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東行,何立群,鄭賢國
(1.上海中醫藥大學中醫文獻研究所,上海 201203;2.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曙光醫院,上海 200021)
慢性腎炎(慢性腎小球腎炎,CGN)是一種病情纏綿、進展緩慢的疾病。臨床多以水腫、高血壓、蛋白尿、血尿及腎功能損害等為主要表現。中醫學屬“水腫”、“腰痛”、“虛勞”、“血尿”、“淋癥”等范疇,是導致終末期腎衰竭的主要病因,積極預防和治療本病可以有效延緩其進展。目前西醫治療本病療效不甚理想,中醫藥或中西醫結合治療有望提高療效,改善預后。治療CGN的期刊論文具有分布分散、數量大的特點,我們以“慢性腎炎”為主線,借助 VIP中文科技期刊數據庫、CNKI中國期刊全文數據庫等檢索工具,收集2001年 ~2012年4月間的期刊文獻入錄“慢性腎炎現代期刊文獻數據庫”。目前已收集1430篇文獻(平均每年有120余篇),其中涉及中醫藥、中西醫結合的文獻約占70%。在此基礎上,我們對近5年來發表的相關文獻進行了初步的脈絡梳理和分析。
趙瑞寶采用雙抗體夾心酶聯免疫吸附法檢測180例原發性慢性腎炎(CGN)病人和60例正常健康人血清纖維化相關指標纖維連結蛋白(FN)、Ⅳ型膠原(ColⅣ)的水平。結果:(1)CGN患者血清 FN水平分別與BUN(尿素氮)、Scr(肌酐)水平呈負相關,血清ColⅣ水平分別與 BUN、Scr水平均呈正相關;(2)中醫本虛證型中肺腎氣虛證型在腎功能正常的CGN患者中構成比最高,而脾腎陽虛證型在腎功能不全的CGN患者中構成比最高;血瘀證在CGN中醫標實證型患者中構成比最高;(3)在CGN本虛證型患者中,肺腎氣虛證型患者血清FN表達水平降低最少,脾腎陽虛證型患者在腎功能不全組中血清ColⅣ水平增高最明顯;在CGN標實證型患者中,濕熱證型患者血清FN水平降低最明顯,血瘀證型患者血清ColⅣ水平增高最明顯,提示CGN患者中醫證型與其血清FN、ColⅣ水平的表達變化存在相關性[1]。王億平等用參地顆粒(紅參、茯苓、熟地黃、五味子、桑螵蛸、雞內金等)治療脾腎虧虛證CGN 30例為治療組,并設對照組30例(服用纈沙坦膠囊)和正常對照組20例。治療前及治療后8周分別檢測各組血清白介-素6(IL-6)、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24 h尿蛋白、尿紅細胞(RBC)計數。結果治療組臨床總有效率、中醫證候總有效率分別為86.7%(26/30)、90.0%(27/30),高 于 對 照 組60.0%(18/30)、63.3%(19/30)(P <0.05)。治療前對照組和治療組血清 IL-6、TNF-α水平高于正常對照組(P<0.05),治療后治療組 IL-6和 TNF-α降低(P<0.01),且低于對照組(P<0.05或 P<0.01);治療組中醫證候積分、24 h尿蛋白、尿 RBC計數均低于對照組(P<0.05,或 P<0.01)。提示降低血清IL-6和TNF-α水平,可能是該方降低患者中醫證候積分、改善臨床癥狀、降低24 h尿蛋白和尿 RBC 計數的機制[2]。
