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責任是企業的法定責任嗎?

李晨律師：

您好！

我是一名企業經營者，初涉商海，所在的行業屬于環境高風險行業。近期參加一場有關“康菲溢油事件”研討活動時，演講者提及企業環境責任的概念。請問，環境責任是企業的法定責任嗎？企業如何能夠履行好這個責任？

讀者：金思敏

金思敏讀者：

您好！

企業環境責任是企業社會責任的一部分，被聯合國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經合組織”）規定在跨國公司行為準則之內。我國進入了環境污染事故高發期，從紫金礦業潰壩到康菲渤海溢油，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而企業在初始階段往往會忽視潛在責任，例如環境問題。作為環境高風險企業的經營者，您能主動地關注企業環境責任，是十分可貴和值得提倡的。

什么是環境責任

環境責任是指根據人在環境中所處地位在對環境整體維護中應承擔的責任。環境保護法的基本原則包括污染者付費、利用者補償、開發者保護、破壞者恢復。

“污染者付費”，也稱污染者負擔，是指污染環境造成的損失及治理污染的費用應當由排污者承擔，而不應轉嫁給國家和社會。這一原則，最先是由經合組織環境委員會在1972年初提出的，后來得到國際上廣泛的承認，并被許多國家確定為環境保護法的一項基本原則。我國《環境保護法》第二十四條規定：“產生環境污染和其他公害的單位，必須把環境保護工作納入計劃，建立環境保護責任制度；采取有效措施，防治在生產建設或者其他活動中產生的廢氣、廢水、廢渣、粉塵、惡臭氣體、放射性物質以及噪聲、振動、電磁波輻射等對環境的污染和危害。”

“利用者補償”，也稱誰利用誰補償，是指開發利用環境資源者，應當按照國家有關規定承擔經濟補償的責任。當人們開發利用環境資源時，所需投入的大量勞動，包括調查、勘測、評價等的費用，理當由開發利用者承擔。環境資源的價值表現在自然再生產能力上，國家作為環境資源的所有者，實行環境資源有償使用是理所當然的。

“開發者保護”，也稱誰開發誰保護，是指開發利用環境資源者，不僅有依法開發自然資源的權利，同時還有保護環境資源的義務。這一原則體現了“開發利用與保護增殖并重”的方針。開發利用環境資源的單位和個人，不僅有依法開發利用的權利，同時還負有保護的義務。

“破壞者恢復”，也稱誰破壞誰恢復，是指因開發環境資源而造成環境資源破壞的單位和個人，對其負有恢復整治的責任。我國《水土保持法》第二十七條關于\"企業事業單位在建設和生產過程中必須采取水土保持措施，對造成的水土流失負責治理。本單位無力治理的，由水行政主管部門治理，治理費用由造成水土流失的企業事業單位負擔\"的規定，體現了破壞者恢復的原則。

企業環境責任的內容

1.普適性的企業環境責任

企業環境責任是企業社會責任的一部分。從社會責任的角度，企業環境責任包括如下四個方面：首先，應該在產品的設計、材料選購、工藝制造、成品出廠等所有活動和過程中，嚴格按國家標準，注重減少污染和保護環境，治理“三廢”，努力降低直至消除污染物；其次，對建設項目進行嚴格的環境評估，逐步淘汰落后的生產工藝，走清潔生產、環保生產之路；第三，科學、合理地利用自然資源，提高自然資源的回收利用率；第四，注重研發無害于環境和人體健康的產品，在產品有可能對環境造成損害的時候，積極采取預防和補救措施。

2.污染企業的環境法律責任

一旦發出污染事件，則污染企業需要承擔環境法律責任。按照我國環境資源法的規定，企業的環境法律責任包括環境行政責任、環境民事責任和環境刑事責任。

就環境行政責任而言，是實務中污染事件一旦發生，企業首先關注的一種環境法律責任。基于我國目前環境立法分散性的特點，不同的污染環境因素（如水污染、固體廢物污染、土壤污染等）需適用與之對應的法律規定，分別涉及水污染責任、固體廢物污染責任以及土壤污染責任等。根據筆者的法律服務經驗，許多案件中的污染環境因素往往呈現多樣化與發展性的趨勢。例如水污染案件中，，因為受污染水體流經或滲入土壤，可能繼而引發土壤污染。因此，在根據水污染現狀進行法律責任分析時，其他關聯污染環境因素引發的法律責任切勿忽視。

就環境民事責任而言，污染事件有引發環境侵權訴訟的風險。根據《侵權責任法》第六十五條、第六十六條的規定，環境污染責任是一種特殊的侵權責任，其特殊性首先表現在其采用了無過錯責任歸責原則。依無過錯責任原則，在受害人有損害、污染者的行為與損害有因果關系的情況下，不論污染者有無過錯，都應對其污染造成的損害承擔侵權責任。其次，由于環境污染損害一般具有長期性、潛伏性、持續性、廣泛性的特點，在環境污染責任的認定中，采用舉證責任倒置的規定，即在受害人無須證明污染者的行為與自身損害的因果關系。

