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當前知識產權服務業發展現狀的思考

陳禮永

(泰山學院 思想政治教育學院，山東 泰安 271021)

知識產權服務業①是知識密集型服務業(KIBS)的典型代表，是知識產權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在我國的發展十分緩慢。直到2008年6月，在國務院頒布實施的《國家知識產權戰略綱要》中，才第一次明確提出了發展知識產權中介服務的具體要求;2010年，國家發改委在《關于當前推進高技術服務業發展有關工作的通知》(發改辦高技［2010］1093號)中，首次將知識產權服務業納入重點培育的高技術服務行業。這兩個重要文件的發布，標志著知識產權服務業春天腳步的臨近，但同時也說明這一行業，還亟待完善、規范和扶持。

一、知識產權服務業的行業定位、行業特點

(一)知識產權服務業的行業定位

知識經濟的到來一方面使得第二產業中的高技術產業替代了傳統產業，另一方面是在第三產業中促進了知識密集型服務業的崛起。知識產權服務業就是具有知識產權內涵與外延的知識密集型服務行業。在我國《國民經濟行業分類》標準(GB/T4754―2011)中，知識產權服務業屬于第三產業中“租賃和商務服務業”中的子類。其中，知識產權服務(代碼725)是指對專利、商標、版權、著作權、軟件、集成電路布圖設計等的代理、轉讓、登記、鑒定、評估、認證、咨詢、檢索等活動。但是在實踐中有大量知識產權法律服務與以上服務內容重合度很高而沒有包括在內，他們分別被列入法律服務(代碼722)中的律師及相關的法律服務(代碼7221)以及其他法律服務(代碼7229)。

要澄清兩個有關知識產權服務業的錯誤認識:一是把知識產權服務業等同于知識產權代理業，這顯然是對知識產權服務業內涵和外延缺乏基本認識;二是把知識產權服務主體簡單理解為中介機構。知識產權服務業以中介機構為主體，但不是全部。

(二)知識產權服務業的行業特點

1.服務客體的無形性

知識產權又稱智慧財產權是人類智力勞動產生的成果所有權。“無形壟斷”［1］是知識產權的本質特征，這也決定了知識產權服務的客體是一種具有“獨、特、新”的知識、信息和作品等無形資產。對這些無形資產進行確權、維權、評價(估)、交易、保護、配置，從而為權利人、利益攸關方等提供與傳統服務行業相比性價比更高的服務是十分困難的。

2.服務主體的專業化

知識產權服務業是一個高度專業化的領域，一方面體現在行業進入和就業門檻較高;另一方面體現在對從業者高素質要求——無論是服務商還是其具體從業人員都必須對所要服務的行業和領域有比較深厚的專業知識與技能積淀，有比較扎實的專業研究與實踐基礎。知識產權服務從業人員就是憑借自己對于知識、信息資源、技術資源以及各類法律法規的掌握，為知識產權權利人、權利攸關方和客戶提供高知識含量、高技術含量的智慧密集型服務。

3.服務過程的創新性

知識產權的產生是創新的結果，知識產權服務亦是一個再創新的過程。包括兩個方面:一是由于服務客體的惟一性、權利攸關方和客戶需求的千差萬別決定了服務本身就是創新;二是在服務過程中，由于各種不確定因素的出現導致在服務領域以及商業模式方面的開拓與創新。

4.行業發展的依賴性

表現為兩點:首先是對高新創意產業的依賴。知識產權服務的對象多為高新技術企業和文化創意企業，知識產權服務業的發展與其服務的產業的成熟度、市場的需求力密切相關，沒有相關產業的支撐，知識產權服務業就失去了生存的土壤。其次是對相關國際、國內法律法規發展變化的依賴。知識產權歸根到底是一種法律制度設計，知識產權服務業存在、發展離不開相關法律法規、政策的制定及實施。每一次法律修訂、每一條法律條文的修改都有可能對知識產權服務業的發展帶來契機乃至產生深遠的影響。

二、國內、外知識產權服務業發展現狀及特點

(一)我國知識產權服務業發展現狀及特點

1.行業規模小、實力弱，處于行業發展的初期。依據國家知識產權局2010年的統計數據(見表1):知識產權服務業從業單位數量、從業人員數量僅占到全國服務業的0.3%及0.1%，行業人均資產與人均利潤也僅有服務業總體水平的30.7%及72.8%。