李良將1668例 CGN分為治療組(1123例)和對照組(545例),2組在常規西醫治療(據病情需要配用糖皮質激素、細胞毒藥物、降壓藥、利尿藥及對癥治療等)的基礎上,治療組采用中醫辨證治療(脾腎氣虛證用四君子湯、脾腎陽虛證用附桂理中湯、肝腎陰虛證用六味地黃湯、氣陰兩虛證用生脈湯等,并隨證加減),對照組用活血化瘀中藥(丹參、益母草、赤芍、桃仁、川芎、半枝蓮等)治療,2組均以30d為1個療程,治療3個療程后觀察臨床癥狀、體征及尿蛋白和 Scr、BUN、免疫球蛋白的變化。結果治療組和對照組的完全緩解率分別為46.8%(526/1123)、20.0%(109/545),總有效率分別為 80.6%(905/1123)、59.6%(325/545),組間比較 P <0.01。2組治療后尿蛋白和腎功能等指標較治療前均有不同程度改善(P<0.05),且治療組優于對照組(P <0.05)[3]。
王黎萍等將380例CGN患者分為治療組和對照組各190例,2組均行常規西醫治療,治療組加用慢腎寧合劑(黃芪、桂枝、淫羊霍、生地黃、阿膠、茯苓等),8周后比較療效。結果治療組24 h尿蛋白定量、血Scr、血漿白蛋白、血紅蛋白、三酰甘油、膽固醇及纖維蛋白原含量改善均優于對照組(P<0.05或P<0.01),治療組病情平均緩解時間比對照組縮短(P<0.05或P<0.01)[4]。劉洪章將120例CGN患者分為治療組、對照組各60例,2組均行常規西醫治療,治療組加服真武湯(茯苓、芍藥、白術、生姜、附子),連服5周。分別于患者入院時和治療5周后檢測血清BUN、Scr、胱抑素 C(CysC)。結果治療組以上3項指標的改善明顯優于對照組,臨床體征、尿蛋白檢測、尿液鏡檢等亦優于對照組(均P<0.01)[5]。蓋云等將脾腎氣虛證的原發性CGN患者80例分為治療組和對照組各40例,2組均給予氯沙坦100 mg/d口服治療,治療組加用腎四方(炙黃芪、石葦、芡實、衛茅、僵蠶),療程為3個月。結果治療組證候總積分下降優于對照組(P<0.01),腰脊酸痛、疲倦乏力、水腫、納少脘脹等證候平均積分亦低于對照組(P<0.05或 P<0.01),治療組尿蛋白減少優于對照組(P<0.05)[6]。唐英等將 CGN血尿患者60例分為治療組和對照組各30例,2組均行常規西醫治療,治療組加用黃芪注射液合脈絡寧注射液(牛膝、玄參、石斛、金銀花等)靜脈滴注,2組療程均為15d。結果治療組和對照組對血尿的臨床控制率分別為16.7%(5/30)、3.3%(1/30),總有效率分別為86.7%(26/30)、30.0%(9/30),組間比較均P<0.01;對照組患者治療前后癥狀體征積分無明顯改善(P>0.05),而治療組治療后有明顯改善(P<0.01)[7]。鮑玉芳等將54例 CGN蛋白尿患者分為治療組(28例)和對照組(26例),2組均給予低鹽優質蛋白忌海腥飲食,血壓高者選用鈣離子拮抗劑。治療組用健脾益氣清利活血方(生黃芪、金雀根、連翹、白花蛇舌草、益母草、衛茅等),對照組用腎炎康復片(天津同仁堂制藥廠生產),治療60d。結果2組的總有效率分別為89.3%(25/28)、73.1%(19/26),組間比較 P<0.05。治療后 2組24h尿蛋白定量(24-UP)均下降,且治療組優于對照組(均 P <0.05),2 組血 Scr、BUN 均無明顯變化[8]。段曉虹等將45例CGN腎虛血瘀證患者分為對照組15例,治療組30例,2組均口服蒙諾10 mg/d,治療組加用補腎活血方(仙靈脾、肉蓯蓉、桃仁、紅花、丹皮),療程均為8周,觀察尿24 h蛋白定量、尿白介素-6(IL-6)、轉化生長因子-β1(TGF-β1)、單核細胞趨化蛋白-1(MCP-1)含量的變化。結果治療后,2組的尿24h蛋白定量均明顯下降(P<0.01和 P<0.05),組間比較 P < 0.01,2 組尿 IL-6、TGF-β1、MCP-1水平下調(均 P<0.01),組間比較 P<0.05[9]。
