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憶否?十年前,古鎮邊,大樹下,十人聚首,豪氣入云天:放舟三百里,盡寫錦江情和事!
倏忽之間,潮起潮落,花開十度,韶華已逝。2012春日的某一天,一個久違的電話叩響了我心的柴扉:“化彬,4月1日,《放舟三百里》全體編委成員聚會,一個不能少……”
囂囂塵世中,聽得這質樸的純粹之約,我怔在那里。半晌,手指從電腦鍵盤上滑落,十年的光景奔涌到眼前——
在忙著采訪、編輯和出版的當年,我人生的另一份作品——兒子——也出生了。次年,全國報刊整頓,我北上南下、東奔西跑地尋找出路。而后,辦內刊,搞活動,作策劃。一年一本書,一年幾個活動策劃,一年一個新臺階,一步步走過艱難歲月,不經意間,十年的光陰就在指間的鍵盤上流逝。如今,值得欣慰的是,我所在的單位已成長為名副其實的縣級全媒體中心,初具傳媒集團雛形;我們的辦公條件、硬件設施和影響力,在中西部堪稱“一流”。十年間,我蟄伏于這方天地,閑來也關注著錦江的點滴變化:現代化碼頭建成,水不再臭了,沿岸建起了各種主題公園,高端樓盤鱗次櫛比……這些,可不可以看做是我們當年宣傳的結果或者是傳承呢?只是,府河早年的清新、淳樸和水文化的韻味卻漸行漸遠??磥?,發展和傳統,似乎從來就是矛盾的一對。
一聲嘆息,我回到了現實中。
仿佛就在昨天,仿佛就不曾離開。在黃龍溪水碼頭一間雅致的茶鋪里,十雙手緊緊握在了一起。還是那雙眼睛,還是那個身影,甚至還是那身行頭裝扮。越過十年的時空,十人開始講述十年——
伍松喬老師用當年揮灑出《放舟三百里》書名的豪放手勢,勾畫出了他十年來的力作。其中,特別是《羌之紅·北川重生羊皮書》,寫出了大時代的大命題,體現了大情懷和他作為著名作家及學者的責任與擔當。末了,他的一句“文人除了工作和寫作以外,得有點自己的個人追求和天地,比如走文學產業化的實踐之路”的提點,讓我輩如品甘飴,有醍醐灌頂之感。
邵永義,這位委身于岷江和“三蘇”文化的智者,從《青神縣報》總編到旅游局長再到文化局長,做的始終是一件事,那就是不遺余力,以“三蘇”,特別是東坡品牌推廣千古眉州。五通橋的趙義還是一身攝影裝,一如當年的敦厚中透著親和與沉思。成都的王大明老師帶來了他的最愛——一批珍藏的老照片和其他收藏物件:藏品徐徐展開,一位民間收藏家豐富的內心世界躍然紙上。彭山的棱子和老魏夫婦,是既務實又空靈的代表——他們的詩歌是空靈的;而他們的又一杰作——他們引以為傲的兒子一一則供職于一家專業文化傳媒機構,專職負責策劃,可喜可賀。 《周漁的火車》已經開走,但我眼前的周漁還在堅守,堅守著旅游文化人的獨立思考,堅守著提升眉山本土旅游品牌的責任。我曾經的同事興霖早已走出雙流縣城,供職于市級媒體,在無拘無束的土壤里,編織著文學和現實之夢。李芳,當年樂山的旅游記者,在《放舟三百里》出書后不久便開始從事文化策劃和管理,如今是三個文化單位的老總。
特別需要一提的是蒲秀政君。他低調,內斂,充滿活力,一如當年,只是頭上多了頂帽子,說是防風怕吹。我則以為這打扮恰如其身份一一為他人做嫁衣,推出別人,用帽子把自己的風采遮住。但畢竟遮不住,你看他那雙眸子傳遞的智慧和友善,你看那熠熠的神采。難怪由他擔任執行主編的《青年作家》,一番風生水起,令人耳目一新。有此一才,幸甚至哉!
擺渡,擺渡,驚起岷江飛鷺。又聚樹下合影,腳下雜草叢生,頭頂新枝初綻。還是當年的位置,還是當年的姿勢,還是當年的豪邁。意猶未盡,臨上船,再來一張。
歸程時,回首間,古樹還在那里,樹下的荒涼與對岸的繁華形成強烈反差。我突然悟到:這其實是一個絕佳的隱喻!見慣風雨七百年,親歷枯榮七百年,我自巋然不動。今天如是,也許再過七百年,還是如是。有定力在,把根扎牢,管他花開花落,任他物是人非,這樹就會如信念般屹立不倒。
擺渡的歸程很短,短得只需幾分鐘便可靠岸,但今生,我的內心卻似乎注定難以靠岸了。我將以一顆放舟的心,和著不舍晝夜奔騰南流的錦江的節拍,逐一江春水,乘不系之舟,漂流,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