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南輝
(武漢大學 國際法研究所,湖北 武漢 430072)
目前,影子銀行作為一個全新的金融概念引起國際社會的熱議,同時,影子銀行監管已經成為各國在金融監管改革過程中需要重點關注的問題之一。在對美國次貸危機及由其引發的全球金融危機的認真反思中,國際社會普遍認為,影子銀行的過度擴張乃是此次金融危機爆發的誘因之一。盡管影子銀行在推動金融創新、金融發展上有重要作用,但影子銀行的期限∕流動性轉換、有缺陷的信用風險轉移和杠桿性等特征也增加了監管套利風險,從而成為了系統性風險的策源地和重要的傳播渠道,釀成了這百年一遇的全球性金融危機。“實踐證明,幾乎不受監管的影子銀行體系雖為金融創新開啟了前所未有的航程,但也埋下了金融不穩定的種子”[1]。在二十國集團(G20)首爾峰會上,與會各國首腦將“加強對影子銀行體系的監管”作為一個重要議題加以討論,其后,美歐主要發達國家和地區以及金融穩定理事會(FSB)等重要的國際金融組織紛紛針對影子銀行的監管提出了自己的法案和政策建議。可以說,影子銀行的發展及其監管問題不僅是全球關注的熱點問題,也是我國金融改革中必然要面對和解決的嶄新問題。
2007年8月美聯儲研討會上,美國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PIMCO)執行董事保羅·麥卡利(Paul McCulley)首次提出了“影子銀行”一詞,用以指稱那些“與傳統的、正規接受監管的商業銀行體系相對應的金融機構”,它們籌集到的多為短期不確定的資金,并游離于聯邦政府監管之外,沒有再貼現的權利,也不能加入存款保險組織[2]。
“影子銀行”的稱謂及涵義,經歷了一個從無到有、從各執一詞到漸進統一的過程。在這一發展過程中,不同的機構和學者從自身對影子銀行的本質、范疇的理解出發,形成了許多不同的觀點。2008年,當時是紐約聯儲銀行行長、現為美國財政部部長的蒂姆·蓋特納在一篇演講稿中,將那些通過“非商業銀行”的融資安排,利用短期市場融資購買大量高風險、低流動性的長期資產的機構稱之為“平行銀行體系”[3]。2010年9月,美聯儲主席伯克南在國會作證時,稱“影子銀行”是除接受監管的存款機構之外的,并充當儲蓄轉投資中介的金融機構。此后,英格蘭銀行金融穩定部副總裁保羅·塔克、美聯儲紐約分行學者托貝斯·阿壯(Tobias Adrian)以及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副所長巴曙松等也提出了自己的見解和主張。但在2011年G20首爾峰會召開之前,國際上對影子銀行尚無統一的定義。
應G20峰會的要求,FSB在2011年4月發布了相關研究報告——《影子銀行:范圍的界定》,在報告中主要指出兩方面問題:一是監管當局應對全部或部分游離于監管體系外的中介機構進行全面、充分的認識,并對相關的授信情況、特殊情況下識別可能成為關注焦點的變化進行全面監控;二是監管當局對非銀行信用中介中最可能產生風險的一些因素進行重點關注,這些因素主要包括兩方面,一方面是系統性風險問題,其中包括期限∕流動性轉換、有缺陷的信用風險轉移及杠桿化等,另一方面是監管套利的問題,主要是由于影子銀行在活動中規避或削弱銀行業監管的可能性非常大。在這樣的認識基礎上,FSB將“影子銀行”定義為:游離于傳統銀行監管體系之外的包括各類相關機構和業務活動在內的信用中介體系,其期限∕流動性轉換、有缺陷的信用風險轉移及杠桿化等特征增加了系統性金融風險或監管套利風險[4]。在該文件的附件中,FSB還勾勒出一個影子銀行體系的整體框架圖,借以進一步明確影子銀行的定義范圍。
總體來說,各國的影子銀行范圍因金融體系結構不同、金融發展階段不同而呈現出差異化的特征。