何志紅選擇中等量蛋白尿(24h尿蛋白定量在1.0g~3.5g)CGN患者130例(均給予常規西醫治療),分為治療組62例(用白芍總苷膠囊)與對照組68例(用雷公藤多苷),結果2組的總有效率分別為88.7%(55/62)、88.2%(60/68),組間比較,P >0.05;但治療組的不良反應較對照組少(P<0.05)[10]。邢麗等將100例 CGN患者分為治療組和對照組各50例,2組均給予常規西醫治療,治療組加用黃葵膠囊(黃蜀葵花),治療8周。治療前及第2、4、8周檢測24 h尿蛋白定量、尿紅細胞計數(RBC)、腎功能(BUN、Scr)、血白蛋白(Alb)、血脂(TG、TC)、肝功能 (SGPT)及 β2 微球蛋白 (β2-MG)、溶菌體水解酶(NAG)水平。結果2組顯著緩解率分別為28.0%(14/50)、18.0%(9/50),總有效率分別為 84.0%(42/50)、68.0%(34/50),組間比較P<0.05。治療組8周時的24 h尿蛋白定量、血脂(TG、TC)、β2-MG、NAG 水平優于對照組(均 P<0.05)[11]。徐德宇等則觀察到,CGN患者體內存在血小板的異常活化,黃葵可抑制其血小板活化功能[12]。
關鑫等將60例CGN脾腎氣虛證患者分為對照組及治療組各30例,2組均口服氯沙坦鉀50mg/d治療,治療組加用溫針灸(氣海、中極、中脘、陰陵泉等穴),每周3次。2組均治療3個月,比較2組治療前后證候積分、尿常規和24h尿蛋白定量。結果療程結束后,治療組總積分下降優于對照組(P<0.01),腰脊酸痛、疲倦乏力、浮腫、納少脘脹等證候平均積分亦低于對照組(均P<0.01),治療組尿蛋白減少優于對照組(P <0.05)[13]。
鄭海生等用系統評價的方法,通過檢索國內醫學期刊雜志,選擇在西醫基礎治療之上結合中醫川芎為主的活血通絡法治療CGN與單純西醫治療CGN的隨機對照試驗研究,共納入7篇隨機/半隨機對照臨床試驗并進行Meta分析。結果顯示,中醫活血通絡法治療CGN組在總體療效方面優于西藥治療組(P<0.01),但還需要設計良好的隨機對照及多中心臨床試驗做進一步證實[14]。
胡翠云等將大鼠CGN濕熱證模型分為模型組,潑尼松組,黃葵膠囊組,TFA高(694.4 mg/kg)、中(347.2 mg/kg)、低(173.6 mg/kg)劑量組,各組分別連續給藥4周后測定尿蛋白(UP),血清總蛋白(TP)、白蛋白(Alb)、Scr、BUN,并測定血清循環免疫復合物(CIC)、紅細胞免疫復合物(RBC-IC)及紅細胞補體 C3b(RBC-C3b)花環率。結果 TFA各劑量組 UP、Scr、CIC、RBC-IC 降低,Alb、RBC-C3b 升高,系膜細胞增殖和基質增生被抑制,TFA中劑量組BUN降低(均 P<0.05或 P<0.01)。與黃葵膠囊組比較,TFA高、中劑量組血 Scr降低(P<0.05),其余各項指標均無顯著性變化。提示TFA能夠提高濕熱型CGN大鼠的紅細胞免疫黏附功能,抑制系膜細胞增殖和基質增生,改善腎功能,而TFA則可視為黃葵膠囊的有效組分[15]。