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12年針對地溝油加工、銷售愈演愈烈的形勢,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出臺了《關于依法嚴懲“地溝油”犯罪活動的通知》。但該《通知》的規定只作為一種參考提供給公檢法部門,它本身不具備刑法的強制力。因此,有必要在立法上對涉地溝油犯罪作出系統的規定,給今后辦理地溝油類犯罪案件提供明確的指引。
關鍵詞:地溝油;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主觀明知
中圖分類號:DF623文獻標識碼:ADOI:10.3969/j.issn.1008-4355.2012.05.15
一、關于涉地溝油犯罪概念的規定及其局限性地溝油是指從各大餐飲場所下水道隔油池的餐廚廢棄物中撈取、提煉出的油狀液體,通常顏色渾濁,含有大量致病、致癌的物質。細分的話,地溝油主要包括三種:一是狹義的地溝油,即將下水道中的油膩漂浮物或者將賓館、酒樓的剩飯、剩菜(通稱泔水)經過簡單加工、提煉出的油;二是劣質豬肉、豬內臟、豬皮加工以及提煉后產出的油;三是用于油炸食品的油反復使用超過一定次數后,再被重復使用或往其中添加一些新油后重新使用的油。長期攝入地溝油會產生消化不良、頭痛、頭暈、失眠、乏力、肝區不適等癥狀,嚴重的還會導致癌癥。針對地溝油加工、銷售愈演愈烈的形勢,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出臺了《關于依法嚴懲“地溝油”犯罪活動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通知》將用餐廚垃圾、廢棄油脂、各類肉及肉制品加工廢棄物等非食品原料,生產、加工“食用油”,以及明知是利用“地溝油”生產、加工的油脂而作為食用油銷售的行為規定為“地溝油”犯罪。但這個概念是否已經準確完整地定義了“地溝油”犯罪,值得探討。首先,地溝油生產、加工的成品不僅僅涉及食用油,還包括任何油炸的、烘焙的以及需要加入油脂的食品,因此要將這些食品也涵蓋在生產、銷售行為針對的對象范圍內。其次,沒有餐飲廢物處理許可證的企業以營利為目的,雇傭他人回收、提煉、加工餐飲行業廢棄物中的油脂,并將初步加工后的成品出售給需要食用油原料的生產商,對上述企業的雇傭行為也應列入地溝油犯罪打擊的行為之內。這個過程當中,企業可能沒有直接生產、加工食用油,但這些企業實際上是地溝油生產利益鏈中的最初源頭。此外,生產、銷售商明知生產、銷售的過程當中由于包裝、運輸方面的不慎混入地溝油原料,仍然將上述原料予以收購,在生產、銷售環節以次充好、偷工減料,這種行為也是變相利用地溝油原料生產、銷售食用油的行為。
綜上,《通知》所規定的行為不足以概括地溝油犯罪的行為特點,應將以上幾種情況考慮在內。
二、《通知》關于地溝油犯罪主觀方面的規定是否恰當(一)關于銷售者主觀明知的規定應當完善
根據《通知》規定,如果行為人明知是利用“地溝油”生產的“食用油”而予以銷售的,定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如果雖無法查明“食用油”是否系利用“地溝油”生產、加工,但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明知該“食用油”來源可疑而予以銷售的,根據鑒定結果確定具體的罪名。
但事實上,判定食用油是否符合國家食用油安全標準、是否系有毒有害食品是建立在專業知識上的。因此筆者認為:“明知”的認定重點是要從來源上去抓,不能要求銷售者精確認識該油料就是有毒有害食品。如果銷售商承認自己加工、銷售的原料是來自于這三種途徑三種途徑指腐敗的動物內臟、餐飲業的泔水以及多次炸過的油。 ,或者其供述是從完全不具備衛生條件以及加工條件的作坊窩點收購食用油、收購時的價格明顯低于市場價、銷售者根據油料的色澤、透明度、氣味能夠判定油料中混入了有害成分或者油料有被污染的跡象,就可以初步推定該銷售者知道油料的來源是地溝油。除此之外,如果有餐飲企業或者個體小販的證言、油料打撈、搬運者的證言證實上述油料的去向是某銷售行業,證人證言能夠與銷售商的供述形成印證,那么按照一般的常識評判標準,我們可以確定該銷售商能夠認識到油料系地溝油生產、加工而成的。此外,鑒于有經驗的油料行業的銷售者能夠認識到符合食品安全標準的油料與劣質油的差別,若有證據證實該銷售者系入行多年,那么該證據也是對具體個案中銷售商是否明知來源是地溝油的最好證明。
