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 君 管艷紅
(1.云南省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傣醫醫院,云南 景洪 666100;2.中國醫學科學院 北京協和醫學院,藥用植物研究所云南分所,云南 景洪 666100)
傣族傳統醫藥學是傣族人民的智慧結晶,是傣民族社會歷史發展的必然產物,是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它的發展歷史反應了傣族社會發展中傣族人民長期的防病、治病、保障健康的全過程。
半個世紀以來,有關傣族原始祖先的來源,學術界有過不同的說法:(1)認為傣族只有一個族源,傣族的原始先民屬百越族群滇越支系的后裔,即是從古代吳越居住的沿海一帶遷徙而來;(2)認為傣族原始先民有兩個源頭,一是來自百越族群,是百越族群的后裔;二是來自早就在瀾滄江流域、怒江流域和元江流域一帶生息繁衍的土著先民,是由外遷來的百越族群與本地土著融合而成;(3)認為傣族的原始先民有3個來源,除了百越族群和云南的土著外,還有來自湄公河下游老撾、泰國、柬埔寨一帶的原始先民。[1]
“百越族群”最早見于《漢書·地理志》,其中說到:“一是百越族群支系繁多,種人極盛,先是散居于南海東海一帶,后逐漸向西南遷移;二在百越族群尚未遷徙到西南區域之前,寬闊的西南區域已有土著,因而賦有‘夏民族系統之美德而善于擴植’的百越族群所到之處,方能‘融化其土著’。關于“云南土著先民”,漢文史籍中記載甚少。半個多世紀以來新發掘出來的考古資料以及傣族古籍文獻和民族傳說中,已有著不少關于瀾滄流域和瑞麗江流域早就有土著先民居住的說法。西雙版納的《南絲本勐》(各勐的史書)中說,在“滾擺泐”(意指從外邊遷徙來的人)尚未遷徙到瀾滄江邊,帕雅阿拉武的人馬也尚未來到西雙版納之前,“傣泐”就在壩子里定居繁衍,開墾農耕了。[2]
據上述資料,我們認為,傣族原始先民主要來自百越族群,但在百越族群的后裔尚未遷徙到瀾滄江、瑞麗江和元江流域以前,這些地區便有土著生息繁衍,這些土著也是形成傣族先民的一個組成部分。因此,我們認為,傣族是百越族群的后裔與本地土著融合而成的民族。[1]
傣族是跨境的民族,我國的傣族跟國內屬百越族群的壯、布依、侗、水、黎、仫佬等族同屬一個語族,與泰國的泰族、緬甸的撣族、老撾的老族、越南的儂族、沙族等,在歷史淵源上也有著密切的關系。據漢文史籍記載,我國的傣族,漢晉時期稱“滇越”、“撣”、“濮”、“僚”,并有“乘象國”之稱;唐宋時期稱為“黑齒”“金齒”、“芒蠻”;元明時期稱為“白衣”、“百夷”、“擺夷”。[3]據傣文史籍載,傣族歷來自稱“傣”,很早以前就定居于金沙江流域、怒江流域、瀾滄江流域、瑞麗江流域、元江流域和威遠江流域,歷史上曾出現過“乘象國”、“蓬國”、“撣國”、“勐卯國”、“庸那迦國”、“景隴金殿國”。這些均屬地方政權,統屬歷代的中原王朝管轄。隨著中原王朝的興衰和改朝換代,傣族聚居區的疆域建置也隨之變化。西漢時期,傣族地區屬益州郡之徼外地,后又屬益州郡;東漢時期,西雙版納及滇南一帶的傣族地區,有“文鳩傣部”之稱。德宏及滇西一部分傣族地區,則屬永昌郡管轄;唐朝時期,有很廣闊的一部分傣族地區,歸南詔、大理國統屬,其余傣族地區,則由騰沖府、永昌府、開南府、普洱府、建安儲管轄;元明以后,開始在傣族地區實行宣撫土司制度,所有傣族地區的宣撫司,皆由中央王朝分封,頒發給虎符金印。[1]
傣族雖然早就定居于云南的五大江河流域,但社會發展較為緩慢,原始社會經歷了很長一段時期。這一段漫長的歷史時期里,傣族先民經歷了采集、游獵、定居建寨、從事農耕、防病治病的艱苦歷程。1949年以后,傣族地區則邁入了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新時期。
《羅格牙坦》(為巴利語音譯,傣語稱《坦乃羅》作者和成書年代不清)書中對傣族傳統醫藥的起源是這樣記述的:千百年前,原始傣族先民通過吃草根樹皮和野生植物的葉、花、果、籽作為充饑時糧食,在長期的生活實踐中認識到各種植物種類的不同,果實味道的差異,食用后給身體帶來的不同作用(產生各種生理現象的變化),從而獲得了藥物學的知識。
