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風寒的因素,我知道氣溫已在零度以下。極度的嚴寒刺激著我作為加州人對溫度的敏感性,也冷卻了我作為一名游客的熱情。于是為了取暖,我低頭推開了身邊最近的一扇門,發現自己走進了華盛頓聯合車站。
我舒適地坐在一條公共長椅上,點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等待冰涼的手腳恢復知覺——然后慢慢放松下來,觀察起了身邊的人群。
幾張桌子從那家高檔美國餐廳延伸出來,擺進了候車大廳,食物散發出的美妙香味引誘著我考慮提前用餐。這時我注意到了坐在附近的一個人,從他渴望的眼神中看出,他也注意到了那誘人的食物。他瘦削的身體,因風吹而皸裂的雙手及破舊的衣服幾乎在吶喊著:“無家可歸,無家可歸!”
我在想他有多久沒吃飯了。
我以為他也許會向我討點救濟,我幾乎樂于接受這樣的請求。可是他沒有。這樣的情形持續得越久,他的苦境仿佛就越殘酷。我的大腦與內心在默默地進行著斗爭,一個告誡我別管閑事,另一個則勸我為他去一趟美食廣場。
正當我還在進行激烈的心理斗爭時,一對衣著講究的年輕夫婦走近了他。“勞駕,先生,”那位丈夫對他說:“我與妻子剛用完餐,我們的胃口不如我們想的那么大,可是我們不愿浪費美食。您能幫我們解決困難,物盡其用嗎?”他遞過一個大號的泡沫塑料餐盒。
“愿上帝保佑你們。圣誕快樂!”那人滿懷感激地回答。
盡管我很高興,但是也為自己的無動于衷感到沮喪,我繼續看著他們。那人端詳著剛剛獲得的食物,重新整理薄脆餅干,仔細打量著多層三明治并攪拌著沙拉——顯然打算慢慢品嘗這頓充滿奇跡的晚餐。
然后,他緩慢而又從容地揭開碗蓋,雙手捧著熱氣騰騰的碗,吸了一口氣。最后,他打開塑料湯匙,盛了滿滿一勺湯,移到嘴邊——一個突然的舉動令我一驚——他竟然停了下來。
我順著他狹長的眼睛注視的方向轉頭看過去。
又有一個人進了大廳,拖著腳步朝我們走來。這是位老人,他沒戴帽子和手套,穿著一條輕薄的褲子、一件磨得很薄的外套和一雙裂了口的鞋子。他雙手紅腫,臉上有點藍色的染發劑。看到這令人難過的情景的不只我一個,但我貧困的鄰座卻是唯一行動的人。
他把自己的飯放在旁邊,敏捷地跳起來,將老人領到鄰近的一個座位。然后握住老人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輕快地揉搓。最后,他溫柔地將自己破舊的外套披在老人的肩上。
“大伯,我的名字叫杰克,”他說,“上帝的一位天使給我送來了這頓飯。我剛用完餐,不愿浪費這美食。您能幫我解決困難嗎?”
不等老人回答,他將那碗依舊溫熱的湯端到了那位陌生人的手中,然而他得到了回應:
“好的,孩子,不過要是你能幫我分一半這塊三明治就更好了。對我這樣年紀的人來說,這些食物太多了。”
我慢慢走向美食廣場,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很快,我帶著幾大杯咖啡及一大堆各式酥皮點心回來了:“勞駕,先生們,可是……”
那天,我離開聯合車站時,內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
馮國偉摘自《英語廣場·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