西南政法大學學報金琳:涉地溝油犯罪的規定解讀及相關問題研究————以“兩高一部”《關于依法嚴懲“地溝油”犯罪活動的通知》為視角(二)當被告人的主觀上僅知道來源可疑,以鑒定結論來確定罪名是否恰當
《通知》第2條第4項指出:雖無法查明“食用油”是否系利用“地溝油”生產、加工,但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明知該“食用油”來源可疑而予以銷售的,應分情形處理:經鑒定,檢出有毒、有害成分的,依照《刑法》第144條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的規定追究刑事責任。有學者指出,對于是否有毒、有害的認定,應當采客觀標準為主、主觀標準為輔之立場。申言之,如果鑒定結論證實有毒、有害,當然可以構成本罪[1]。 但筆者對規定中指出的僅知道來源可疑,根據鑒定結論確定罪名是存在疑問的。
首先,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要求行為人主觀上對“有毒有害”是明知的,但來源渠道可疑不能說明行為人主觀上的明知,比如行為人懷著僥幸心理認為油料沒有問題的;行為人是剛從事食用油銷售的市場經營者,對市場上提供食用油的各路渠道不熟悉,受到供貨者對進貨成本低廉、油料質量是有保證等等的誘導,從集貿市場或者是批發市場的非規定渠道進貨。
其次,根據上述分析,既然可疑是不能說明主觀明知的,因此鑒定結論并不是一個補強證據的地位,依據《通知》精神,它成了判定是否構成犯罪的證據。但是,一方面,以鑒定結論去認定行為人是否構成生產有毒有害食品罪,忽略了主觀故意的認定。在江蘇省常熟市人民法院所判決的江蘇省首例地溝油案中,盡管鑒定結論表明被告人楊某銷售的油酸性過高,但被告人一直以煉制的原料系豬肉皮煉制的,自己都在吃,辯解不知道銷售的油是有毒有害的[2]。另一方面,以鑒定結論去推定行為人主觀上存在明知也與主觀推定的規則不符。《刑法》上在個案中解釋“明知”時允許主觀推定,具體到司法實踐中,推定是以一般的人為參照系, 以社會普遍承認的經驗法則來判斷行為人的行為是否符合常理的方法[3]。而這個經驗法則應該是來源于案卷材料中通過犯罪嫌疑人供述、證人證言以及物證、書證反映的客觀犯罪事實。鑒定結論,即鑒定意見是專業訴訟活動中鑒定人運用科學技術或者專門知識對訴訟涉及的專門性問題進行鑒別和判斷并提供鑒定意見的活動。因此其是專業人士基于客觀事實作出的主觀判斷,而并非原始的客觀犯罪事實,因此不能以該結論進行主觀的推定。
三、關于地溝油犯罪客觀方面規定的理解(一)地溝油犯罪成立特點以及既未遂認定——以抽象的危險犯為視角
《通知》將行為人利用“地溝油”生產“食用油”的行為以及明知是利用“地溝油”生產的“食用油”而予以銷售的行為,以《刑法》第144條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追究刑事責任。《刑法》第144條的條文結構表明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為抽象的危險犯,抽象危險犯是指行為本身包含了侵害法益的可能性而被禁止的情形。抽象危險不屬于構成要件,只是認定行為可罰的實質違法根據,《刑法》之所以這樣規定,是因為行為的對象如果是有毒有害食品,其行為本身便具有實質的違法性,不需要在量上再加以要求。
但抽象的危險犯不意味著只要有行為就成立犯罪,該行為也必須是能夠對國家產品質量的管理秩序和消費者的合法權益產生危害的行為。生產、銷售商只有已經把利用地溝油生產出來的食用油投入市場,或者說生產商有聯系零售批發市場商的行為,銷售商有相關的進貨安排,才從根本上對市場經濟秩序和消費者的合法權益造成現實或者是潛在的侵害。生產商購入準備生產地溝油的設備、銷售商將利用地溝油生產的食用油準備納入營銷網絡的計劃,對這些行為都不應認為構成犯罪。
對于既未遂認定來說,筆者認為必須要有實際的具體的危險結果產生,是“危險結果”,而不要求是“人身健康損傷”的實害結果。比如銷售方的臺賬上顯示確有交易成功的進賬數據,或者批發商曾經因從非法渠道購進的食用油檢驗不合格被行政處罰過,本次又將從同一非法渠道進購的食用油以低價販賣給零售的商家。這與抽象危險犯的認定不矛盾,抽象的危險犯針對的是是否構成犯罪,但既遂不需要以銷售方實際獲利為條件。
而對于掏撈、加工、販運“地溝油”,或者提供貸款、資金、賬號、發票、證明、許可證件,或者提供技術、生產、經營場所、運輸、倉儲、保管等便利條件的主體,他們是以生產銷售商的既遂為既遂的標準亦或是另定標準?