在美國,影子銀行體系大致包括財務公司、信用投資基金、貨幣市場基金、政府發起的住宅金融機構(例如房利美和房地美)、限定目的的財務公司、金融公司等。這類機構,獨立發揮著商業銀行的某一項或某幾項功能,它們雖與商業銀行平行運作,卻不受相應的銀行監管,同樣也不能獲得官方的流動性支持和存款保險保護。
而在歐洲,影子銀行體系主要涉及對沖基金等投資基金和證券化的交易活動。它們作為非銀行信用中介,直接或間接地復制商業銀行的核心業務,起著類似于商業銀行的核心功能。
就我國而言,雖然金融市場尚處于初級階段,衍生品市場并不發達,并未形成與美歐等發達國家類似的影子銀行體系,但我國確實存在“游離于傳統銀行體系之外的機構和業務的信用中介體系”。參照FSB的定義,我國的影子銀行體系大致包括:私募基金、小額貸款公司、典當行、融資擔保公司、開展銀信理財合作的投資公司、信用評級公司、貸款公司、地下錢莊、汽車金融公司、信托公司、擔保公司、財務公司、貨幣市場基金以及各種金融機構理財等表外業務、民間借貸等。
事實上,影子銀行是內生于金融體系之中的。任何金融體系中都有游離于正規銀行監管之外的金融機構和金融市場,雖其表現形式可能因不同的金融體系而有差異,但其影子銀行的實質并無差異[5]。根據FSB所下的寬泛定義,影子銀行的范圍不僅包括金融中介,還包括那些僅僅只為期限轉換∕流動性轉換以及高杠桿提供便利,同時又能在體系內聚集高杠桿、增加風險隱患的機構,甚至還包括一些傳統銀行表外的金融產品和金融工具。一般來看,私募股權基金、對沖基金、貨幣市場基金、投資銀行、結構化投資載體等非銀行金融機構以及資產支持證券(ABS)、信用違約掉期(CDS)等金融工具和產品,屬于典型意義上的影子銀行體系的范疇。
從20世紀70年代,影子銀行開始逐步發展。后來隨著金融市場的不斷發展、金融創新的不斷開展,影子銀行迎來了膨脹、快速發展的時期,這一階段其發展速度大大超過傳統銀行發展速度。特別是進入21世紀以來,在美歐等發達金融市場中,影子銀行體系迅速壯大,無論是在資產占比還是在金融交易規模方面,均已全面超過傳統商業銀行體系,并逐漸成為與傳統商業銀行“平起平坐”的信用創造主體。
隨著影子銀行的不斷發展,其對美國金融體系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主要包括兩方面:一是影子銀行使傳統銀行體系發生的作用在不斷下降;二是進一步提高了影子銀行的系統重要性。從美國近二十多年的金融發展歷程來看,影子銀行的無限制發展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金融產品的創新。伴隨著美國金融監管的放松,一系列金融創新產品不斷涌現,從而導致影子銀行在此期間獲得了迅猛發展。據美國財長透露,在金融危機爆發前,美國最大的五家銀行持股公司當時總資產約為6萬億美元多一點,而整個銀行系統的總資產約為10萬億美元[6]。據國內相關人士估計,目前影子銀行體系大約運營著10萬億元的資金,而銀行業存款總量約80萬億元,貸款總量約為55萬億元[7]。這些數據足以顯示影子銀行在當前整個金融體系中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影子銀行的發展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影子銀行在鼓勵金融創新、滿足融資需求、繁榮金融經濟的過程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為金融體系帶來了巨大的經濟效益;另一方面,影子銀行的龐大資產規模、高杠桿運作、低透明度、缺乏有效監管等特征,又加劇了金融體系的脆弱性,成為威脅國家金融安全的重大隱患。實踐證明,影子銀行作為金融業務繞過監管和貨幣政策的通道,常常成為金融危機的主要推手,而一旦危機爆發,影子銀行的過度杠桿化業務會將其風險無限擴大,其期限錯配導致體系內資金流動性不足而出現“擠兌”現象,進而導致金融市場動蕩,其危害之大超乎人們的想象。再加上影子銀行與傳統銀行體系的業務界限日益模糊,打通了風險交叉感染的渠道,“當監管當局發現影子銀行系統存在嚴重問題的時候,整個金融系統已經陷入了一種不可控的崩潰狀態”[8]。可以說,將影子銀行納入監管框架是拓寬金融監管邊界、維護金融穩定的必然要求。因此,主要發達國家及國際金融組織呼吁各國應將影子銀行納入其金融審慎監管框架之內,以提高風險的可控性。
