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文化自覺的視域審視太極文化的勃興

摘要：太極文化作為我國傳統體育文化復興的典范，在全球范圍內取得了廣泛的傳播。綜合運用文獻資料法和理論分析法等研究方法，以“文化自覺”的概念為研究的起點，以國民的文化不自覺行為在歷史上對太極文化傳播行為的影響為研究脈絡，探討文化中心主義和文化自卑主義對于太極文化順利傳播產生阻礙的時代背景和思想根源，提出太極文化的健康發展必須要遵循緊密依托深厚的中國傳統文化，積極主動地走向世界，實施“走出去”的戰略，并要緊密結合時代的發展，對自身的文化進行必要的修正與完善等觀點。認為在文化體系多元化的今天，妥善處理好本土文化與異域文化、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等文化沖突與文化整合之間的關系，合理解決好太極文化自身的繼承和創新問題，是太極文化當前所亟待解決的問題。

關鍵詞：傳統體育；文化自覺；太極文化；傳統文化

中圖分類號：G852.11 文章編號：1009-783X(2012)01-0025-03 文獻標志碼：A

費孝通先生認為“文化自覺是指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對其文化有‘自知之明’，……不帶任何‘文化回歸’的意思，不是要‘復舊’，同時也不主張‘全盤西化’或‘全盤他化’”，此后費孝通先生在不同場合又多次提到“文化自覺”。他所謂的文化自覺，是指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對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來歷、形成過程、所具特色和發展趨向，加強對文化轉型的自主能力，進而取得決定適應新環境、新時代文化選擇的自主地位。

在全球化浪潮日益洶涌的今天，異質文明之間的沖突和整合不斷通過各種介質凸現出來，成了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在這種融合與沖突之中，太極文化作為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杰出代表，不僅在中國得到了蓬勃發展，而且在世界范圍內也得到了廣泛的文化認同，目前已形成了以中國為核心，以韓國、東南亞、澳大利亞、美國、英國、法國、日本為中心，并逐漸向非洲、中美洲等國家地區滲透輻射的太極文化傳播網絡初現雛形。150多個國家和地區建立了數以千計的太極拳組織，習練者超過1億3000萬人，已成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一種符號象征。基于中國傳統文化復興基礎之上的文化自覺對太極文化的發展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太極文化反過來對國人的文化自覺也起到了一定的促進作用。民族傳統文化的傳承與發展和現時代的民族文化自覺運動休戚相關，太極文化作為中華民族傳統體育文化的典型代表之一，文化自覺對其勃興之路起到了積極的助推意義，為太極文化構筑了堅實的民族文化平臺和文化價值支撐。

1 文化不自覺對太極文化的發展產生了阻礙

文化不自覺指的是“對自身文化及其相關文化和對作為文化主體的自我的不覺醒或者不完全覺醒的情形、狀態”。太極拳在其發展與傳播過程中，也曾與其他封建武術派別一樣存在著一定的宗派之別、門戶之爭，曾習少林拳的楊氏太極拳創始人楊露禪為了投師陳長興學習陳式太極拳，不惜裝啞巴、討飯，直至被凍得昏迷過去了，才進得到陳家做了家丁，才有機會“偷拳”學藝便是當時門戶之爭、技不傳外姓的真實寫照。此外，傳男不傳女觀念以及“俠以武犯禁”思想根深蒂固，人民承載文化是處于不自覺的狀態，這是其文化存在的真實一面，文化得不到應有的尊重。隨著社會的發展進步，冷兵器時代隨之結束，辛亥革命后，由于政權更迭，加上交通工具的改進，軍隊戰爭手段的更新，影響了武術的發展。清末掀起的武術高峰，至此跌入低谷。由于軍閥混戰，連年用兵，政府無暇顧及武術的發展，軍隊中習洋槍、下洋操代替了武功的訓練，使武術的發展受到一定的阻礙，武術運動發展緩慢。加之西方體育文化的強勢沖擊，在一段時期內太極拳運動開展受到了消極的影響，在發展歷程中表現出一定程度的文化不自覺性。

從到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東西文化論戰”到20世紀30年代的“中國本位文化論”與“全盤西化論”的爭論，再到80年代的“文化熱”和90年代的“國學熱”，“文化自覺、文化不自覺”體現于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東方文化與西方文化之間的關系中，在整個20世紀中國文化坎坷的演進歷程中。對于這些文化關系的論爭，主要出現了2種極端的文化思潮，即文化中心主義和文化自卑主義。