表1 2008年知識產權服務業在全國服務業中的比重

2.服務層次低，創新能力不強。只從事一項產業活動的法人單位有3444家，占到法人單位總數的98.2%(見表2)。絕大多數的服務機構業務品種單一，且多局限在專利代理、商標代理登記等簡單、低端服務。能提供知識產權戰略分析、風險評估和預警等高端、高附加值、體現創新能力的業務的服務機構數量很少。

表2 2008年知識產權服務業法人單位產業活動分布

3.從業人員素質低，專業化服務能力差。據統計，從業者中大學學歷超過52.5%的省市只有北京、上海、山西和四川。在不發達的地區還有相當一部分從業人員是大專學歷甚至是高中學歷。具有中級以上專業技術職稱的人員只占15%;［2］另外，從業者的知識結構單一:法律知識、專業知識與技能不能同時具有。從而導致不能提供專業化的服務。

(二)國外知識產權服務業發展現狀及特點

鑒于知識產權的巨大價值，世界各國尤其是當今的發達國家，大都將知識產權納入國家戰略層面進行考慮，以便在全球化經濟時代取得競爭優勢。目前發達國家的知識產權服務體系各具特色但又有著共性(以專利服務為例):1.從服務層次來說，大都形成了由政府部門、公益法人和民間盈利機構組成的完整的、多層次的服務體系;［3］2.從服務機構的性質來說，非營利性機構和營利性機構共存。［4］總體而言呈現以下特點:

1.政府從戰略高度營造有利于行業發展的制度環境。為更好地促進本行業的發展，發達國家大都通過制度來引導服務業的發展，像2002年6月美國專利商標局制定的《21世紀戰略計劃》、2002年7月日本制定的《知識產權戰略大綱》、英國近年來相繼出臺的《技術創新中心報告》以及《英國10年(2004一2014)科學與創新投入框架》等。另外，行政部門還通過金融政策、財稅政策、技術支持政策、政府采購制度等為行業發展營造寬松環境。

2.組織形式多樣、服務方式不斷創新。服務機構由于功能和性質不同，經營主體不一樣。有政府、大學和研究機構以非營利機構的形式運作;有的是私人公司式的商業化經營;還有的屬于混合型。總體以商業化形式經營的居多。近年來，隨著網絡技術的發展，逐漸出現了連鎖經營以及網絡化的發展趨勢，這也促進了服務方式的不斷創新。

3.規模小，人員素質高。知識產權服務機構對人員的要求貴在專、精，而不在多。如英國技術集團(BTG)，作為世界上最大的專門從事技術轉移的科技中介機構，人員在200人左右，其中半數以上是科學家、工程師、專利代理人、律師和會計師。有博士學位者居多，且大都有在企業工作的經歷。

4、較好的信譽和服務質量。由于市場經濟發達、法制健全完善、社會理性化程度較高，在市場競爭、法律約束和行業自律三方制約下，知識產權服務機構大都守信譽、重質量，規范運作。

三、制約我國知識產權服務業發展的因素

我國知識產權服務業的發展以2001年加入WTO為契機，十幾年來已有長足進步。但是從總體看，我國知識產權服務發展與科技經濟社會發展仍然不協調，還遠滿足不了當前知識經濟的需要。深究其原因，既涉及到深層次的知識產權文化背景、權利意識也涉及到淺層次的知識產權制度、人才、機制等。

(一)知識產權文化缺失

知識產權文化本質上是一種“法律文化”、“權利文化”，奉行權利本位并藉此建立利益激勵機制，其核心內容是崇尚創新、尊重知識的價值理念。［5］

從英國1623年《壟斷法案》的頒布(又稱《專利法》)到今天，西方知識產權制度已走過了近四百年的歷程。知識產權作為舶來品進入我國卻只有30年的時間。這種速成品使得我們在知識產權文化培育方面缺乏思想觀念的積淀，現實中表現為全社會的知識產權意識薄弱，尊重他人知識產權、維護自身合法權益的意識缺乏等等。司法、行政實踐也表明在我國知識產權保護成本相對較高，且往往治標不治本。企業碰上知識產權糾紛，特別是涉外知識產權糾紛往往代價高昂、教訓慘痛。正是基于這樣的現實國情，《國家知識產權戰略綱要》把知識產權文化建設作為一項重要的戰略舉措提出來，并將“培育知識產權文化”列為實施知識產權戰略的五大重點之一，明確提出要在全社會形成“尊重知識、崇尚創新、誠信守法”的知識產權文化。