次貸危機爆發之后,美國的金融監管體制飽受責難和非議,于是,美國針對危機中暴露出的監管問題率先進行了大刀闊斧的制度改革,并于2010年7月2日通過了《多德-弗蘭克法華爾街改革與消費者保護法》(以下簡稱《法案》)。在該《法案》中,盡管未明確提出監管“影子銀行”,但針對影子銀行體系展開了實質性的監管改革[9],其相關監管措施主要包括以下內容:
一是將私募基金和對沖基金納入監管體系。依《法案》規定:根據資本規模對私募基金和對沖基金投資顧問公司進行區分監管,若資本總額超出1億美元的,必須在證券交易委員會(SEC)注冊登記;若資本總額未達到1億美元的,其必須接受所在州注冊并接受監督,同時要求大型對沖基金和私募基金向監管機構披露有關資產和杠桿使用的信息。
二是加大監管力度并建立危機處置預案。《法案》引入“沃克爾法則”(Volcker Rules),限制大型金融公司的自營業務,原則上禁止銀行擁有或者投資對沖基金和私募基金,特別情形下要求對其投資額不能超過私募基金資本的3%,不能超過銀行一級資本的3%,同時要求銀行必須將自營交易和類似的投資活動從其加入存款保險體系的銀行和機構中分離出來,必須將高風險衍生交易業務剝離到子公司,從而使銀行只能保留利率、大宗商品、外匯等常規的衍生品;要求以商業銀行為主體的證券化產品發行人必須將至少5%的風險資產保留在資產負債表上;要求系統重要性的非銀行金融機構和大型銀行控股公司向監管部門提交當陷入嚴重財務困境時快速有序的自救處置方案。
三是推進場外衍生品進場交易。在《法案》明確規定,要求場外衍生品交易轉到交易所進行交易,并對其進行中央清算;授權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CFTC)和SEC對場外衍生品的監管,并制定參與掉期交易機構的資本要求及保證金要求,對其風險敞口進行限制,并且在交易系統上同時建立全面監管和信息披露框架。
鑒于影子銀行體系在現代金融體系中的重要影響,歐洲中央銀行自2009年以來不斷改進和完善歐盟范圍內關于金融市場的相關法律制度,具體體現在2010年《另類投資基金經理指令》[10](以下簡稱 《指令》)中,其中主要包括以下兩方面的措施:
一是將影子銀行體系納入監管框架,并加大監管力度。該《指令》所說的“另類投資基金”,涵蓋了對沖基金、私募股權基金、房地產基金、商品基金,以及其他沒有歸于原歐盟可交易集合投資證券指令監管下的各類基金。《指令》規定:投資基金經理必須領取“執照”后,才能合法地在歐盟金融市場經營;管理基金超過1億歐元的對沖基金和超過5億歐元的私募股權基金,需得到母國許可并向東道國披露其風險、業績表現等情況。同時,《指令》對另類投資基金限定了最低資本金標準,對影子銀行提出了相關要求,要求其提供資質能力報告,提供內部治理、資產安全、估價方法等相關資料,并且一定要滿足最低資本金要求。
二是嚴格監管程序。《指令》限制另類投資基金的杠桿;要求所有的另類投資基金都應在歐洲開設托管賬戶,指定獨立的估值機構;此外,還對基金賣空操作以及重大投資策略的信息披露等問題提出了更高要求。
自G20首爾峰會提出“加強對影子銀行體系的監管”以來,FSB作為這項政策的主要執行機構,先后發布了《影子銀行:范圍的界定》(2011年4月),《影子銀行:進展和下一步措施》(2011年9月),《影子銀行:強化監督和管理》(2011年10月)等一系列文件,試圖通過研究影子銀行的范圍和特征,提煉歐美等發達國家和地區的有益經驗,以指導各國加強對影子銀行體系的監管。基于上述文件,FSB提出了加強監管的若干政策建議[11],其主要內容包括以下兩個方面:
其一,提出從宏觀和微觀兩個視角強化對影子銀行體系的監管。按照FSB的文件精神,各國應從宏觀和微觀兩方面來對銀子銀行體系進行監督,宏觀上主要是對整體系統范圍,微觀主要是對單個機構或單個業務范圍,主要是采用定量信息和定性信息兩種方式相結合進行。就宏觀視角而言,需要利用來自于資產負債表和現金流量表(簡稱基金數據流)的定量信息作為宏觀金融監測的一種方法,以此評估影子銀行體系金融資產的規模和增長速度,一般對其衡量是通過資產絕對額及其總負債、GDP、傳統銀行體系規模的相對量。宏觀檢測的優勢主要在于其可以從較廣的角度清晰把握影子銀行體系跨期變化的總體情況,從而為監管當局提供相關的風險預警信息,這是從微觀角度無法及時掌握的,這將有助于對影子銀行體系進行評估,對非金融部門的融資脆弱性進行評估。
從微觀視角來看,同樣也需要定量和定性雙重信息的方法。在定量方面,主要是通過公開出版物、調查數據、通過商業性資訊供應商來獲取相關金融產品的存、流量等市場數據信息,以此來測算金融機構和金融產品的規模,另外,我們還需要通過傳統銀行部門以及其他被監管部門的交易對手信用敞口數據等方面來識別整個影子銀行的業務,以此來幫助監管機構確認影子銀行體系在向傳統金融體系風險溢出的相關情況。資金流量等數據作為第二手資料,存在較長的時滯,而定量微觀獲得的數據能提供更多、更準確和更及時的信息,這將為監管機構提供重要的信息與資料。
其二,提出針對影子銀行體系的分類監管措施。FSB強調,監管政策必須具備靈活性和前瞻性,必須充分地考慮金融市場在調整和發展中可能遇到的問題。對此,影子銀行監管措施主要可以分為四類:一是對影子銀行體系進行間接監管,也就是通過采取相應措施來規范傳統銀行與影子銀行實體之間的互動機制,從而通過減少風險溢出效應來應對對傳統銀行的影響,主要是阻止傳統銀行為降低資本或流動性監管而將全部或部分業務通過影子銀行業務進行的監管套利行為;二是監管機構對影子銀行體系進行直接監管,必須加強對影子銀行機構本身的直接監管,從而減少影子銀行體系對整個金融體系風險的影響;三是加強對影子銀行具體業務的監管,主要是監管當局應對影子銀行的相關業務進行干預,從而來降低特定金融工具、金融業務和金融市場的風險影響,使影子銀行體系信用中介得以穩健運行;四是實施宏觀審慎監管措施,不僅需要從微觀方面來對影子銀行業務進行監管,而且需要從全局和總體上對影子銀行體系實施識別的政策措施,比如,加強完善市場基礎設施,降低順周期性,等等。
“影子銀行”在我國的發展主要涉及兩個方面:一是商業銀行的理財業務相關部門,最典型的金融工具是銀行理財產品;二是以民間借貸為代表的民間金融體系,包括高利貸性質的民間集資、地下錢莊以及小額貸款公司。當然,國內的投資銀行機構和各種投資基金也具備影子銀行的諸多典型特征,但相形之下發展較為滯后或業務狹隘。在此,本文著重關注近年來發展迅速,影響廣泛并具有代表性的銀信理財產品和民間金融體系。
1.銀信理財產品。國內商業銀行自2004年以來不斷推出理財產品和服務,在銀監會比較寬松而且粗疏的理財業務指引框架下,各商業銀行采用了一些簡單實用卻有較高風險的理財產品形式,在銀行內部逐步實現“托媒”、證券化,這在一定程度上已經具備了影子銀行體系的一些重要特征,并且符合影子銀行體系運作實質。比如,銀行的利率型或貨幣型產品與貨幣市場存款賬戶相類似,掛鉤型產品類似于結構化金融工具,對于規模龐大的信貸產品則與簡易型信貸資產支持票據相類似。
2009年以來,由于國內通貨膨脹,加息預期增強,商業銀行與信托公司合作發行銀行理財產品,成功繞開了信貸額度的控制,銀信理財產品迅速發展為我國最主要的影子金融工具之一。2010年,銀信理財產品呈井噴式發展,共有102家商業銀行發行銀信理財產品達10 591款,發行總數較2009年增加40%多,發行規模估計達7.05萬億元,同比增幅達30%。通過銀信合作的創新方式釋放出了大量的資金。
