,他像一根插地很深的木頭,望著一群人擁著棺木遠去。
回自己窩的當兒,大勝瞥到地壩邊沿一叢綠森森的縫里露出一個腦袋,他忽記起昨天——應該是前天,大奶子來此牽引過南瓜藤。
那南瓜長得茂盛,藤蔓從大奶子家后院的土里一直繞墻攀樹、延伸到大勝家地壩上來了。
大勝忽然很喜悅,撥開茂密的南瓜葉,發現那腦袋是一個碗大的南瓜,青翠欲滴,露天的這面泛白。大勝伸手便掐斷南瓜蒂,抱回了屋。
責任編輯:愚 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