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為推進浙江省青年詩人創作,省作協委托省文學院于9月16-9月24日開辦“浙江省首屆青年詩人創作研修班”,遴選各地市近年寫作較有代表性的青年詩人以及與浙江省作協友好結對的青海作協派遣的兩位詩人,共25位學員參加學習,在此選取學員的一首作品,以作展示。
末班車
◇陳魚觀
無論路途多么艱難
末班車還是要啟程
他對這座城市的依戀超出對另一座城市的
向往
一車孩子如老人般緘默
座位上塞滿了陌生的歸來,以及——
稔熟的遠行。堆積的土地讓愛情更加空泛
沒有一道燈光屬于自由
車外風景與夜晚絞在一起
月光是偷窺者,星星是偷窺者
匆匆生成的露珠是
偷窺者。一車老人如孩子般戰戰兢兢
他需要抵達一座城市的勇氣
想起突然老去的女人
布拉格此時下雪
◇燈 燈
布拉格此時下雪,作為回應
雨落在江南。
年輕的樹木學會落葉,在我的仰望里
寒冷是一個高度,溫暖是
另一個高度
櫻桃來到小女兒的唇上,她舒展的
樹枝,在夢中
彎曲,甜美。我因長久的啜泣
對事物,有了冬天的耐心
方糖融化在咖啡里
我想起你
布拉格此時在下雪。
稻草人
◇方石英
起風的時候,我開始幻想
在麥浪上練習書法
或者嘆息,在水做的夜晚
往事的鱗片以落葉的軌跡下沉
失眠的魚拒絕長大
我看見天真無邪的臉上
有委屈的淚水
卻無法上前安慰
我看見最美的風景里
生長著貧窮
但永遠不能開口說出
我只能站著傾聽
風的傾訴,是一張舊唱片
在季節的輪回里一遍遍播放
我的心啊,空空蕩蕩
像一座年久失修的教堂
我是1919年寫詩的人
◇華多太
假如我是一位1919年寫詩的人
今夜也許我正在讀自己
我讀著戰爭和愛情,炮彈和信札
熱淚滾滾
或許我旁邊有很多多情的姑娘
也讀著我。或許我不很著名
但象征著那個時代。也許
研究我詩歌的那位教授
僅憑巡講,鹿獵了很多女詩人的夢
也許我心懷不滿
也無能為力
假如我是一位1919年寫詩的人
我會結識一大幫被現在推崇的詩人
我們會寫下陽光慘淡,空氣油膩
寫下貨幣會走動,一夜情布滿整座城市
我會寫下現在的故鄉,村落
寫下命喪磚頭的牧民
寫下雪山逼迫無奈,寫下斷臂
寫下我們的血液會被風吹散
寫下徹夜喝酒,徹夜抱怨的人們
假如我是1919年寫詩的人
我是我的作品最純真的讀者
我會相信我是九十年前的再版
我所有的情懷因他而萌。所有的憂郁和痛苦
是他種下的因子
我今生的路線圖,是他譜寫的命運軌跡
我不會自詡為一位他那樣的詩人
而意愿稱為一個真心寫字的
拓荒者
賣白蘭花的老婦人
◇胡 人
她出生于民國二十六年
舊時的衣服上
繡著飛禽走獸
她終身未嫁
她經歷了戰爭、大躍進和改革開放
依然貧窮
有時候,她會坐下來小憩
撫摩那條疼痛的腿
向不遠處的清潔工微笑致意
她的臉色蒼白
她的額頭上有個架子鼓
紅燈亮起時
她站起身
在車流中若隱若現
在清晨的陽光中
她像一根蒿草
如果有一陣風
她可能會飄起來
在城市的上空
蹁躚如燕子
滿懷心事趕路的人
將看不見她
時光的聲音
◇何伊娜
聽 時光的聲音
在丁香的枝頭 嫣然流轉
像秋天飽滿的臨近
潭水深碧 彩云舒卷
輕歌的水岸
回望 時光飛舞
無處逃匿的紅塵紛亂里
那些含淚的記憶
每一段 都是依稀風華的年少青澀
聽 時光的聲音
安靜著 像冬季瑞雪的純白
曾經青春的田野
躲不過歲月偷窺的洗禮
他們說 指縫太寬而時光太瘦
聽 時光的聲音
它長了輕悄的腳
一刻也留不住地四處流浪
像夏季里熟透的桃 花枝招展