從規模上來看,與銀行傳統存貸業務相比,影子銀行的業務規模并不算大。但這些業務的存在,一定程度上是為了規避對其的限制,這就加大了商業銀行的違規風險。對此,在2011年初,我國銀監會就將這類影子銀行的相關業務列為了重點監管對象,并對此采取了相應的措施,對其提出了一定要求,比如,在當年年底前各商業銀行應將銀信理財合作業務從表外資產轉入表內;若商業銀行未將銀信合作信托貸款轉入表內,將按10.5%的比例計提風險資本等等。
2.民間金融體系——以溫州融資模式為例。隨著近來國際、國內金融環境的萎縮,中小企業生產成本上升、資金匱乏,再加上嚴厲的金融管制,如信貸規模的管制和銀行利率的管制都非常嚴格,使得企業外部融資困難。在上述幾方面因素夾擊下,民間借貸獲得了較好的生存條件。在溫州地區,民間借貸主要是通過地下錢莊來進行,一般借貸利率都超出銀行同期貸款基準利率的數倍。對于缺乏實體經濟支撐的高利借貸,隨時有崩盤的危險,甚至可能引發一場“中國式次貸危機”。從2011年4月開始,浙江溫州、臺州、寧波等地出現了明顯的中小企業老板“跑路”事件,其中以溫州為甚,中小企業利潤率低于貸款利率,企業實際借貸成本已達到100%或者更高。
眾所周知,民間借貸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民間借貸對于緩解中小企業的資金短缺,彌補金融機構信貸不足,加速社會資金總量的擴充和流動,起到了積極作用,客觀上是一個進步,是對國有和集體金融體系的一個有益補充。比如,溫州模式的發展,民間借貸對民營企業的發展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在國家實施從緊貨幣政策時,其為民營企業的發展提供了重要的融資渠道,防止很多企業資金斷裂以致破產。另一方面,民間借貸也存在很多缺陷,比如比較松散、盲目、缺乏管制,供給不穩定、融資規模較小等,特別是其游離于金融監管體系之外,也容易產生金融風險,會嚴重影響國家宏觀經濟的正常運行,使大量資金循環于體外,不利于國家宏觀經濟調控,還可能干擾正常的金融秩序,阻礙金融市場的正常發展。另外,民間借貸容易滋生犯罪行為,一些地下錢莊甚至嬗變成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經濟團伙。
其實,早在2008年7月14日,浙江省金融辦、省工商局、浙江銀監局、人行杭州中心支行共同發布了關于小額貸款的管理規定——《浙江省小額貸款公司試點暫行管理辦法》。幾乎同時,溫州市宣布放行小額貸款公司。為使小額貸款公司正常運行,防止小額貸款公司從事非法集資或者變相吸收公眾存款等非法活動,該規定對小額貸款公司制定了較為嚴格的監管制度。依《辦法》規定,小額貸款公司的資金來源只能是自有資金,并且只貸不存,對于貸款利率,其上限不得高于國家基準利率的4倍,也不得向股東發入貸款。這使“暗”流涌動的溫州民間借貸終于有了政策突破口,使得民間借貸從灰色地帶走向“陽光”。招安民間資金,國家更易加強金融監管力度。今年3月28日,國務院批準了《浙江省溫州市金融綜合改革試驗區總體方案》,并設立溫州為綜合改革試驗區,旨在開展個人境外直接投資試點,探索構建與經濟社會發展相匹配的多元化金融體系,防范和化解金融風險,優化金融環境,從而克服資金供求紊亂難題,從根本上消除產生民間借貸危機的制度根源。
我國的影子銀行不同于西方國家,有其自身的特點。
首先,從起源與發展基礎來看,西方國家的影子銀行一般脫胎于資本市場,是傳統信用市場和現代資本市場相互融合的產物。證券化和衍生市場的發展,改變了銀行的傳統信貸模式;資本市場發展造成的“脫媒”,使得商業銀行熱衷于證券化,以回避資本監管。而我國的影子銀行主要起源于民間借貸,發展于企業間拆借市場。
其次,從運作方式和杠桿率來看,我國影子銀行的收益大部分來自股票承銷發行以及中介費用,杠桿率比較低;而西方國家的影子銀行大多在于通過復雜的資產證券化來進行高杠桿交易。
