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路（組詩）

污 水

暴雨。積水。馬路上車如梭飛

一路濺出一簇簇水花，濺向

兩邊行跡匆匆的路人。我正逆風(fēng)而行

小心翼翼走自己的路

戰(zhàn)戰(zhàn)兢兢，靠邊站、靠邊走

而對面的一輛輛車如湍急的

河流洶涌而來，其中一輛

轎車不減速，反而加大油門

從我身邊擦身駛過，濺我一身污水

我狼狽不堪的樣子肯定滑稽

車上司機(jī)和他身邊的小姐哈哈大笑

那么近，我看清了小姐的櫻桃小口

和司機(jī)滿嘴的黃牙，素不相識

無緣無故濺我一身濕淋淋……

車跑遠(yuǎn)了，留下我呆如木雞

跺足，火冒三丈又奈何？生活中

我也常常被人冷不防濺一身污水

而大笑的司機(jī)、小姐常常不是陌路人

巧 遇

那晚，街上碰到失蹤多年的老友阿書

仿佛童年一黑夜捉迷藏

他突然主動(dòng)走出藏身的柴垛

讓我一把抓住了滿懷的驚喜

多年不見，他的消失

就是一次捉迷藏至深夜

不見的，第二天醒來也未見

他隨朝霞一道從地平線上出來

今天，他卻像一枚明月冷不防

撞了我一個(gè)趔趄，撞痛了我的心

緊緊抓住老友不愿松手

生怕他再一次神秘走失

云深不知處的歲月啊！

猝 死

十字路口

原是黃泥公路

破破爛爛、坑坑洼洼

車輛慢行，十年安全

后來修成水泥馬路

六車道，全市一流

車輛四通八達(dá)

穿梭如金槍魚

卻月月發(fā)生車禍

有增無減，兩年死傷30多人

怎回事？

路修好了，上檔次了

卻頻頻出人命

讓人想起五六十年代

老一輩坎坎坷坷的愛情

總是金婚、銀婚……

而如今小青年暢通無阻

如飚車的婚姻卻往往意外猝死

木 排

你們，用倒下的身體托起人們

站起來，從此岸渡向彼岸，或

從山溪走向前方江河的寬闊

你們本是一棵棵站立的挺拔的樹

風(fēng)華正茂，舒枝展葉固守一個(gè)家

每片綠葉捧著鳥鳴和一群歌唱家的巢

仿佛世外桃園的隱士陶淵明

而你們在疼痛的顫栗中倒下獻(xiàn)身

學(xué)那倒臥河面的石橋、鐵橋

托起那么多腳，耕耘水面如農(nóng)夫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倒下的軀體換取了人們水上的站立

這是你們的另外一種站立

踩著清貧的河水和清冽的歲月

溫度計(jì)

溫度計(jì)。一管水銀，一個(gè)好動(dòng)的孩子

此刻囚禁于透明的玻璃里

展覽自由的身子如何被束縛

一動(dòng)不動(dòng)。多想去坎坷不平的地面奔跑！

釘在墻上，想象是一掛白亮的瀑布

如懸掛峭壁不停地奔瀉奔瀉

其實(shí)已靜如處子。玻璃管緊緊

掌握了它，它緊緊掌握了氣溫？

神經(jīng)高度敏感，每時(shí)每刻預(yù)報(bào)

瞬息變化的氣溫，悄悄移動(dòng)亮晶晶的

足踝，卻再也不能去奔跑去跳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