1.1 文化中心主義對太極運動發展的影響

向翔認為“文化中心主義是指判斷者評判的對象既是自己本民族或本地區的文化，也是別的民族或地區的文化。他不但充分肯定本民族、本地區的文化，而且判斷任何文化都以本民族、本地區文化為標準，認為這一文化比他民族、他地區的文化優越，是若干文化乃至世界文化的中心”。

文化中心這個詞應是ethnocetrism，雖然ehtnocentrism字面上看是“民族中心主義”，但其實可以賦予更廣泛的定義。在Adorno的經典《The Authoritarian Personality》中，便曾給本詞賦予最廣泛的含義。它指的是任何社會群體的成員們對外部群體的偏見態度和敵對心理。具有文化中心主義的人的特點、傾向是將人類社會劃分成各種各樣的群體，而他本人認同其中的一個或數個群體，同時將其他的群體視為“對立認同”(eontra-identities)。文化中心主義亦稱種族中心主義，泛指各個國家、各個民族常有一種將自己的生活方式、信仰、價值觀、行為規范看成是最好的、優于他民族的傾向，并且將本民族、本群體的文化模式當做中心和標準，以此衡量和評價其他文化，常常敵視或懷疑自己所不熟悉的文化模式。這是一個團體認定自己的文化才是最優勢、惟一正確的一種觀念或習慣，是一種具有濃厚的主觀價值的態度。

中國在2000多年的封建社會里總是以天朝上國自居，并自尊為世界的中心。所謂“惠此中國，以綏四方”，只許“以夏變夷”，不許“以夷變夏”。以天朝大國自居的封閉、自大、盲目的封建王朝是不愿學習任何新生事物和外來文化的，以至于19世紀西方列強用炮火打開中國的大門時，“夷夏之大防”的觀念依然左右著中國人的思想，對西人鄙稱為“逆夷”，甚至連有“中國第一個睜眼看世界的人”之稱的林則徐也曾有中國只要閉關鎖市，便能置英國于死地的錯誤思想。極端的文化中心主義盲目地排斥著外來文化，受這種文化中心主義思潮的影響，太極文化也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一定“自戀”傾向，主要表現為對祖先、師傅的過度崇拜。他們對本門、本派武術充滿自豪感，認為祖先或師傅留下的東西是“珍品”“絕品”，孤芳自賞，拒絕吸收和借鑒其他門派優秀的文化成分，缺乏對其他武術門派優秀文化必要的吸收與交流，長期固守于自己的思維定式和文化傳承，對于外來文化的態度更是如此，太極拳師自滿于自己武學正宗和中華乃武學之源的思維，認為韓國跆拳道、泰國的泰拳、日本的柔術和武士道精神均在一定程度上源于中國的武學，驕傲自滿，固步自封，不屑于學習和借鑒他國優秀文化。時至今日，同樣具有搏擊元素的跆拳道和柔道已經成為奧運會正式比賽項目多年，雖經國人幾經努力，太極運動也僅僅借奧運會在北京召開之機成為了一項奧運表演項目，在國際舞臺上與跆拳道和柔道項目的對話中逐漸處于劣勢。在已經改革開放30年后的今天，這種文化中心主義思潮仍在部分國人心中延續。由于太極文化與西方體育文化產生的背景不同、追求的價值不同，其產生的價值理念、思維方式、生活習慣等方面都存在著巨大差異，屬于2種不同的文化體系。當“2個不同的文化初次接觸時，總難免以己文化來吸納他文化，不自覺地強以我見去理解別人”。再加之國人當時對外來侵略的深惡痛絕，對外來文化的不屑，這些都致使西方體育文化難以滲透到中國傳統體育文化之中。傳統體育文化的中心主義使太極文化在新時期得不到其他體育文化的有益補充，在一段時期內漸漸地在與西方競技體育文化之爭中失去話語權，淪為了弱勢文化。

