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人的婚外戀

俗話說得好，鬼窮鬼本分，人窮人老實。可有個蹬三輪的老山，今年四十三歲，長得既黑又瘦，窮得叮當響，卻也居然不老實起來，背著老婆在外面搞了個情人。這也真應了那句話：叫花子扭秧歌——窮快活！

那天，老山在街上兜活，突然看見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暈倒在街頭，他想也不想，馬上把女人抱上車，飛一般送去醫院，還替女人墊了幾百元藥費。那女人叫阿娣，老公死了幾年，感覺日子過不下去了，她就跑到城里擦鞋養活家里一對上學的兒女。大家都是從鄉下出來討生活的，一說話，感覺就親近了好多。老山端水送藥，在醫院服侍了幾天阿娣，兩人幾乎無話不談，兩顆心也靠得越來越近，大有相見恨晚之意。阿娣的病好后，就認老山做了哥哥，指望以后凡事大家好有個照應。

老山是個不肯占人便宜的人，既然認了這個干妹妹，那就不能讓人家白叫這聲哥哥，打這后，阿娣要用點煤買點米什么的，都讓他包送到家了。有一次老山給阿娣家拉了半車煤，卸完后，阿娣讓他進屋擦把臉。老山進去一看，屋里桌子上已擺好了一盤炒雞蛋、一瓶開了蓋的白酒。看來，阿娣早有準備要留他吃飯的。

老山推辭不得，只好坐下喝了兩碗黃酒。完了天就黑了，老山站起來要走，說你嫂子還在家等著我哩。阿娣拉著他的手不讓走，幽幽地說了句話：“大哥，嫂子她……這么多年了，真是太難為你了，大哥，你人再好、再窮，你……你也是個男人呀！”老山聽了這句話，扭頭一看，阿娣兩道目光火辣辣的。他一下覺得渾身燥熱，就管不住自己了，返身把阿娣緊緊摟在懷里，阿娣順手就關了燈……

打這以后，兩人明目張膽地保持著這種關系，反正在這兒，只要瞞著老山的老婆一個人就行了，誰會認識他們呢？就算認識，城里人也沒興趣管別人的閑事。

一天，老山蹬車經過阿娣的擦鞋攤前，故意咳了一下，沖阿娣笑了笑。阿娣抬起頭，見是老山，就向他招手：“你下來，你下來！”

老山跳下車過去，阿娣左右飛快地瞧了一眼，低聲說道：“我晚上給你做餃子，一定來呀！”

老山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埋怨：“做那玩藝干啥，費錢！”阿娣說就是要做給你吃，肉都買好了，你來不來吧。”老山唔唔兩句：“那我先干活去了。”說著跳上車，直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

晚上，老山就著餃子喝酒，吃一只餃子，喝一口酒，感覺像過年。阿娣就坐在一旁，手托著下巴瞅著他，兩眼放光，臉上紅撲撲的也像喝了酒。

老山喝完最后一口酒，放下筷子說：“飽了！”拉過阿娣的手就往懷里抱。他想趁著幾分醉意，爭分奪秒地干點事兒，然后快點回家。

阿娣輕輕掙扎，說不行，老山，今晚不行。

老山想，這有啥行不行的，咱倆啥關系，也不是頭一回了，就摟著不松手。阿娣的力氣也不小，一使勁，堅決地掙脫了老山的懷抱，掠了把頭發：“不行，今晚不行，真的！”

老山笑嘻嘻地問：“怎么不行？你又在外面搞了一個？”阿娣“呸”了一口：“你看現在都九點了，你能放心嫂子呀？”說著轉身拿了個小塑料袋子，把原先煮好留著沒動的一盤餃子倒了進去，扎好，給老山遞了過去：“給嫂子拿回去，你就說……就說在街上買的，快點呀，要不就凍了！”

