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反腐敗法案的擱淺

張詠

在2011年即將結束的時候，12月27日，迫于各界壓力，印度議會下議院當天晚間通過了一項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反腐敗法案，決定成立一個全新的國家級機構，專門打擊政治家和官員們的腐敗行為。

但似乎這并不意味著印度的反腐敗運動就此便可一帆風順。去年曾以絕食行動呼吁打擊腐敗的活動家安納·哈扎爾，對此法案頗為不滿，甚至再次開始了絕食行為。而3天后，該法案在印度議會上議院遭遇推遲表決的命運，則預示著印度的反腐之路依舊任重道遠。

作為世界第二人口大國的印度，一直深受貪污腐敗困擾，按照美國《華爾街日報》的說法，腐敗已滲透到印度生活和經濟的方方面面，每一層級都有行賄受賄現象：到郵局取個包裹，獲得營商許可，經過海關出口貨物，住院治療，申請入學等概莫能外。而且近年來該國腐敗情況正呈現愈演愈烈之勢，“透明國際”組織前不久公布的最新一期清廉指數顯示，印度的得分僅為3.1。該指數采用從0到10的等級，得分只要低于5就表示那里腐敗較為嚴重。這項研究共涉及全球183個國家，通常被用來衡量這些地方的整體腐敗程度。印度今年在該排行榜中位居第95位。在“金磚四國”中，印度也僅略強于俄羅斯，俄羅斯得分為2.4， 排名第143位。

如此猖獗的腐敗現象已讓印度民眾忍無可忍，著名社會活動家安納·哈扎爾 和支持者一起，于首都新德里展開了一項名為“堅持到死”的絕食行動，以促使印度政府推行更為嚴厲的反腐敗法律。這一大型反腐敗運動在去年夏季引起了印度的舉國關注，令印度人心中壓抑已久的憤怒迅速爆發出來，人們紛紛要求政府進一步推進反腐敗立法舉措。

“當代甘地”多次絕食鬧反腐

現年74歲的安納·哈扎爾20年里一直以“非暴力方式”活躍在反腐敗運動的第一線，早在1991年時他便發起成立并一直領導著一個名為“人民反腐運動”的反腐敗組織，多次入獄，并贏得了“當地甘地”的美譽。哈扎爾在去年連續發起了一系列反腐敗行動，印度政府于4月9日答應了哈扎爾提出的主要要求。8月27日，印度議會上下兩院在經過一整天激烈的辯論后，最終以口頭表決方式接受了哈扎爾提出的打擊腐敗三大關鍵原則，包括設置“公民章程”，通過適當機制將低級別官僚系統納入反腐監管范圍，以及從中央到地方都要成立獨立的監察機構等。

議會決議通過后，印度首都新德里大街小巷一片歡騰。印度總理辛格特地致信哈扎爾表示感謝，稱國會的意愿就是人民的意愿。哈扎爾則表示：“我們只是贏得了半程勝利，這是人民的勝利。”

社會不滿催生“人民保護者”法案

腐敗問題早已是印度社會的頑疾，在這個國家，不行賄似乎什么事情也辦不成。美國《基督教科學箴言報》曾專門刊文描述了印度的腐敗：2011年圣誕節前夕，她和一位印度朋友將車停在新德里一個商業區附近，這時一位交警走上前來要開罰單。而給出的罰款理由竟是汽車上的彩色玻璃看上去顯得過于黯淡了。車主顯得冷靜得多，只是要求警察給自己開張收據，結果那位警察聽后立即放過他。警察離開后，車主向她解釋道：“你必須弄懂這里的‘賄賂經濟學。今天是平安夜，這里人流如織，對警察來說是賺快錢的大好時機，每一秒鐘都不容錯過，與其費力氣留在這里給咱們開收據，還不如抓緊時間在其他人身上多敲詐幾百盧比呢。”

這只是冰山一角，按照“透明國際”的說法，54%的印度人在過去一年里曾有過行賄舉動，該國公民在過去10年里用于行賄的總金額達到1280億美元。最近一兩年來，印度各級政府的貪污腐敗狀況呈現出惡化之勢，大案要案層出不窮：2010年11月，印度原電信部長拉賈被爆在幾年間利用手中職權，以“白菜價”向部分對其行賄的不合格企業發放2G手機運營牌照，涉案金額高達400億美元；2011年1月，新德里英聯邦運動會組委會主席卡爾曼迪因卷入腐敗丑聞被解職；3月，剛剛出任印度反腐機構中央調查局總代表的托馬斯，因涉嫌簽訂高價合同導致國有資產流失辭職；剛剛過去的12月，印度西孟加拉邦一村莊有170人因飲用摻入甲醇的假酒致死，而制假酒廠因為曾向當地執法部門行賄，一直未遭取締……民眾已到了忍無可忍的程度，各種反腐運動在印度層出不窮。

面對來自哈扎爾以及社會各界人士的巨大壓力，印度政府似乎終于下定決心要徹底改變現行體制，試圖從根本上杜絕腐敗行為。

印度國會下議院2011年12月27日通過的“歷史性”的反腐敗法案，核心內容是成立一個名為“Lokpal”（梵語，意為人民的保護者）的機構，專門負責打擊各級政府及官員的腐敗行為。根據法案內容，Lokpal機構由9名成員組成，連總理辦公室也在其管轄范圍內，在經過2／3成員同意后，他們可以對總理進行質詢，并且還有權調用武裝部隊。不過，該法案還需等待議會上議院通過后才能正式生效。

飽受非議，新反腐法擱淺

然而，新反腐法案一提出，就遭到眾多非議。社會活動家哈扎爾認為該法力度不夠，因為Lokpal機構人員并無獨立調查權。哈扎爾及其支持者稱，該法案不足以肅清印度泛濫的賄賂風潮，很多賄賂行為都與政府官員有關，與該國現有的反貪污調查機構印度中央調查局相比，Lokpal的權力并沒有實質性增加，因此他要求政府制定更為強有力的反腐法案。“我們必須拯救這個國家，你們大家都應該做好被抓進監獄的準備，直到有一天監獄爆滿，那時政府就會不得不做出讓步了。”

12月29日，該法案被提交印度議會上議院審議，由于印度人民黨與執政的國大黨在反腐政策上“爭斗不休”，各方難以達成意見統一，最終在各黨派“互相喊叫”了逾13個小時后，會議無果而終。印度政府負責議會事務的部長班薩爾則辯解道，反對派提出的修改意見多達180條，政府需要時間考慮。而反對派則認為執政黨根本無心立法。印度主要的地方政黨同盟也反對這項法案中允許中央政府在各邦設立反腐調查官員的條款，他們害怕中央政府到時會借設立監督機構的名義“篡奪”各邦的地方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