(二)知識產權人才缺乏

知識產權服務業對人才具有高度依賴性，核心人力資本的培育是實現知識產權服務業可持續發展的根本。目前阻礙知識產權人才涌現的因素除了歷史原因，主要表現在人才機制、人才結構和師資力量三個方面。［6］首先，人才機制有待進一步完善。目前對知識產權人才的培養缺乏統一、科學的規劃，人才培養的責任部門不明確，培養機構與知識產權管理部門、使用單位缺乏聯動。其次，人才結構有待進一步優化。當前人才缺乏主要集中在高端領域:一是高端戰略型人才;二是高端知識產權法律人才;三是高端管理人才。最后，師資力量有待進一步加強。知識產權方面的師資力量集中在國內高校及各研究機構。據統計，目前建立了知識產權學院的10多所高校的知識產權專業教師總數不足500人，具有復合型知識背景、較高的理論研究能力和豐富實踐經驗的教師更是少之又少。

(三)知識產權服務業創新不足

一是服務過程中創新不足。據國家知識產權局統計，平均每件國內發明專利申請有6項權利要求，而國外平均有17項;從反映發明創造技術復雜程度的說明書看，平均每件國內發明專利申請有9頁說明書，而國外平均有29頁。［7］另外，服務機構開展業務項數多年不變、商業模式因循守舊。這些都說明不論是行業本身還是具體從業者創新意愿不強、創新能力不足。二是新業務開拓、商業模式創新不足。總體上看，我國知識產權服務機構的業務以代企業申請專利、商標等相對低層次的服務內容為主。能為企業提供知識產權戰略分析及產品市場戰略、風險評估和預警等高端知識產權服務的機構少之又少，知識產權服務行業發展嚴重滯后于經濟和科技的發展。知識產權戰略策劃、評估、托管、商用化等相對高附加值的業務有待進一步拓展和提升。

(四)行業立法滯后，機制不健全

有關知識產權服務業的立法工作遠落后于整個行業的發展，國家對整個行業發展的指導大多以政策的形式來進行。②相關政策在市場準入、管理機制以及行業監督機制等方面缺乏明確且具有可操作性的規定，對知識產權服務業行業發展造成負面影響:一是黑代理大行其道，渾水摸魚擾亂市場秩序，直接威脅到權利人、利益攸關方的權益，也嚴重地損害了知識產權服務業的行業形象和服務機構的健康發展。二是行業內惡性競爭，陷入循環套。由于服務內容單一，進入門檻低，導致知識產權服務機構不論大小、優劣一哄而上，為爭奪市場，競相采取低價策略，一方面導致了市場上“劣幣驅逐良幣”現象，另一方面服務機構為了保本盈利，只好降低服務檔次，進而形成惡性循環。以相對成熟的專利代理行業來講，中華全國代理人協會于1988年即成立，協會成立后開展了大量的行業內部規范工作，但行業內惡性競爭的問題卻一直沒有得到有效解決。有資質的中介把服務價格作為首選因素，互相壓價，惡性競爭。價格低，服務質量就低;服務質量低，價格就上不去。高人力資本投入、高附加值和高產業帶動力的美譽成為紙上談兵。

四、對提升我國知識產權服務業的建議

(一)培育知識產權文化

從2003年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IPO)首次提出了創建知識產權文化到2004年形成以知識產權文化為主題的《東京宣言》，知識產權文化的重要性已逐漸為世界各國認識、認同。國務院頒布的《國家知識產權戰略綱要》中明確指出:培育良好的知識產權文化是實施知識產權戰略的重要保障。培育知識產權文化，實質上就是培育和建設創新文化和創新意識，濃郁的知識產權文化氛圍已成為充分實現知識產權功能的基礎，也有利于從源頭上消除知識產權侵權行為的發生。