帶著粉紅明麗的誘惑
香甜的果汁流芳欲滴
聽 時光的聲音
誰在他鄉的黃昏 水袖曼舞
如果 青春已成為一望無際的往事
另一個記憶的季節已經來到
親愛的朋友啊
我們是不是還要回首
那一去不返的來路時光
個人史
◇江 離
我睡著了,在一個洞穴中
如果還不夠古老
那就在兩個冰河期之間的
一個森林中,我看見自己睡著了
在那里,我夢見我自己
一個食草類動物,吃著矮灌木
長大并且進化,從鉆石牙齒的肉食類
一直到我們中的一個
那就像從A到K,紙牌的一個系列
今天,我出來散步
玩著紙牌游戲,我憂傷和流下眼淚
這全不重要,我仍然是沒完成的
一件拙劣之作,時間的面具
只有一件事是值得注意的:
我醒來,如果有一天我醒來的話
發生的一切就會結束,就是這樣
謁蕭景墓
——致育邦、臧北、蘇野,并呈米丁、雨來
◇津 渡
出現在這首詩里的事物最后都會消失
只有這首詩
將會證明永恒。
就像無窮的加法繼續演繹
沼澤地里,搖擺宿年的蘆葦,紅花蓼,一歲的水蔥
和無盡的風,包括午睡時分
從大腦里溜到原野上的積雨云,書生們
肚腹里裹藏的菜汁與意氣……
是的,全部
全部的總和
那些原型在一時之間多么可疑,而廣大
愈加接近于一個零。
南朝的工匠們在謝世之前,刀口上
精心地剔去時間的腐肉。
當他們離去,那些熟悉的名字,聽從宇宙里的呼喊
在空中紛紛丟下衣裳。
而石雕的辟邪,解開胸前的繩索
一千多年來,仍未掙脫大地的底座。
此刻,烏鴉的陣陣怪笑
引來雷霆里的回應
南京郊外,所有的草木積滿雨水,啞口噤聲。
你,你們,臉色鐵青
搜索肚腸,字斟句酌,從柔軟唇吻中緩緩吐出音符……
一切不過是徒勞
迎面而來的全部消融。
在我書寫此詩之前,我已經死去
在與你們此生相遇之前,分別業已造成。
想回到老家種一大片樹
◇李明亮
就種外國松
長得又直又快
把家里的那兩片自留山都栽上
自留地也種,只留一小塊
春種芝麻,夏種苞谷
在那片最大的樹林下
喂一大群土雞,還有鵪鶉
它們每天在林子里捉蟲子,食嫩草
跳起來吃枝條上的果子
它們把蛋下在小茅屋里厚厚的松針上
還在那里孵出毛絨絨的娃娃
在林子空隙較大的地方
我要開出一小片土
四季種上蔬菜
在菜地旁蓋一間不大的磚瓦房
上午干活,下午讀書,晚上睡覺
偶爾
和與我形影不離的大黑狗
一起去迎接遠道而來的客人
信念迷霧
◇盧修賓
從一生的清晨開始
童真與自然在窗子的簾子里面
遮蔽
睜開眼的剎那
金錢明光閃爍鉆進來
權勢勾肩搭背鉆進來
女人赤身裸心鉆進來
人們從來不缺少信念
盡管只有金錢 權勢與女人
童年的夢想在成長中坍塌
青春的夢想在困境中坍塌
生活的夢想在現實中坍塌
生命的夢想在迷霧中坍塌
迷霧籠罩之下
信念,一只見風使舵的紙箏
無 題
◇洛 水
告別。永遠在告別。就像
每個夜晚突然向著白色帳篷
輕輕側身。就像:我們抑制自己,
在醉酒的靈魂面前咽下這些悲泣的詞。
而我不曾更虔誠地接納它們,
欲望總是比我們更早抵達那里。
也許,正來臨的冬天會明白,那
吞噬我們生命的,不是愛人安息的
天堂,而是驟然熄滅或消失的
一段向內的奏鳴。
而我們幾乎感覺不到它的出沒。
我們讓逝者轉身。讓永恒在
時鐘的指尖上滴答作響。碎裂。
永恒,它曾經站在我們中間,它曾讓
大地俯身。它被愛著的人們從
虛空的懷中拋擲。但我想說,
墳墓永遠比活著的人更了解死者。
唯有走進那空間,那個熟悉我們的,
那瓦解了我們又重塑我們的空間……
也許,我還想說:“死即永恒。”
可是,我們何等瘋狂。我們活著。
我們贊美罪,放縱古老的顫音。而我,
我怎能不愛這種瘋狂?