在共同犯罪中,通常認為共同犯罪中一人的行為導致既遂的話,其他共犯人均成立既遂,但在地溝油犯罪中,我們必須具體分析。掏撈、加工、販運是生產、銷售的前置環節,掏撈的行為本身并不帶有違法評價的性質,如果有證據證明行為人在掏撈后從利用地溝油生產食用油的生產商處獲利,即構成既遂;對提供貸款、資金、賬號、發票、證明、許可證件,或者提供技術、經營場所等便利條件的行為人來說,由于技術的應用、資金的投入等方式具有隱蔽性且具有長期性,其行為方式往往一直伴隨著生產、銷售的行為方式,需要與整個生產、銷售過程結合起來看,因此筆者認為相比較掏撈、販運等提供原料的行為人來說,認定上述人員是否構成犯罪既遂應該以生產、銷售商的既遂為既遂。
(二)加工行為的概念尚須明確
《通知》第5條將加工方從生產、銷售中分離出來,列為共犯。但是根據《現代漢語詞典》的解釋,“加工”一詞是指對原材料、半成品做各種工作(如改變尺寸、形狀、性質,提高精度、純度等),使之達到規定的要求,因此加工本身與生產往往難以分離。
結合《通知》的本意,該加工行為應該是將原料單獨進行來料加工的環節,但是從當前地溝油的幾種來源看,存在兩種情況,一種是生產商無需要經過生產程序,直接將上述來源的油摻入食用油里,或者僅僅是將上述來源油進行簡單地加工提煉便投入銷售領域,在這種情況下,生產者即是加工者,特別是許多隱蔽在養豬場周圍的黑心作坊,往往都是這樣操作的;另一種情況是加工商以從生產商處獲利為條件,替生產商提煉、加工諸如用劣質豬肉、豬內臟、豬皮原料生成的油。在這種情況下,加工者才可以共犯論處。
因此,究竟哪種行為屬于加工,在條文中需進一步明確,如規定:加工是指以牟利為目的,為生產商提煉餐飲場所的泔水、用動物的腐敗內臟等合成的油狀物、過濾重復使用的生活用油等的行為。
四、關于地溝油立法的前瞻(一)今后是否應該在地溝油犯罪中確立對向犯
對向犯,是指存在二人以上相互對向的行為為要件的犯罪。究竟怎樣的對向行為需要受到法律的追究?學理上有兩種觀點,一種觀點是實質說,主張需要就具體的罪名分析該罪名在設立時是否是為了保護參與行為的被害人而設立,如果是基于此立法目的,那么即便是參與行為的被害人有教唆的行為,對其也不應科以刑罰。另一種觀點是可罰的規范目的說,認為是否處罰對向犯應該從犯罪論上的實質理由與處罰的必要性上來判斷。筆者認為,兩者都有道理,關鍵在于兩點,一點是對向犯的利益究竟是被侵害的一方還是被保護的一方,還是說兩者需要綜合地評判;另外一點就是對向犯的行為是否達到了需要刑法處罰的地步。
從當前地溝油的去向分析,一種是制成食用油后冒充某品牌出售或者干脆是以某雜牌的形式出現,另一種就是作為廉價的食用油被餐飲行業所收購。筆者要討論的是后一種情況,某些餐飲企業明知食用油是地溝油生產的,鑒于購入價便宜,仍然購入作為烹飪的原料,使得地溝油從制造、加工的市場黑色交易鏈的幕后流入廣大消費群體的口中,對于這些餐飲企業,我們有將其納入刑事責任主體的必要。
《通知》沒有將餐飲企業涵括在內。餐飲企業雖然是購買者,但是它與作為消費群體的購買者是不同的,購買者將冒充食用油的地溝油購入之后,其僅僅是作為個體消費之用,因此在一定程度上是受害者,所以某些學者認為即使其主動要求對方出售偽劣商品,在一般觀念上,也是沒有必要將其作為教唆犯予以處罰的[4]。但是餐飲企業的購買行為是從成本低投入的角度出發,餐飲企業其實不是處于食品流通環節,其購買行為本身并沒有妨害國家對于食品的質量監管以及嚴重破壞社會經濟秩序,但是其行為給生產、銷售商提供了一定的消費群,客觀上助長了地溝油從“地下渠道”流向糧油批發市場,并進而流向市場,使得廣大消費群體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攝入對人體健康有害的物質,因此餐飲企業的行為應該以對向犯犯罪論處,所以今后可以針對上述餐飲企業的行為設定非法收購有毒有害食品罪的新罪名。