老山心里一熱，接過餃子，順勢拉著阿娣的手舍不得放：“阿娣，你的心真好！只可惜我沒有福氣娶到你做老婆，下輩子吧，下輩子我一定娶你！”

阿娣臉更紅了，催促道：“快走呀，別讓嫂子為你擔心！”老山忙說我就走，我就走，掉頭出了門，跳上車急急忙忙往家趕。

老山是個不走運的男人，娶的老婆名叫阿英，進門沒給老山生兒子，自己倒先生起了病，在鄉下治了好多年，越治病越多，把老山折騰成了個人見人怕的借錢大王。跟阿娣一樣，老山感覺在鄉下過不下去了，只好進城蹬三輪，一來能掙幾個藥錢，二來阿英看病也方便。進城幾年，老山掙的那點錢都花在了老婆身上，急的時候，阿娣還塞過他一百二百的。可阿英的病呢，就是一副治不好也死不了的樣子，經常下不了床，有時連大小便都得老山侍候。

老山回到家時，一看家里還亮著燈，阿英果然在為他擔心呢。老山一邊樂呵呵地說著沒事沒事，一邊利索地把餃子倒在一個盤子里，拿了雙筷子，端到床頭說：“快起來吃宵夜，我買了餃子！”

阿英瞅了一眼餃子，詫異地望著老山。在路上，老山早就想好了，撒謊道：“哦，我見有個賣餃子的，沒有什么生意，那鍋餃子肯定賣不完，我就想，我今天多掙了幾塊，也闊一回吧，給老婆買幾個嘗嘗，也算幫一下人家，唉，都是過窮日子的呀，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呀！”

阿英信了，支起身子，慢慢地吃起了餃子。吃了幾個，阿英說：“這不是在街上買的。”

老山聽了心里一跳。阿英說：“街上賣的，哪有這么好的餃子皮，吃起來感覺就不一樣，嗯，這味道是人手搓揉出來的，再說，街上賣的，能有這么好的餡么？”

阿英說著話，抬頭望著老山。老山心中突突亂跳，勉強擠出一絲笑說：“你真厲害，連餃子是人做的機器做的也吃得出來，我可一點兒吃不出！”阿英定定地瞅著他，問道：“老山，這餃子不是你買的，對不對？”

老山支吾了半天，最后說，這餃子確實不是買的，今晚到一個老鄉家里吃飯，這是人家的老婆做的，臨走，硬是讓我帶幾個回來。

阿英哦了一聲，沒有再問什么，默默地一個接一個吃起了餃子，把一盤餃子都吃了個精光。

第二天晚上回家前，老山又拐去了阿娣家。阿娣滿臉期待地問：“嫂子吃了餃子了嗎？說好吃不？她……她知道是我做的嗎？”

老山悶頭悶腦地抽了根煙，這才抬頭道：“別提你那餃子了，她……她恐怕看出什么來了，唉，你們女人哪！”就把昨晚老婆說的話給阿娣背了一遍。

阿娣聽完，低頭沉默不語，過了半晌抬頭問老山：“那你準備咋辦？以后還來不？”

老山耷拉著腦袋叭嗒叭嗒直抽煙：“她病成這樣，已經夠難受的了，我……我咋能再去傷她的心哩？”

兩人一聲不吭悶坐了一會，老山把煙頭一扔站起來：“我要回去了！”

阿娣一驚，忙把他喊住：“等等，你袖子破了，我給你補補！”老山一看，可不是嘛，兩邊袖子都脫了線。他順從地把衣服脫下，光著膀子又坐了下來。

阿娣飛針走線，不一會就把袖子縫好了，給老山重新穿上，然后說了句：“老山，你以后想來就來，不想來就別來了，我不怪你！記住，別讓嫂子受委屈！”

老山嗯了一句，低著頭出去了。踩著三輪回到家，老山走進屋就挽起袖子，先拿藥倒水給阿英吃了，接著就開始生爐子做飯。阿英忽然說：“先別忙，把衣服脫下，你兩條袖子都破了兩天了，我給你縫縫。”