1.2 文化自卑主義

鴉片戰爭的失敗和一系列屈辱條約的簽訂使得中國人有了向西方學習的沖動，“師夷長技以制夷”和“中體西用”等思想在當時達成了共識。及至“五四”運動前后，以陳獨秀、魯迅、胡適為代表的激進知識分子開始從中國傳統文化內部尋找其造成國家積貧積弱、國民積怯積懦的根源。“打倒孔家店”“全盤西化”的口號一時間深入人心，風行全國。新文化運動有其積極的一面，使中國人有了開放的心態，有了超越的眼光，不再坐井觀天，妄自尊大，從單元文化獨立走向多元文化交融；但是新文化運動也有其明顯的消極作用，全盤否定傳統，致使中國文化飽嘗斷梗之痛和斷根之憂，致使年輕人對數千年源遠流長的中國傳統文化失去了起碼的敬意和必要的信心。

“文革”爆發后，受到政治運動的推波助瀾，國人文化自殘的心理達到瘋狂的地步，焚燒典籍，刨挖古墓，拆除廟宇，掃蕩文物，摧毀倫理道德，造成了史無前例的災難，這是中國傳統文化數千年來所遭受到的最大的劫數。太極文化也同樣未能幸免，太極拳被列為“四舊”，許多太極拳師被打成“牛鬼蛇神”，甚至被批斗致死，太極拳的傳播更是被明令禁止，對太極文化的傳播與傳承造成了沉重的打擊。

此外，隨著冷兵器時代的終結，火器時代大環境的到來，作為搏擊和軍隊戰爭基本手段的武術發展在一個時期內陷入了低潮，國人乃至一些武術習練者開始產生武術無用論，片面地認為武術的全部功能就是技擊和搏殺，缺乏對武術的全面認識，忽略了武術的健身和其他價值，對自己的傳統武術文化產生了自卑心理。在這種情況下，太極運動的發展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一定的阻礙作用。

奧林匹克運動伴隨著鴉片戰爭的沖擊進入了中國，使得“原本在一個單純環境中發展、繼承，并用來維系和滿足傳統中國文化理念教化下的民族傳統體育，開始了有史以來第一次在本土上與外來文化的碰撞、融合和對接”。在這種“碰撞、融合和對接”的過程中，以奧林匹克運動為代表的西方體育以其追求“更高、更快、更強”的體育理念，“競爭、平等、拼搏”的人格特點，強調直觀性、強調競爭、追求快速的文化價值取向，對國人產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以太極文化為代表的中國傳統體育文化在與西方強勢體育文化的碰撞中逐漸處于劣勢，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國人對西方體育的盲目跟隨，對自己傳統體育文化產生了自卑，西方體育文化逐步取代中國傳統體育文化而占據了主流地位。

2 太極文化健康發展所要遵循的文化自覺準則

2.1 太極文化必須植根于中國，是文化自覺的首要體現

太極文化首先是一種民族的文化，是在中國特有的社會形態、思想觀念、生活方式、文化土壤和價值取向等多種因素共同作用下的特定產物，具有典型的中國元素。太極文化不應停滯不前，必須在繼承的基礎上進行創新，要創新，必然面臨著一個吸收和再創造的問題。無論是誰，對傳統的理解都是歷史的。也就是說，我們不可能在一片真空中去理解傳統，而是在一種“前理解”結構中，也就是我們現有的經驗結構中理解傳統和自我；因此，我們對于傳統的接近，也不可能是對歷史“本真”面目的復原，而是立足于我們所站立的當下語境，和傳統進行對話溝通，形成一種“視界的融合”。從這種意義上來說，無論太極運動在國內外如何發展，都必須要植根于中國。太極運動離開了中國的元素，離開了中國的歷史和文化內涵，必然會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2.2 太極文化要積極走向世界，是文化自覺的精神外延

“民族的也是世界的”，太極文化不僅要扎根中國，也要積極走出國門，將中華民族這一瑰寶傳向世界，積極地實施太極文化“走出去”的戰略，加快太極文化在世界范圍內的傳播與發展。陳小旺、朱天才等太極名家更是常年在國外開館授徒，擴大了太極文化的影響；國際太極拳交流大會、國際太極拳運動大會、世界太極拳健康大會等活動的召開也對太極文化的推廣起到了積極的作用，國際武聯已于2000年將每年的5月定為世-界太極拳月，太極運動的國際化步伐取得了極大成果。文化自覺要求一個文化群體首先要認識自己的文化，并有能力理解所接觸到的多種文化，努力在由多元文化所組成的世界里確立自己的位置，從中審慎地選擇適用的文化資源，利用這些資源對自己的文化進行創造性的發展。太極運動成功地走向世界并取得良好發展，這就是文化自覺的一種精神外延和具體體現。