難道你真的以為,倘若我們
順服了自己的內心,就不必再面對
更為荒涼的自己?難道,難道你
真的無法辨認,這是什么樣的憂傷
在撥動,在我們體內不斷沉墜?
故 宮
◇苗紅年
一群隱入市井的僧侶,褪下紫袍與檀木朝珠
用沉默的骨架堅持撐起血統里凝固的高貴
去點亮宮燈,踩著遺骸上鱗傷的月光
世界宏大的走廊,破曉的黎明正把暗流引渡至此
這是一場沒有邊際的夢境,她曾有的富麗堂皇
如今卻所剩:碰瓷的擦痕與閏年里那場膽戰的殺戮
用少量的鶴頂紅調制出加倍的陰霾
現存的空蕩足以讓躡手躡腳長出蓮花般的回音
好像她的奩匣還有一道密旨沒有傳諭
蝙蝠折疊的羽翼如此單薄,幾近破漏
異數的宮殿還在懷抱雨水的謹慎與致幻。我40年的
徘徊
從未抵達到她的肺腑。只有步履復制過帝國一小塊
精制的版圖
而那些舊繃帶一樣的光線
為我游歷的生涯腳注,為腳注里的撕裂鎮疼
銀 簪
◇錢麗娜
一百年前,她戴過它
一個陪嫁。在她的頭頂
樹綠過,花謝過
一只燕子和她一起
把一只巢的理想和苦澀
折疊在胸前
她的雙腿是一對槳
孤獨地劃過1900-1965
燒到村口的戰火、失去小兒的時疫
舉家食糠的饑餓
被破開的水聲消失
萬水千山,也不過是吹到水面的一層倒影
盤踞成銀簪平靜的花紋
衣服上的花朵、腳底的泥
滿堂子嗣
都隨暮色消逝
他們用死,把土地又翻新了一層
此刻,棺內空空
骨肉消逝,衣袍化灰
只有這支銀簪留下來
在一個角落
記住了她鬢角最美的位置
清水河 極地之魂
◇秋加才仁
在清水河的嚴寒中
我用心靈傳承著游牧的最初方式
紫色的大風
吹動著查拉巖縫間的花朵
呼吸著紫外線的高原
一個從遠古走來的野牦牛
青色的銅角
頂立著亙古的天空
灰色的頭狼
在蒼涼的原野
繁衍著生存和堅強
一群自稱博巴的族人
迎著風雪中的苦難
雙手捧起了
群山 河流
把生命還原成了
自然眾生的靈性
讓信仰銘刻在了
堅硬的巖石間
把希望飄灑在了
呼嘯的山風間
最后 深深地
烙印在歷史的骨髓間
鬣狗公主娜比(長詩節選)
◇桑 子
我曾狂熱地愛過你 細莖針茅的荒原
現在山脈成了玫瑰色
好像天火點燃了一叢野草
游蛇遍地 燈心草枯了
空氣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
我早就應當狂熱地愛上你
我抖落一地的微塵
但愿最小的塵土也能映出大宇的全部
我繼續趕路
思考愛情是從哪里分離出來
我熟悉這樣的景色
只要有一場雨 難得的一場雨
野草就會瘋長
它們急急忙忙地開花 授粉傳播
它們的愛情急促短暫
簡直來不及弄懂愛是怎么回事
太陽出來
水四面八方逃遁
大地又坼裂得面目全非
仿佛有強烈的荒唐預感
愛情展示了深邃又奇特的恢宏
以及那迷人的傷痛
一點點
◇王孝稽
在黃昏里,我愛上一點點的余暉
就像生命最后時刻,我的父親和祖父的臉上
同樣愛上,突然凝結的燦爛
沒有任何裝飾
在田野里,我愛上一點點的泥土
它可養活一株玉米或一棵向日葵
可沾滿你的褲管,除了莊稼和兒女的長勢