至進入元代以后,我國傣族聚居的大部分地區,已是封建領主的社會形態。元世祖忽必烈在云南開創土司制度后,傣族封建領主的世襲統治制度得到了中央政府的法定認可,從而使傣族社會內部在經濟、政治、文化等方面,獲得了相對的獨立和穩定,這種社會狀態一直保持到清代。由于封閉的社會環境,地處邊遠交通不便的地理因素,使傣醫藥學作為一種相對獨特的傳統醫學體系得以長期保存和發展。
傳統傣醫藥在這一過漫長經驗積累過程中,經歷了3個階段:(1)為了生存、繁衍后代,傣族人們在長期的生活和疾病作斗爭的過程中積累了自己防病、治病的經驗,從而有了對草藥的最初認識。在那時,沒有集中的教學而是通過口述的方式遺傳下來的;(2)至元代已逐漸地向理論醫學階段過渡,出現了有文字記載于貝葉上的具有系統醫學理論的典籍及臨床醫書;(3)元代以后,隨著佛教文化在傣族社會內的傳播,已從對疾病的感性認識向理性認識階段過渡,逐漸形成了傳統傣醫學理論。其醫學經典理論,多混于經書之中,如《巴利藏經》中的“三比達嗄”,《經藏》中的“蘇典打”,《律藏》中的“惟乃”,《論藏》中的“阿毗倘瑪”等都是有關傣醫學理論的記載。其中尤以“阿毗倘瑪”記載最多。而有關系統論述傣醫學基本理論的第一部專著,則是《嗄牙山哈雅》。
《嗄牙山哈雅》是傣醫學的理論基礎。該書闡述了傣醫學對人體生理解剖學、胚胎學的認識,人與自然的相互關系,在論述組成人體的要素以及與自然的關系是,世界是由風、火、水、土(傣語為塔、都、檔、西)組成的,人體內也是由這4種基本元素所組成。人體的健康,即是體內4種元素自身的平衡并與外界4種元素平衡的結果,而一旦4種元素的平衡失調,就會發生疾病。如火盛則發燒,水盛則浮腫,風盛則四肢震顫,而土盛會出現冰冷。在對待人與自然,疾病與環境的關系上,傣醫學根據傣族所生活的熱帶和亞熱帶氣候特點,結合傣歷1年3系,每系4個月的季節劃分(傣歷三月相當于公歷的1月),得出了當地冷季、熱季、雨季3個不同季節的發病規律和疾病特點。
傣醫學中另一部值得提及的臨床經典專著為《檔合雅龍》,該書產生于公元1323年,全書在總結傣醫臨床實踐的基礎上,結合《嘎牙山哈雅》的理論基礎,論述了傣醫關于人體膚色與血色、藥性與膚色、年齡與藥力藥味的關系,運用相生相克的辨證法來指導疾病的診斷與合理用藥。該書已成為傣醫學臨床的經典專著。
關于傣醫學臨床實踐的記錄則是大量散播于民間的醫學手稿,這種手稿稱為“檔哈雅”、“丙利雅”,醫學手稿記錄和總結了傣醫們(版納傣族與泰國蘭納都稱他們為“摩雅”)長期以來積累的,對其傣醫學理論實踐的經驗和認識。有趣的是,在歷史上傣族社會內并沒有專職的傣醫,傣族青少年進入佛寺當和尚,在佛寺生活的數年間,在接受宗教教育的同時,不僅學習了傣文,而且獲得了本民族的傳統文化,這其中含有傣醫學的基本理論知識。還俗后,一些對醫學感興趣的人,憑著從佛經中所獲得的傣醫理論,再運用流傳于民間的醫藥手稿,而從事業余的醫療活動。這種醫藥手稿從而得到不斷的相互傳抄,在傳抄中又不斷地加以各自的補充、修訂。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豐富其手稿的內容,這種醫藥手稿從不署傳抄者的姓名,這是因為對信奉佛教的傣族社會來看,傣族醫藥既然是佛主所創造的,在手稿上署上自己的姓名,是對佛的極大褻瀆,這是不能允許的。可見傣醫學理論的出現約在元代,可以認為,傣醫學與佛教、印度傳統醫藥學、中醫藥學關系極為密切,是傣族本民族醫學與三者有機融合在一起的具有獨特民族特色的一門醫學體系。
[1]巖峰,王松,刀保堯.傣族文學史[M].第1版.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95.
[2]羅香林.古代百越分布考,南方民族史論文選集[M].中南民族學院資料室編.1982,2.
[3](泰)宋邁·賓吉,(法)安布雷·多雷,趙瑛 譯,張鎮華校.泰國蘭那十二個月習俗研究[M].第1版.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