再次,從發展階段看,我國和西方國家影子銀行目前所處的發展階段有很大不同,在資產證券化率方面也有很大的差別。我國信貸資產證券化主要是從2005年開始的,并且整個信貸資產證券化的規模總體較小,與西方國家不可同日而語。因此,我國影子銀行的問題主要集中在銀信合作和地下錢莊問題,具有表外性和隱蔽性等特點。根據中國人民銀行發布的數據,2010年新增的人民幣貸款以外融資達到6.33萬億元,其占融資總量的44.4%,這就說明在我國銀信合作理財、小額貸款公司、典當行、地下錢莊等金融業務的發展規模已經將近一半,這些影子銀行的業務規模相當之大。若當前不能加緊治理,后果不堪設想。
我國目前實行的是傳統的分業監管和機構監管模式,與國際上流行的適應混業經營的功能監管模式是相悖的。“一行三會”的分業監管模式雖然更加專業化,但是在某些業務交叉環節容易造成監管真空。由于金融創新的發展,金融業出現了脫媒現象,影子銀行加深了金融體系的關聯性,其監管也將是一個難點。借鑒國際經驗,立足我國的實際,本文擬就我國完善對影子銀行的監管提出一些具體的政策建議:
首先,加強功能監管,使功能監管與機構監管之間實現有效平衡。美國金融危機發生后,使各國清醒地認識到影子銀行體系存在逃避監管的現實、存在巨大的風險,也使各國充分認識到功能監管的重要性。我國當前主要是以機構監管為主,“一行三會”的監管模式使各金融行業之間風險傳遞得到有效隔離。但隨著影子銀行的不斷發展,以銀行理財產品為代表的相關業務的發展,使銀行、保險、證券之間的業務界限范圍逐漸變得模糊,逐漸形成混業經營的模式,并且一些金融控股公司也在開始嘗試混業經營,所以,單純的機構監管模式已無法適應當前的監管需要。因此,當前應在現有的監管框架基礎上,在降低金融風險、提高金融效率、維護金融體系穩定的前提下,我國應逐步引入功能監管的相關措施,實現功能監管和機構監管平衡,使金融業得到穩定健康的發展。
其次,進一步強化金融創新,并使金融創新和金融監管得以有效平衡。金融創新對金融業發展有著重要的作用,是金融改革的動力,將有利于提高金融服務水平,提高我國金融行業的國際競爭力,促進金融業的快速發展。然而,我國當前金融創新嚴重不足,極大地影響了我國金融業的進一步發展,尤其是在中間業務和表外業務方面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我國目前表外業務并不受監管資本的約束與貸款規模的限制,實際上商業銀行有將表內風險資產轉化為表外資產以及弱化風險管理的傾向。所以,我國金融監管部門應該從我國的實際出發,根據市場經濟發展的需要,投資者的承受能力,監管機構監管能力相匹配的情況下,加強金融機構的創新,同時加強完善基礎設施,并借鑒國外的相關經驗來加強有效監管,為金融創新發展提供安全健康的發展環境。
最后,加強流動性監管,并使微觀審慎監管與宏觀審慎監管之間實現有效平衡[12]。流動性監管在整個監管中有非常重要的作用,無論是在微觀審慎上,還是在宏觀審慎上,都必須加強實施。具體來講,就是要求相關金融機構向監管當局提供更詳實的信息,包括期限檔次、交易資產及表外頭寸在各種情況下的流動性分析;要求相關金融機構提供具體的流動性評估報告,使監管者可以發布單個機構的流動性指引;監管當局需要定期公布對流動性整體趨勢分析的系統性報告。同時,通過核心融資比率監管、針流動性緩沖要求、對流動性的額外資本要求等一些工具的使用,使整個金融系統的流動性風險降低,使這類事件發生的概率減小。其次,監管部門應加強完善微觀審慎監管的政策和工具,并且加大對大額風險暴露和風險集中度的監管力度;加大監管的范圍,對所有的金融機構、整個金融市場和全部相關金融產品進行監管;完善對金融機構的激勵機制,將薪酬機制納入監管范圍。最后,設立一個統一的針對系統性風險防范的機構,加強各監管部門之間的配合,從而有效地降低金融監管的順周期性。