老山嚇了一跳，說：“沒啊，這衣服沒破。”阿英笑著看他：“還說沒破，你看。”老山往兩條胳膊上一瞧，剛才阿娣縫好了他沒注意看，現在一看才發現，還有一只袖子沒縫好呢，露出一截黑乎乎的肉。

老山的腦袋一下大了，咋辦？總不成把阿娣縫好的袖子又扯開吧！硬著頭皮脫下衣服，馬上背轉身，一邊忙乎著，一邊豎起耳朵留心老婆有什么動靜。

阿英今兒精神不錯，一邊縫，一邊嘮嘮叨叨，讓他注意這注意那，過了一會，聽見阿英自言自語說：“好了，縫好一邊了……咦，這邊咋縫好了呀？老山，誰給你縫的呀？”

老山額頭冒了汗，說：“還有誰呀，那條袖子原本就沒破。”阿英半信半疑，喃喃道：“怎么會呢？前兩天，我明明看見兩條袖子都破了的，嗯，這線也是剛縫上的呢！”

老山不敢再答腔了，埋著頭充耳不聞，好在阿英嘀咕了幾句，也沒揪著他不放。

這事過了幾天，老山一直忍著沒去阿娣那兒。又過了兩天，他忽然想起，阿娣家該沒煤了，收工前，他就裝了半車煤送去。

剛卸完煤，阿娣剛好收攤回來，硬是拉他進屋，倒了碗水給他。老山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喝完，一抹嘴巴，抬腿就要走。阿娣說等等，拉過他往兩條胳膊上瞧：“那天，還有一條袖子我沒縫呢，縫好了嗎？”

老山一怔，發現自己正好穿著前幾天穿的那件衣服，一聽阿娣這么說，禁不住埋怨道：“你還好意思提哩！兩條袖子，你要么就不縫，要么就兩條都縫好，留下一條咋回事喲？害你嫂子又給我縫了一回，還問我，另外這條袖子是誰給我縫的哩！”

阿娣反復摸著他那條袖子，不住地說：“縫了就好，縫了就好！”眼眶一紅，滴滴答答就往下直掉淚。老山一看心痛了，跺腳說：“你哭啥嘛！不就是一條破袖子嗎？”

阿英抹了把淚，又哭又笑地說：“老山，我是個苦命的女人，能夠和你這樣一個好男人好上一回，我就心滿意足了。我咋能有什么過分的想法呢？這不是我的福分呀，這是嫂子的福分，我哪能搶了嫂子的啊？我不能貪心呀，兩條袖子，我能縫上一條，我該知足了，那條袖子，我得給嫂子留著啊……”

老山聽不下去了，把阿娣緊緊摟進懷里，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從阿娣家出來，他拐去市場給阿英買了尾小魚熬湯。回到家里，發覺時間晚了點，就手忙腳亂地弄起飯來。熬好了魚湯，他小心翼翼地捧起來，想讓阿英趁熱喝下去。

阿英支起身子坐在床頭，手里擺弄著一件毛衣，高興地說：“老山，我給你織了件衣服，可惜，撿的線織完了。”老山一瞧，那毛衣只織到一半，還空著兩只袖子呢，就笑著說：“離穿毛衣還早哩，到時我給你買點線。”

阿英輕輕把毛衣疊好，往前推了推，哽咽道：“別，你把毛衣拿去，找個好心的女人，求她幫幫忙，把剩下的織好吧！”話未說完，臉上就全是淚花了。

老山的手一抖，碗里的魚湯濺了出來，眼前頓時也是一片模糊。他怕阿英看見自己流淚，趕緊放下魚湯，快步退出門外，靠著墻捂著嘴巴。這個從來沒有流過淚的漢子，居然在一天之內第二次流下了淚水，而且流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