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苑》又做了一樁有意義的事情。從網絡到刊物,將一群年輕的江蘇青年作家的小說曬了出來,這一空間與文體的轉換,亮出了“群”體的另一副面孔。
說句實話,曾經不止在一個場合,我們表現出對江蘇更年輕的一代文學力量的憂慮,這些文學新青年們都在哪里?他們有哪些杰出的表現?尤其在當今網絡與類型文學的壓迫下,傳統文學的經典美學還有沒有傳承的力量?任何一個時代、地區、社群,文學、文化,它的未來都在青年。前幾年,我們反復申言非主流文學的不容忽視,應該給網絡文學、通俗文學以應有空間與地位,而今天,我們又在擔心,青年們會不會一窩蜂地涌到網上去,擠在書店第一排的暢銷書架上,因為任何文學的發展不僅在于青年,更在于他們的獨立的思考,個性的確立,身份的認同,在于他們的寬容和對多樣化意義的深刻理解。
馮主編從網上傳來了征集的部分作品,這些江蘇作家中更年輕一代的作品多少給了我安慰,他們的作品推翻了我的許多想象和預設。在這些作者中有認識的,有聽說過而未曾謀面的,也有從未聽說過的,但他們都有不俗的表現。他們的作品并沒有過度地私人和自我,而是表現出了一種情懷和胸襟,他們將當下的社會生活相當嫻熟地納入筆下,無論是潘吉的《夏天的日子》、葉孤的《臀》、杜小蟲的《一個女人的江湖》,還是王修的《入席》、儲成劍的《教授駕到》、李紜皓的《大花蕙蘭》,在關注現實人生、反映底層生活、反思社會現象等方面表現出他們的敏銳和深刻。不少作者還表現出相當廣闊的寫作視野,其主題和題材已非一己生活所能解釋,如劉學安的《瑪拉嘎西》就將筆觸伸向了勞務輸出這個領域,李淑妮的《外鄉女》則細膩地展現了外鄉女的內心世界,這種超越姿態,為自己日后的寫作預留寬廣的空間。青年作家們所表現的超越性努力還表現在對小說虛構功能的理解與開發上,如李新勇的《社日去看趙肉麻》就是一篇亦真亦幻的小說,看似落在實處,卻又飄向虛空,而我覺得只有能夠在虛構世界里自由馳騁的作家才能說是最終擁有了小說,一旦拆除了真實的腳手架,那虛構世界的每個細節和構件都要承受各自的力量,沒有相當的訓練是斷不能完成的。當然,我要談到語言,在這方面,我更容易發現他們的個性,古劍的《本命》書寫的是一份珍藏在心底的情感,語言的純凈、柔軟、細密,恰到好處地反映出主人公的心理狀態。在傳媒時代、圖像時代,已少有人關心語言了,所以,嚴爾碧的《遺像》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想要飛出去的游子總是有一份故鄉的牽絆,而這份牽絆是在對故鄉的人、物、事的一件一件的敘述中展現的,尤其是作者在語言上能表現得如此之“慢”,如此之“安靜”,實在是一種值得提倡的品格。
當然,一個小輯不足以昭示未來,幾個青年的寫作也還不足以給人太多的樂觀,但重要的是“群”體的力量,是一次又一次鮮明的宣示。所以,我寧愿說,《翠苑》的這種文學動作是非常值得肯定的。
(作者為江蘇省作家協會創作室副主任、文學評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