(二)《通知》第6條在法理和實踐操作中的弊端
《通知》第6條規定,對違反有關規定,掏撈、加工、販運“地溝油”,沒有證據證明用于生產“食用油”的,交由行政部門處理。《通知》表明了兩高一部打擊地溝油犯罪的決心。但從法理和實踐操作來看,存在一定的弊端。
首先,掏撈、加工、販運的行為不同于生產、銷售的行為,加工基于加工承攬合同,在民法上其針對的標的是工作行為,不同于銷售行為針對的標的是物,加工承攬方收取的是加工費,而銷售行為收取的是貨物的價款。同理,掏撈、販運也與生產、銷售行為有著本質的區別,但是掏撈、加工、販運如果明確了自己的行為是為他人生產“食用油”提供幫助,那表明其在主觀目的上與生產、銷售商形成了一致,或者在有認識的前提下,對于他人利用地溝油的生產、銷售行為持一種放任的態度。所以可以對上述行為人以幫助犯論。但是如果沒有證據證明掏撈、加工、販運“地溝油”是用于生產“食用油”,就意味著無法證明行為人與生產、銷售商的共同故意,因此筆者認為不僅不能追究刑事責任,單純的掏撈、加工、販運“地溝油”甚至不能認為是違反了某個行政法規。
其次,從社會效果來看,《通知》的規定忽略了掏撈、加工、販運也可以成為合理處置地溝油的環節,當前眾多以生產生物柴油為核心的公司,他們的原材料來源于食用油榨油所剩的廢油和地溝油,但卻因為非法收購商收購地溝油的價格高于具有正規收購地溝油許可證的企業的收購價格,以及大型餐飲企業、機關和學校食堂貪圖高額的收購利潤,面臨著原料供應不足的問題。因此對地溝油的掏撈、加工、販運人員不應一律予以行政處罰,應該將掏撈、加工、販運的環節系統地歸入餐飲業油水專業化處理的工程之內。
(三)涉地溝油犯罪的其他類型考察
《通知》中將地溝油犯罪的行為規定為生產、銷售的行為,在這一部分我們將對地溝油犯罪的其他可能情況作一討論。
1.如何認定企業超過經營許可范圍經營食用油,且該食用油系利用地溝油生產而成的行為
超過經營許可范圍經營地溝油生產而成的食用油是否屬于《刑法》第225條第4款指出的“其他嚴重擾亂市場秩序的非法經營行為”?通說觀點認為構成非法經營罪的非法經營行為需要具備三個基本特征:第一,具有行政違法性,即違反國家法律、行政法規的禁止性或者限制性規定。第二,嚴重擾亂市場秩序。第三,行為達到情節嚴重的程度,具有嚴重的社會危害性[5]。
食用油并不是國家限定專營專賣的物品,因此經營食用油不需要經過特定行政主管部門許可,不需要取得審批機構同意核發的特定許可證。超越范圍經營食用油是超越經營范圍的行為,《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一)》第10條規定:“當事人超越經營范圍訂立合同,人民法院不因此認定合同無效。但違反國家限制經營、特許經營以及法律、行政法規禁止經營規定的除外。”銷售利用地溝油生產食用油是當前嚴厲打擊的行為,但是到目前為止,針對地溝油,除了本次“兩高一部”出臺的《通知》以外,只有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辦公室發布的《關于嚴防“地溝油”流入餐飲服務環節的緊急通知》,以及2010年7月13日,國務院辦公廳發布《關于加強地溝油整治和餐廚廢棄物管理的意見》(國辦發〔2010〕36號),但是《通知》和《意見》不屬于法律以及行政法規,因此不能認定行為主體超越經營范圍銷售利用地溝油生產食用油的行為違反法律、法規的強制性規定,從而推定該行為無效。那么,國務院以及有關行政部門制定的細則、意見、決定是否屬于非法經營罪第225條規定中的“國家規定”?筆者認為,將行政部門制定的細則、意見、決定包含在規定范圍內,有以行政條款設定刑事責任犯之嫌,違背了刑法的謙抑性,還可能導致對非法經營罪外延的不正當擴展。因此將上述行為認定為非法經營罪就目前而言存在立法上依據單薄的問題。