2.3 太極文化緊密依存于傳統文化，是文化自覺的忠實體現

太極文化無論是在其起源、發展，還是在壯大的過程中，無不具有特定的歷史背景和文化內涵，蘊含著豐富的中國傳統文化元素。太極拳又稱為哲拳，楊式太極拳創始人楊露禪之孫楊澄莆在《太極拳之練習談》一書中曾寫到：“中國之拳術，雖派別繁多，要知皆寓有哲理之技術，歷來古人窮畢生之精力，而不能盡其玄妙者，比比皆是，學者若費一日之功力，即是有一日之成效，日積月累，水到渠成。”意思就是要掌握太極拳，先需懂得這些古典哲理學說。“太極”一詞源于《周易》，太極拳是用中國古代的“陰陽”“太極”這一哲學理論來解釋拳理而命名的。拳與太極說的結合，逐步形成了太極拳。道家思想和道教文化對中國武術的影響極其深遠，對于作為內家拳代表的太極拳受其影響尤其如此。道教的宗教理論、宗教精神和修煉方法被太極文化廣泛借鑒和吸收。太極文化正是緊密依存于中國傳統哲學、宗教學、美學、養生學、醫學等這些傳統文化，并不斷從中汲取養分，才能夠不斷地發展和光大，厚重的中國傳統文化是太極文化發展的不竭之源，太極文化緊密依存于傳統文化，是文化自覺的忠實體現。

2.4 太極文化要直面現代化進程，是文化自覺的具體表現

太極文化要直面現代化進程，這也是中國傳統體育文化所要面臨的共同課題。要體現文化自覺，重要的是應該明白文化的根本之所在。具體到太極文化的處境，對文化自覺的認識可以集中到這樣一個問題上：面對100多年來西方強勢體育文明的沖擊，中國體育文化應該怎樣應對并從中尋找新的發展契機——究竟是“全盤西化”，還是進行“文化復舊”或“文化回歸”?這是一個令人左右為難的選擇，事實上，以太極文化為代表的中國傳統體育文化自覺有超越“全盤西化”或“文化回歸”的內涵。太極文化根植于中國厚重文化的沃土，在保持傳統太極思想和內容的同時，能夠做到面向現代化，與時俱進，對自己的表現形式和文化內涵進行了必要的修正，例如，創編簡化24式太極拳，這套簡單、易練的太極拳對太極文化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同時，規范太極拳的比賽流程和形式，使得太極拳順利成為北京奧運會的表演項目；充分利用報紙、圖書、電視、網絡等傳媒進行太極文化宣揚，擴大了太極文化的影響，加速了太極文化的國內外推廣；利用先進科學儀器對太極運動的醫療、健身作用進行實證性研究，發掘太極運動的健身功能，樹立太極文化的健康形象。正是太極文化能夠直面傳統體育現代化的趨勢，緊扣時代脈搏，對自身的文化進行大膽揚棄的精神，才使得太極文化在東方與西方、傳統與現代的交流中找到了自己的契合點，實現了其文化復興。

3 結論

費孝通先生提出文化自覺的初衷即是希望中國文化在全球化潮流的回應中能夠繼往開來，大有作為。他認為在許多文章中經常提到的“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應該包括這一個很重要的方面，即中國文化的復興。文化自覺的目的是加強對文化轉型、文化取舍、文化選擇和文化改造的自主能力，以適應新環境、新時代的需求。任何文化都是一定社會和時代的產物，具有一定的社會歷史性和時代局限性。一種文化的先進性不是絕對的，而是相對的。每一種民族文化都有自己生長的土壤和環境，都有自己的作用范圍和發展空間。因此，太極文化要認清自己的本源問題，植根于中國，不斷地汲取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精髓，自覺地豐富自己的文化內涵，同時要以開放的視野來對待太極運動的發展，積極將太極運動推向世界。當今文化的體系是多元的，太極文化在多元文化交流過程中，要盡量消除文化之間的誤解和偏見，互相取長補短，處理好文化的同質化與異質化、本土文化與異域文化、文化沖突與文化整合、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之間的關系，取長補短，兼容并包，妥善解決好太極文化的繼承和創新問題，實現以太極文化為代表的中國傳統體育文化復興的偉大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