卞勇等將大鼠CGN模型分為針藥結合組(針刺腎俞、脾俞、伏兔、三陰交、足三里、關元等,隔日艾灸腎俞、脾俞、命門;每日灌胃壯腎方,藥用仙靈脾、黃芪、黨參、白茅根等),針灸組(只用針灸)、中藥組(只用壯腎方)、陽性藥組(用腎炎康復片)、模型組(給予生理鹽水)及正常對照組,每組8只,治療8周。觀察各組大鼠血小板聚集、血液流變學的變化。結果顯示,各治療組均能抑制腺嘌呤核苷二磷酸(ADP)誘導的體外血小板聚集,降低CGN模型大鼠的全血1 s-1切變率,針藥結合組同時能降低全血5 s-1切變率和血漿黏度,與模型組比較有顯著差異(P<0.05,P<0.01)。提示針藥結合治療能夠改善CGN大鼠的血液循環而發揮其療效[16]。卞勇等還觀察到,針藥結合治療可以抑制細胞 IL-1、IL-2的釋放,調節免疫[17]。
從目前CGN的中醫證型研究來看,已有學者對本病中醫證型的客觀指標和治療機制進行了研討;但中醫證型繁雜,個體差異較大,且隨病程發展而變化,這方面還有待深入研究。從治療看,在常規西醫治療的基礎上加用中藥復方治療的報道較為集中,也有采用單味中藥制劑或針灸、推拿等報道。中醫藥治療本病的方法較多,按照中醫傳統理論辨證論治是主要的治療原則。此外,甄篩一些對CGN有效的中藥,在辨病和辨證的基礎上加用能提高療效。在臨床報道中使用頻率較高的中藥可歸納為三類:一是按中醫辨證用藥。腎虛用山藥、山萸肉、桑寄生、菟絲子、杜仲,脾虛用黃芪、黨參、山藥、白術、烏梅、山楂,陽虛用制附片、肉桂、巴戟天,陰虛用生地黃、麥冬、石斛、北沙參,氣虛易外感用白果、金水寶膠囊,血虛用當歸、首烏、大棗、鹿銜草,水腫用石韋、車前子、澤瀉、茯苓、蘆根、冬瓜皮,熱毒偏重用白英、半枝蓮、木槿花、土茯苓、薏苡仁根,久病瘀血阻絡用丹參、益母草、積雪草、衛茅、水蛭。此外,長期應用激素致燥熱用金銀花、生地黃、白芍,減激素時(病情易反復)用仙茅、淫羊藿、土茯苓、金櫻子等;二是結合現代實驗室尿液檢查用藥。尿白細胞多用萹蓄、紫花地丁、白茅根、馬齒莧、魚腥草,尿紅細胞多用仙鶴草、薺菜花、小薊、茜草、苧麻根,尿蛋白多用芡實、金櫻子、山藥、貓爪草、六月雪、地龍、僵蠶、蟬蛻,尿管型多用扦扦活、路路通等;三是結合西醫并發癥用藥。伴高血壓用菊花、天麻等,調腎陰陽用黃柏、知母、生地、丹皮,上盛下虛用望江南、石楠葉,伴高脂血癥用虎杖、荷葉、玉米須,伴高尿酸血癥用絲瓜絡、萆薢、金錢草、車前草,兼腎功能不全者用附子、大黃、黑大豆、砂仁等。此外,在本病治療過程中還應關注和預防中藥對腎臟的藥源性損害,要制定合理的療程和用藥量,對腎功有損害的藥物如馬兜玲、關木通、廣防己、青木香、苦楝皮、土貝母、巴豆、斑蝥、朱砂、雄黃等應禁用。中醫藥治療CGN雖取得了一定的療效,但目前的報道多為小樣本臨床觀察或經驗總結,科研設計、療效評價標準等亦不夠統一,很難進行循證醫學的總體療效評價,還有待論文質量的提高和進行系統整理。實驗研究方面,如何建立病證結合的CGN動物造模和更好地進行整體療效綜合評估等是有待研討的議題。由于中藥組方具有靈活、兼顧諸癥及多靶點等獨特優勢,應通過研究從微觀角度闡明單味中藥或固定藥物組方治療CGN的有效成分及作用因子,從而為開發新藥打下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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