但筆者認為上述行為又不同于單純的生產、銷售行為,某些銷售商往往是以具有工商部門核準登記的經營許可證為掩護,表面上經營在許可范圍內的產品,暗地里銷售地溝油制成的食用油,試圖規避相關行政部門質量督查。因此對這些銷售商直接定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往往存在調取證據難、監管部門不易發現、行為人以進貨渠道合法、沒有違法性認識等理由作抗辯等問題。因此,今后的解決途徑可以考慮針對非法經營罪的“國家規定”出臺相關的法規以及司法解釋,結合現階段國務院出臺的有關地溝油的意見,對能夠經營食用油的經營主體的資格做限定,規定只有具備食用油加工提煉的專業處置、收運等設備以及歷年的食用油抽樣檢查都符合食品安全規定的企業才有資格經營食用油。
2.如何認定私人利用地溝油生產食用油或食品后再分發給他人的行為
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和非法經營罪針對的都是破壞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的行為,行為發生在商品的流通領域。如果某生產地溝油的作坊將地溝油提煉加工并不是出于牟利的目的,沒有將食用油投入經營領域,而僅僅是將制成的食用油分發給周圍的人,那么對于該行為應如何認定?
在這種情況下,分發的對象即利用地溝油制成的食用油系有毒有害食品,周圍的人是公共群體,那么該行為是否屬于以其他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有學者指出其他危險方法與同一條文列舉的放火、決水、爆炸、投放危險物質等確定的行為模式具有共性特征,即行為本身一經實施就具備難以預料、難以控制的高度危險性,在程度上,其他方法又必須達到放火、決水、爆炸和投放危險物質所能產生的同等危險狀態[6]。該觀點有一定道理,考慮到了行為本身與危害結果需具有一定的直接因果聯系,結果不應由多種具備危險蓋然性的方法綜合產生,危險方法本質應具有高危險性。地溝油的特點決定了其帶有大量的對人體有毒有害的物質,但與放火、決水、爆炸、投放危險物質等不同的是,它的某些嚴重的危害性可能需要長期攝入才能發現。因此,如果要將分發地溝油制成的食用油給周圍的人的行為定義為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必須要考慮到兩個因素:一是根據經驗法則,該地溝油原料帶有大量的細菌以及高致癌性物質,比如該地溝油來自高度腐敗的動物內臟;二是時間因素和涉及的人群面,必須查證該分發行為持續的時間較長,且涉及的群眾面較廣。當然究竟什么樣的地溝油具有高危險性,攝入的時間多長能夠在人體內誘發腹瀉、腹痛以及肝癌等疾病需要有關部門出臺與地溝油有關的檢測標準、危害等級標準等規范性文件,為司法實踐中辦理地溝油類犯罪提供指引。2011年起,衛生部多次面向全國征集“地溝油”檢測方法,拿出350多種檢測方法,卻沒有一種能夠定性 “地溝油”。有關專家建議先使用復合指標建立初篩法,為相關部門排查地溝油提供線索。
(四)與地溝油有關的瀆職犯罪
瀆職犯罪是指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或者徇私舞弊、濫用職權、玩忽職守,妨害國家機關公務的合法、公正、有效執行,損害國民對國家機關公務的客觀、公正、有效執行的信賴,致使國家與人民利益遭受重大損失的行為。《關于調查部分制售偽劣商品重大案件背后是否存在瀆職犯罪案件的通知》([2011]高檢瀆檢發86號文件)表明要嚴抓與食用油有關的瀆職犯罪。但目前在辦理此類案件時需要考慮以下幾個問題:
1.多頭監管導致鎖定責任主體難
其一,國務院辦公廳在《2011年食品安全重點工作安排》中指出強化行政監察和問責,對食品監管中的失職瀆職等行為,依法依紀嚴肅追究相關責任人的責任。雖然《食品安全法》第31條 《食品安全法》第31條的規定,縣級以上質量監督、工商行政管理、食品藥品監督管理部門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許可法》的規定,審核申請人提交的本法第27條第1項至第4項規定要求的相關資料,必要時對申請人的生產經營場所進行現場核查;對符合規定條件的,決定準予許可;對不符合規定條件的,決定不予許可并書面說明理由。、第33條對質量監督、工商行政管理、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等部門的職責作了規定。但《食品安全法》就相關部門具體負責環節的具體責任未作詳細規定。
其二,在基層地方執法環節,存在各監管部門職責均落實不到位的現象。如工商管理部門推脫只對負責進入商場、超市、批發農貿市場等區域的食用油檢查,產品監管部門對食用油產品的抽檢次數有限,且目前關于地溝油的檢驗沒有統一的標準,產品質量監督部門的發話欠缺力度,食品藥品監管局沒有及時接受消費者投訴,而生產、銷售商也可能以獲準其他食品生產許可為幌子,或者充分鉆當前對地溝油抽檢不力的空子。
綜上,地溝油現象的屢禁不止既有立法上又有基層執法不力的原因,怎么去認定各食品監管部門的監管行為與造成后果的因果關系,其中各個部門又應該承擔多少責任,這些都是在瀆職犯罪中需要研究的問題。
2結合地溝油犯罪談瀆職犯罪中“重大損失”的界定
瀆職犯罪的客觀要件要求“重大損失”,那么這個重大損失如何界定?如果以發生了實際后果作為認定重大損失的依據,筆者認為會產生幾個弊端:一是這種情況下不利于對瀆職犯罪的實時打擊,而且大多案件中瀆職行為的實施具有隱蔽性,待損失結果發生之時可能因為時間久遠導致證據上的滅失。二是考慮地溝油犯罪是行為犯,只要有利用地溝油生產食用油的行為,即構成犯罪,嚴重的還可以判處死刑。因此即便還沒有產生實際的重大損失,結合具體的案件情況對食用油中監管不力的行為進行刑事責任上的追究也不是毫無依據。
因此筆者認為需要出臺相關的司法解釋對“重大損失”作一定的定義,重大損失除了指實際的損失,也應該包括可能造成的或者說是將要造成的損失,除了有形的損失之外,還應該包括無形的損失,除了財產上的損失,還包括人身上的損失。比如公安機關查處的窩點是有規模、有組織的地下窩點,該黑色利益鏈里面波及從生產到加工到銷售至少十個以上市場主體;或者說這些窩點是某些正規企業下面暗藏的副業,其并沒有相關的食用油生產、流通準入許可證,但是掛靠在某個國內知名企業下面,由該企業提供生產、加工的設備,而賺取的黑色利潤一部分也歸該知名企業所有;或者說查獲了一批從掏撈、販運到生產、加工的黑作坊,沒有查獲地溝油煉制的食用油,但是根據查獲的情況,可以推定此類黑作坊開設時間已久,制成的產品通過非法銷售渠道進入私人餐飲企業的可能性極大。在這些情況下,即便利用地溝油生產的食用油的惡劣后果尚未在消費市場上被發現,也應當認為其即將造成重大損失。當然在實際辦案時,要求這種可能應該屬于“高度的蓋然性”。因此檢察機關的反瀆職部門應積極聯系工商、質檢、食品藥品監管部門就涉及到食用油的行政執法工作實現信息共享,在必要情況下提前介入,確定損失造成的可能性大小。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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