沒有其他牽掛
在生活里,我愛上我的哀傷
秋風瑟瑟,鮮花不再怒放,草葉不再瘋長
水面上,片片落葉輕輕飄過,不留痕跡
沒有漩渦
在歲月里,我愛上自己一點點老去
白發、皺紋一點點增加,器官一點點老化
在抓癢中,疼痛一點點消失
在不知不覺中,完成不斷放棄的一生
十年,意象中之舊畫之一
◇翁美玲
在荷花盛宴的月光下
語言的碰撞,產生了溫暖的詞
流水經過岸的身軀
斟酌不清的暗濤在涌動
猩紅的愛,已被水聲道出
這個夜晚,在十年中被割開
這個被斷裂的年份
時光聚攏 ,在這個骨節之上
她眼含熱淚,擁抱了這個夜晚
或者 被這輪月色擁抱
她低下了高傲的頭
溫柔的雙肩低聳著,
像綿延的光陰——
夜色中博大的胸懷
隱藏著多少詞語
十年的軸心,藤蔓遍野
思念, 像蓮蓬里居住著的蓮
一顆苦心。而她無法對著她的花朵落淚
這十年要做的事:簡約而有序
填補一些愛,收拾一些塵土
卻不知何年何月
她也會被誰填補,被誰懷念
無 題
◇巫少飛
你微笑的毒矢如同預言
讓我在黑黢黢的城墻下
獨向角隅 背負劍鞘
我的命運活在佛祖的表情里
一只蜥蜴 懷念最后的青春
一個世紀行將終結
朋友四散 剩下空空的房間
和一位理想主義最卓越的病患者
但我不能重建耶路撒冷神殿
我只想割下自己的耳朵
一只贈給梵高
另一只贈給貝多芬
盜御馬
在二簧的散板中游來游去
時間只是想像之物
人的行為又怎能糾正神的過失
舞 者
◇吳 藝
城市空隙處
比如小區公園、市民廣場
這些有太多可疑的地方
她們的舞跳得簡單
扭動身體,再一如既往
她們是舞者
柴米油鹽睡在各自廚房
音樂醒著。月亮醒著
她們的皺紋被月光抹淡
這些舞者
總是把復雜的市井
跳得這么簡單
忘了每天生活的賬單
七月十五夜間抒情
——寫給FLY
◇小 雅
我們寫詩,就像寂寞時夢想的艷遇
擺脫過分孤獨的海藻的糾纏,傍晚時分
終于看見了蔚藍的海,洞察一切的海
它們平鋪直敘,把海岸看作有限
為什么非要在句子里扯上人類的命運
仿佛只有你才能拯救世界,說一些
言不由衷、辭不達意的話,混得像鬼魅
像發表就職演說的政治家、經濟的
主管部門,能夠讓輸出的武器威力無窮
讓證人說謊話,讓誠實的農民放棄祖屋
搬進新建公寓,然后食不果腹地終老
說起那些承諾,就像在水面上翻過一頁紙
在意大利半島最南端,接近黑手黨中心
一個朋友躺在海邊度假、寫信、抒情
購買的羽毛筆壓坍了藤條編就的椅子
他來信說,陽光從傘眼里漏下無數
裸體美女,她們奔跑、跳躍、捕捉蝴蝶
晚風從西西里吹來,這就是他所有的詩
無關人類的痛苦,只是真實地記錄了美
簡單得就像一只夜鳥落在某棵意外之樹上
窗外,夜色抱成一團,若漲潮時浮起的羽毛
我坐著,看著天花板。就在這個時候
我愛的人正在巡視兒科病房,她熱愛這份工作
為患兒蓋上踢掉的被子、拉上床的護欄
靜在別處
◇葉 琛
這里越來越少
悄悄地少著,一片一片干瘦的土薄了又薄
種子、鄉風以及我的生歷
從這里退場并消失,細長細長地進入空白
水往上升起,升到炊煙的高度