影子銀行這一長期存在于“陰影”中的被監管機構忽略的非銀行金融機構體系,在國際金融危機爆發后逐漸進入人們的視野。影子銀行在繁榮全球經濟的同時,也因監管的缺失給整個金融系統帶來了巨大的系統性風險。由于其所具有的系統重要性所決定,影子銀行體系未來仍將是金融系統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當前各國紛紛采取措施加強對影子銀行的監管,我國也不例外。相信在多方共同努力下,監管的陽光終將驅散體系中的陰影,使得影子銀行更加規范健康地發展。
[1]周莉萍.論影子銀行體系國際監管的進展、不足、出路[J].國際金融研究,2012(1):44-53.
[2]Paul McCulley.The Shadow Banking System and Hyman Minsky’s Economic Journey[J].Economic Theory and Philosophy,2009(5):257-268.
[3]Timothy F Geithner.Reducing systemic risk in a dynamic financial system [EB/OL].(2008-06-06)[2012-07-20]http:∥www.bis.org/search/?q=Timothy+F+Geithner&adv=1.
[4]Financial Stability Board.Shadow Banking:Scoping the Issues[EB/OL].(2011-04-12)[2012-06-18]http:∥www.financialstabilityboard.org.
[5]中國人民銀行海口中心支行課題組.我國的影子銀行及其監管對策[J].海南金融,2012(3):58-62.
[6]秦 嶺.美國“影子銀行”的風險與監管[J].金融法苑,2009(12):136-146.
[7]王信川.影子銀行浮出水面[N].經濟日報,2011-11-11(13).
[8]王 剛,徐浩然.影子銀行體系:發展沿革、風險表現及國際監管動態[J].華北金融,2011(10):9-12.
[9]Dodd-Frank Wall Street Reform and Consumer Protection Act[EB/OL].(2010-07-02)[2012-07-15]http:∥www.loc.gov/search/?q=Dodd-Frank Wall Street Reform and Consumer Protection Act.USA.Dodd-Frank Wall Street Reform and Consumer Pro-
tection Act,2July,2010.
[10]EU.Alternative Investment Fund Managers Directive[Z].Allen & Overy Briefing Paper No.3Scope(AIFM)2010.
[11]Financial Stability Board.Shadow Banking:Progress and Next Steps[EB/OL].(2011-09-01)[2012-05-02]http:∥ www.financialstabilityboard.org;Shadow Banking:Strengthening Oversight and Regulation[EB/OL].(2011-10-27)[2012-06-25]http:∥ www.financialstabilityboard.org.
[12]陸小康.影子銀行體系的風險及其監管:基于流動性風險的視角[J].商業銀行經營與管理,2011(9):28-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