就環境刑事責任而言，行為人（包括單位及個人）違反法律規定，實施了嚴重危害環境的行為構成犯罪的，將被追究刑事責任。在現行刑法的罪名中，與環境有關的一共14個，其中與污染環境有關的罪名有3種，分別是重大環境污染事故罪，非法處置進口的固體廢物罪，以及擅自進口固體廢物罪。在我國環境事故頻發的背景下，2011年2月審議通過的《刑法修正案八》擴展了重大環境污染事故罪的適用范圍，降低了入罪門檻，極大地增強了刑法對環境污染事故的威懾力。本次修改最重大和核心的變化是將構成要件中的犯罪結果由“造成重大環境污染事故，致使公私財產遭受重大損失或者人身傷亡的嚴重后果”修改為“嚴重污染環境”，使構成該罪的犯罪結果不再限于財產損失或人身傷亡的特定結果。環境刑事責任的入罪條件降低顯示我國對環境問題現狀的擔憂和重視，企業的環境法律責任也應警鐘長鳴。

上市公司與企業環境責任

上市公司為我國經濟發展作出了巨大貢獻并由此成為時代寵兒，但在一些地區，有的上市公司只注重經濟利益，卻忘記了自己應該負擔的社會責任，如福建汀江污染事件。自2003年以來，國家環保部、證監會相繼出臺《關于對申請上市的企業和申請再融資的上市企業進行環境保護核查的通知》、《關于重污染行業生產經營公司IPO申請申報文件的通知》等文，開展了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的環保核查工作，旨在促進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遵守國家環保法律法規，同時降低因環境污染帶來的投資風險。

隨著國民環保意識的增強，國家環保部推動“綠色證券”的決心和力度在不斷加大。今年中旬，環保部對甘肅酒鋼集團宏興鋼鐵股份有限公司（“酒鋼宏興”）發函，明確表示因該公司尚有六項重要環保問題未按上次環保核查承諾完成整改，故暫停對其上市環保核查，意味著該公司2010年年底拋出的定向增發再融資計劃暫時擱淺。這是環保部落實2月17日發文《關于進一步規范監督管理嚴格開展上市公司環保核查工作的通知》“環保問題不整改別想上市融資”精神的第一例。《通知》明確要求企業確實沒有任何重大環保違法行為才能遞交上市環保核查申請。

經濟政策推動企業履行環境責任

除了嚴格規定企業環境違法責任、建立上市公司環保核查制度之外，我國亦在逐步建立和完善環境經濟政策，推動企業履行環境責任。

1．綠色信貸。原國家環保總局聯合中國人民銀行、中國銀行業監督管理委員會，啟動“綠色信貸”政策。環保部門向銀行機構提供存在環保違法等問題的企業信息，銀行機構據此取消對相關企業信貸甚至收回貸款，從源頭上切斷污染企業的資金鏈。

2．綠色貿易。旨在減少對外貿易中存在的“產品大量出口，污染留在中國國內”的環境損害和代價，環境保護部著手制定了“高污染、高環境風險”產品名錄，作為限制污染產品出口的依據。經濟部門對名錄中產品采取了取消出口退稅、禁止加工貿易的措施，減輕了中國出口產品的環境代價。

3．綠色保險。環境污染責任保險是以企業發生污染事故對第三者造成的損害依法應承擔的賠償責任為標的的保險，被稱為“綠色保險”。2007年底，原國家環保總局聯合中國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發布環境污染責任保險的指導意見，并在全國部分省市開展試點。2008年湖南省完成了全國首例環境污染責任保險賠償。

4．綠色稅收。我國政府已經出臺了對減排設備、環保設備給予所得稅優惠的政策，對符合環保要求綜合利用產品實行增值稅優惠政策，對脫硫副產品、利用醫療垃圾、底泥焚燒發電等給予增值稅優惠。

結語

目前，中國企業在環境責任承擔方面，無論是在觀念上還是在實際行動上，仍處在被動狀態，常常是迫于政府和社會壓力，產業鏈中跨國公司等合作伙伴的壓力之下的非自愿舉動，更多地將其看作消耗企業利潤的減項，很少看到承擔環境責任給企業帶來的效益和競爭力。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社會和政府對環境的要求必然是越來越高，企業應當更新理念，將環境管理納入生產管理中，實現產品和產業結構調整，在全球分工的產業鏈環節上爭取有利位置，贏得新的產業競爭優勢。

(作者系北京市大成律師事務所上海分所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