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紅霞
(全國婦聯 婦女研究所,北京 100730)
何香凝(1878~1972),原名諫,又名瑞諫,別號雙清樓主,廣東南海人,中國近現代女革命家、政治活動家、著名的民主主義者、愛國主義者和中國婦女運動的先驅。1905年加入中國同盟會,成為第一個女會員,并追隨孫中山參加了辛亥革命。1924年起擔任國民黨中央婦女部部長。為了中國婦女的解放事業,何香凝帶領和指導婦女積極從事爭取自身解放的斗爭和民族民主革命。在婦女運動實踐中,何香凝不斷探索婦女運動理論,形成了較為系統的婦女解放思想,并運用其去啟發廣大婦女的思想覺悟,指導她們開展婦女運動和反帝反封建運動,為中國婦女運動做出了巨大貢獻。然而,檢視以往學者有關何香凝的研究,還鮮有對其婦女解放運動理論的研究,本文擬對這一問題進行較全面的梳理,以補不足。
早在20世紀20年代,何香凝就認為,中國婦女處于男女間的不平等和法律上的不平等地位,制約了女性享有與男性平等的權利。于是,1924年1月,何香凝于廣州召開的國民黨一大上提出了“婦女在法律上、經濟上、教育上一律平等”的提案,獲大會通過,促使《中國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宣言》的政綱中明確規定:“于法律上、經濟上、教育上、社會上確認男女平等之原則,助進女權之發展。”[1](P54)從而確立了婦女在社會各方面平等合法地位的原則。為了早日實現男女平等的權利,1926年1月的國民黨二大上,何香凝進一步要求國民政府從速制定男女平等的法律;規定女子有財產繼承權;嚴禁買賣人口;根據結婚、離婚絕對自由原則制定婚姻法;根據同工同酬、保護母性及童工原則制定婦女勞動法等,敦促二大通過了《關于婦女運動決議案》。1926年3月6日,何香凝在廣州河南各界婦女聯歡大會上發表演說,要求婦女在“三八”節一致請愿國民政府實行二大的決議,制定男女平等的法律。經過何香凝等人的努力,1931年《中華民國訓政時期約法》和1936年《中華民國憲法草案》都規定了中華民國國民“法律上一律平等”。然而婦女并沒有獲得真正平等的待遇,因此,到1937年,何香凝仍在呼吁:“希望將來參加國民大會制憲的人……詳定男女一律平等的條文!”[2](P218)
何香凝始終沒有停止爭取制定男女平等法律的努力和呼吁,為國民政府制定男女平等的法律發揮了重要作用。
何香凝一再強調,中國婦女遭受著雙重壓迫,一是帝國主義的經濟壓迫,一是不平等法律和舊禮教的束縛。因此,男子僅需一種革命工作,而“女子有兩種革命工作”。[2](P79)中國的婦女解放,必須先打到帝國主義和軍閥統治。
正是基于這一認識,何香凝非常重視婦女運動與國民革命的關系。何香凝指出,“在國際資本帝國主義與封建軍閥勾結鎖鏈之下的中華民族唯一解放的出路,只有集合各階級民眾于吾黨旗幟之下,實行國民革命,在各階級中自然占人口半數的婦女不能除外。”國民革命需要婦女參加,“始能說是完成”。同時,國民革命的任務就是反對帝國主義和封建軍閥,因此,“婦女解放,必須要參加國民革命,而要在革命成功后始能達到婦女解放。”[1](P55、56)“我們要求婦女解放,必先從事國民革命”,參加國民革命,是“婦女唯一的生路”。[2](P36、37)通過國民革命達到婦女的解放,是必經之途。
國民黨改組后,孫中山的“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政策得以確立,何香凝非常贊成并忠實地奉行“三大政策”。何香凝認為,農工占全國人口的90%以上,其痛苦又特別深重,而其痛苦則來之帝國主義的經濟侵略和軍閥土豪劣紳的壓迫,因此,他們的革命需要自然深切。“故農工實為國民革命的主力軍。要完成國民革命,只有切實扶助農工。”[2](P66)在積極推動工農運動的同時,何香凝也以同樣的態度來領導婦女運動。在婦女運動的依靠力量上,何香凝認為,就世界范圍而言,中國的勞動婦女最多,遭受的痛苦也最深,因此具有極強的反抗精神。婦女運動必須發動廣大工農婦女,婦女組織必須群眾化。她指出,“我們要謀解放,不可單靠少數有知識婦女,必定要與大多數的農工婦女聯合起來,領導她們,……喚起她們的愛國心,激發她們的革命性,使她們和我們同立于一度戰線之上,以完成革命工作。”[2](P37)于是,她成立婦女勞工學校、女工補習學校、罷工女工傳習所等,提高廣大工農婦女的政治思想覺悟和文化水平,積極引導她們參加婦女解放運動和國民革命。
在婦女解放與民族解放的關系上,何香凝強調首先要實現國家獨立和民族解放,婦女才能解放。早在追隨孫中山參加革命的時候,何香凝就對婦女解放與國家興亡的關系有了較為深刻的認識。1903年,她發表《敬告我同胞姊妹》一文,指出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與男子“同視聽、同官骸”的女子,不應“再墨守無才是德之謬說”,應該“急宜破女子數千年之黑暗地獄,共謀社會之幸福”,女子為社會之母,“故女子為社會中最要之人,亦責任最重之人也。……我姊妹乎……勿放棄責任,坐以待斃。”[3]何香凝將婦女解放與國家興亡聯系起來,強調婦女的國家、民族責任。