當前知識產權文化缺失既包括社會大環境的知識產權文化缺失也包括企業小環境的知識產權文化缺失。對社會整體而言，需要不斷增強對知識產權的認同感，改變只對有形財產尊重的認識習慣，進一步提升知識產權意識，加強對知識產權等無形財產權利的了解和尊重。行政機關應綜合運用法律、政策、教育、宣傳等手段培養社會公眾的知識產權意識，在全社會養成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氛圍;對企業而言，一是要通過培養或引進人才來壯大知識產權人才隊伍;二是要借助知識產權服務機構來增強企業管理和保護知識產權能力，實現跨越式發展。

(二)培養知識產權人才

知識產權人才大體分為兩大類:一類是應用型人才，一類是研究型人才。知識產權服務業從業人員大部分是應用型人才，包括(但不限于)知識產權律師、專利代理人、商標代理人、版權經紀人和技術經紀人等。知識產權服務業對從業人員素質的要求遠高于傳統服務業。具有創新意識、創新能力是知識產權人才的基本要求。而培養創新人才必須對現有人才培養模式做以下四個方面的改變:

第一，重塑人才標準。對創新型人才的定義曾有過爭議，但是具有創新精神、創新能力與創新人格特征是沒有爭議的。對創新人才的認定上要走出只重學歷、職稱不重能力的老路子，要變“學歷本位”為“能力本位”，走出“惟學歷”的誤區。

第二，轉變人才培養觀念。創新人才是知識、能力、素質的綜合體，知識產權實務人才更是如此。因此教育首先要有“通才”意識，要在培養“專才”的目標中有意識增加對“通才”知識、能力的要求;其次要有開放的培養觀，必須從現實和未來的實際出發培養創新人才。

第三，創新人才培養模式。人才培養模式的創新是人才培養體制改革的核心環節。人才培養新模式，應該體現以個性教育與創造教育為依托、專業教育與綜合素質教育相貫通、科技教育與社科人文教育互補的特點。要把創新的理念貫穿于培養人才的全過程，貫穿于學校教學、科研、服務、管理等方面。

第四，完善人才培養機制。首先改革招生制度，不以分取人，真正做到擇優錄取;其次學制設置要體現伸縮性和靈活性，真正實現因材施教;最后評價標準實現多樣化，改變成績決定一切的老一套，鼓勵學生多方面的發展，尤其是個性和特長的發展，增強創新意識和創新能力。

(三)完善行業發展機制

知識產權服務業是一個產業體系，是支撐服務流程有效運轉的一系列結構要素的集合。體系的架構對于知識產權服務活動的開展具有重要意義。［8］目前知識產權服務行業至少在以下4個方面不完善:①行業準入機制。涉及行業服務標準、服務流程和質量控制機制以及行業資質評定等;②價值評估機制。包括評估的權威性樹立，評估失誤的概率性確定，補救性措施等;③行業自律機制。可以借鑒發展相對成熟的行業做法來完善自身，比如法律服務業;④行業監督機制。對此，應以政府為主導，集合社會智力資源，借鑒國外先進經驗，結合行業發展實際特點綜合予以考慮，方能為行業可持續發展打下基礎。

［注 釋］

①知識產權服務業包括專利、商標、版權轉讓與代理服務，著作權、軟件的登記、集成電路布圖設計、工商登記的代理服務，無形資產的評估服務，專利等無形資產的咨詢與檢索服務，其他知識產權認證、代理與轉讓服務(包括相關法律服務及科技中介服務)。

②有關知識產權服務業，黨中央、國務院有關8項政策，國務院其他部委有關9項政策，國家知識產權局有關6項政策。

［1］克里斯多佛·派克.暗戰——無形壟斷再造企業優勢［M］.北京:中國鐵道出版社，2006.

［2］國家知識產權局規劃發展司.專利統計簡報［Z］.2010，(22).

［3］徐峰.國外專利信息服務體系建設經驗與啟示［J］.科技管理研究，2008，(11).

［4］熊小奇.發達國家科技中介服務業發展的經驗及啟示［J］.中國科技論壇，2011，(11).

［5］ http://www.sipo.gov.cn/zlssxlpl/200807/ t20080701_409518.html.

［6］王淑賢.知識產權人才發展面臨的問題與對策［J］.前線，2011，(11).

［7］國家知識產權局規劃發展司.專利統計簡報［Z］.2011，(01).

［8］王勉青.知識產權服務業發展述評［J］.探索與爭鳴，201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