又落下,碎片杳無蹤跡。潮濕匯集,生活的器物
雨一樣,忽然從天空一擁而下
于是,我的心胸堆滿老舊的農具
它們有的輕巧,有的屈服,有的重新誕生
以及延續
移一移腳步,生活就少了
那樣小的一方黃昏,那樣寬大仁慈的原野
說到底,我只是需要一條小路
需要一個起因。于是,我俯視水滴和土塊——
它們下沉、下沉,回到我的吐納里
分享一個浮華之外的地址
以此獲得足夠的糧食、柴禾和村莊的語法
河流近了一些,敏感的草木也近了一些
至此,我將忘掉一口石砌的老井;忘掉有誰來過
有誰沒有來過
對 飲
◇郁 顏
小水門大橋下的湖水
在暮色里,正一遍遍地拍打著河岸
河灘邊的這些芥菜、蠶豆、豌豆和稀疏的油菜花
它們是我的兄弟姐妹,有著相同的顏色和形狀
和它們一樣,我的塵埃之身和小獸之心
也有著同樣的根脈和枝椏
因為生活的不可捉摸,它們常常悲欣交集
我也曾小心地隱藏起,身上遍布的皺紋和小波瀾
常常草木一般無聲無息
而今夜,在茫茫無邊的蘆葦叢中
我突然敞開了胸懷,喜于和水面上的我
小酌、對視和交談
分享夜晚共有的局促和不安
嘩嘩嘩,嘩嘩嘩,要一杯接著一杯,一杯接著一杯
瓷都行吟
◇章錦水
我愿是一名督陶官。持浮梁御廠的名片。
游走在重重陶舍間。
我一定是活在永洲司馬的著述里。
沐唐人之風。
努力堅持瓷器的精巧。雅致。
一如昌河上御舫佳人的美麗。
或者。我就把自己根植于高嶺瓷土里。
千年盛開一支火的玫瑰。
既使是史上最昂貴的拍賣。我也毫不在乎。
我可以有國際化的名字:china
而把瓷器與國家的品質等同起來。
那是多么的高貴和易碎。
我是我主權的維護者和美的立法者。
來自于土。歸于土。
塵封萬年仍掩損不了高潔的靈魂。
魯迅故里
◇張巧慧
再強大的聲音也歸于沉寂。
他咬著煙斗的樣子,已成為雕塑
免費的參觀,隔壁院落有人唱戲
人來人往,眾聲鼎沸
聽聞因失散而彼此高聲呼喚
我在人群中辨認著那個沉默的人
“這里,這里!”導游棒頭的洋娃娃忽然開口說話
光線顯得神秘。還有召喚么?
人群之中,總有一個會舉起旗幟
“快點,跟上!”擴音器高過頭頂
人們來不及分辨,往出口擠去
我遲疑地回首,鍍亮的門框好似發光的通道
滿墻的爬山虎正顫抖著舉起夕陽的火焰
媽媽,我曾經愛上一頭母牛
◇周 鳴
媽媽,我曾經愛上一頭母牛
那是三十年前,茅草青青
我在故鄉的北坡上,放牧
一頭金黃的母牛
媽媽,我在北坡上放牧
那一天,突然大雨傾盆
曠野無處躲藏,我驚慌失措
急忙鉆進母牛的胯下,不停地哭
媽媽,那一天我不停地哭
空中響起一個又一個炸雷
老天爺揮舞手中的銀蛇
嚇得我抓住牛乳,直打哆嗦
媽媽,那一天我好幸福
母牛把我當成了吃奶的小牛
它用大舌頭,輕舔我的小屁股
多像小時候,您那親切的愛撫
媽媽,我就這樣愛上一頭母牛
那是三十年前,雨過天晴
我在故鄉的北坡上,放牧
一頭金黃的母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