1926年2月,何香凝發表《國民革命是婦女唯一的生路》一文,批評了單純的女權主義論調,指出,“近來一般婦女只知道謀振興女權,謀女子獨立,殊不知國權已經失去,女權更何由振興。現在民窮財盡,國亡種滅,不先救國,還想自救,這豈不是緣木求魚么?”[2](P35~36)
日本侵華戰爭爆發后,何香凝更加強調國家獨立、民族解放之于婦女解放的重要意義。她一再強調,“要婦女解放,要男女平權,要經濟平等,就首先要實現國家的獨立,民族的解放。要做到民族國家的獨立、自由、解放,就要堅持抗戰。”[2](P324)每年“三八”節她都要親自撰文或利用婦女集會,宣傳抗日救亡思想和主張,指明婦女運動的方向和任務。1938年,何香凝在《紀念“三八”節》一文中指出,在國家民族的危亡面前,婦女“自然有特殊的工作,有特殊的要求,然而中華民族唯一的生路既是抗戰到底,那么今天全部婦女運動的總方針也應是這樣。”2P2591939年“三八”節前夕,何香凝在一次座談會上也指出,“沒有國何以有家?要知道我們爭取自由平等,必須先爭取國家的自由平等”。[2](P321)“在今日抗戰期間,我們要爭取自由,爭取男女平等,我們必須要爭取國家獨立主權完整之后,然后獲得更大之價值。”[2](P327)因此,她呼吁廣大婦女團結起來,支持抗戰,負起救國的責任:“我們的國家,不是半數男性所能救的,救國的責任,不能全推到男子的肩上,我們應該起來共同負起救亡的責任”[2](P322);“惟我婦女雖不能枕戈待旦,沖鋒殺敵,而對于疆場上之戰士,亦應盡力幫助”[2](P243)。
為進一步喚醒廣大婦女投身抗日民族解放戰爭,她疾呼:“目前的中國正站在亡國滅種的生死關頭,救亡圖存,已是急不容緩的事情。可是現在有許多同胞姊妹,還在僅僅急急乎爭取女權,其實在這國權喪盡的時節,我們尚有什么女權可爭?現在我們唯一要爭的乃是救亡權。”國家是一個男女合成的有機體,婦女是構成這個有機體的“半個機靈”,要救這個有機體,決不能讓這半個機靈完全不動。占人口半數的婦女,“急要起來幫助這個行將淪亡的國家”。[2](P172)可見,何香凝已經將婦女的命運與國家民族的命運緊密結合起來了。
抗日戰爭勝利后,中國很快陷入內戰的陰霾中,何香凝對國民黨當局非常失望和氣憤。她呼吁廣大婦女反對內戰,為爭取和平民主而奮斗。她認為,“今天婦女運動的斗爭鋒芒,不應該只向著男人,而應該向著腐爛的獨裁統治,向著反民主的逆流和侵略我們的美帝國主義者。”因此,“在爭民主的浪潮中,兩性間的矛盾已經降到不足重視的地位”,男女在比肩作戰中,在為民主和平而奮斗的抗爭中,必然會產生許多新風尚、新道德、新制度,“這一切的基點就是男女平等”。因此,在民主和平未徹底實現之前,中國婦女的痛苦永遠不會終結,“中國婦女的枷鎖也永遠不能擺脫的”,“只有竭智盡忠的為民主和平而戰斗,才是我們婦女爭取真正解放的唯一道路。”[2](P463)
兩次國共合作時期,何香凝與共產黨婦女運動領導人密切合作,共同領導中國婦女運動。在此過程中,何香凝對共產黨的認識逐漸加深,并逐步接受共產黨的主張。1949年4月,何香凝接受共產黨邀請,到達北平參加新政協的籌備會和第一屆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何香凝從其一生的婦女運動實踐中深刻認識到,婦女解放的根本道路應該是社會主義,婦女只有積極參加社會主義建設,才能獲得徹底解放,“只有在工人階級和共產黨的領導下,中國婦女的解放運動才走上了正確的道路。”[2](P906)她指出,新中國的婦女是社會主義建設事業中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婦女的貢獻將會日益增大,她對中國婦女給予了厚望,并提出了新的要求。1953年在中國婦女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上,何香凝作了《新中國婦女努力的方向》的講話,指出,“在新社會里,平等并不只是享受文化、教育、經濟、政治、就業的平等而已;更主要的,還應該是勞動與責任的平等。”因此,應該發動婦女參加各種農業和副業生產,但婦女在參加生產中,還要努力學習掌握工農業生產的知識和技術。[2](P646~648)她為新中國婦女指明了前進的方向。
總之,何香凝的婦女運動理論和婦女解放思想,是隨著中國社會歷史的發展及婦女運動的進行而不斷發展的,是與時俱進的。何香凝在從事婦女運動過程中與中國共產黨進行了親密合作與配合,并得到了共產黨的大力支持,她們在同一的革命目標下,真誠合作,共同戰斗。因此,何香凝關于婦女解放的理論與共產黨的婦女運動理論和主張有很多相通之處,一脈相承,都是中國婦女運動的寶貴財富,為中國婦女解放做出了重大貢獻。
[1]中華全國婦女聯合會婦女研究所、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國婦女運動歷史資料·民國政府卷(上)[M].北京:中國婦女出版社,2011.
[2]尚明軒、余炎光編.雙清文集(下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
[3]何香凝.敬告我同胞姊妹[J].江蘇,1903,(4):1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