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利民
(濰坊學院 思想政治理論教學部,山東 濰坊261061)
本體展開和實現自身表現為本體如何外化為“自己的他物”,以及他物如何走向同本體在更高發展階段上的統一。辯證法既是解決本體界與現象界矛盾的途徑,又是本體展開和實現自身的原則,因為“自己的他物”或現象界是本體自我否定的產物。需要注意的是本體自我產生的對立面在這里界說為現象,不能完全理解為純經驗的可感物質世界,因為在不同哲學家那里對本體的對立面理解不盡相同,比如在黑格爾那里“自然”就是“為意識的對象”,黑格爾認為如果是真正的自然界,難免落入獨斷論的陷阱,也與絕對精神過渡到自己的他物相抵觸。出于用語的窘迫,權且把本體的自我否定物定為現象。
古希臘人對世界產生的終極因(final cause)的探求,切入了本原問題。“本原”(arche)是自然哲學家關注的焦點,它的本義是“太初”。本原這個概念融匯了“基質”(Urstoff)和“原則”(principle)這兩層意思。“基質”與質料、現象、感性等概念有著密切的聯系,“原則”則與形式、理念、型相和數等是一類概念。柏拉圖哲學曾提到“‘理念’(eidos,idea)來自動詞‘看’(ide),原意是‘看到的東西’。在荷馬和早期自然哲學家恩培多克勒、德謨克利特等人的著作中,這個詞都指有形事物的‘顯相’、‘形狀’等。柏拉圖把希臘文‘顯相’的意義引申為‘心靈的眼睛看到的東西’,可譯為‘理念’(相當于英文Idea)或‘型相’(相當于英文Form)”[1]46。畢達哥拉斯派所說的“‘數’和柏拉圖所說的‘理念型相’都是與事物相分離的形式”[1]59。
本原作為在宇宙內部起作用、并賦予宇宙萬物特定秩序的原因,包含了事物的質料因和形式因。伊奧尼亞派的泰勒斯把水作為萬物的本原。“水”作為本原,既從經驗的角度說明了“水”這種可感物質有滋養萬物的作用,而且水本原也具有接近于概念的一般性特征。黑格爾把水視為“一種有單純的普遍性或一般的流動性的東西”[2],鄧曉芒認為:“由于水的‘流動性’,它可以浸透和消融許多有形的特殊事物的感性特質,它自身卻仍然不改變自身,而這是與‘概念’的普遍性特征一致的。水沒有顏色、氣味和一定的形狀,在感性特質上十分單純,這也接近于概念的抽象性。”[3]再有赫拉克利特的“火”本原說,火作為本原包括了內在的本原和外在的本原,外在的本原是火的形態,內在的本原是符合火的本性原則,前者作為世界的開端和歸宿,后者決定著世界運動的方式(生成或歸復)。火產生萬物,即轉化為氣、水、土的形態,雖然火的形態已經熄滅,而出于火的本性原則是永恒不變的,仍然支配著氣、水、土之間的轉化。內在的本原又被稱為“邏各斯”(logos),可被理解為“原則”、“規律”和“道”等。
起初人們提出的作為世界終極因的本原,包含著基質和原則,本體概念的出現是后來人們深入事物內部去探明其構成要素——質料和形式時,形式、理念等精神性概念由于其單純性以及對事物“是其所是”的決定性作用,先后在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等著名哲學家那里獲得第一實體的地位。實體(ousia)具有雙重含義,一是載體,二是本質、本性。此概念經由亞里士多德到笛卡爾、斯賓諾莎和黑格爾的發展,其第二種含義,也就是本原范疇里的“內在的本原”獲得了本體的規定,并獲得了廣泛的應用。由于本體作為世界的解釋原則是純精神性概念,不摻雜經驗成分才使其變得不朽。由此,本體也就具有了絕對性、唯一性、邏輯在先性、單純性、自因性、永恒性等特性,關于本體的學說就是形而上學。
古希臘時期,阿那克薩戈拉的“理智”范疇具備了本體的雛形,古希臘人崇尚萬物有靈,靈魂存在于萬物之中,不僅僅在人之內,而且也不一定與事物的物理性質或形態相對立。后來,元素派的阿那克薩戈拉把可感事物所具有的物理性質的最小單元作為組成事物的終極單元,但是他把構成事物一種性質的一類種子視為“同質體”,這樣也就否定了事物由于自身內部矛盾而運動的事實。為了解決事物如何運動的問題,他就在元素之外,設定了“心靈”這一能動性的本原,心靈又被譯為“理智”,這是第一個用來表示獨立的、純粹的精神的概念。
后來,柏拉圖明確提出了理智的對象是“理念”(eidos,idea),理念和心靈一樣具有普遍性、單一性和自身持存性等本體特征。“阿那克薩哥拉當年作為第一個認識到本質的人所說的那種心靈(Nus),在阿那克薩哥拉以后,實際存在的性質就更加確切地被理解為Eidos或Idea,即規定了的普遍性或類。……而心靈,或單一性,就是實體。至于實體,由于它具有單純性或自身同一性,就表現為固定的和持續存在的”[5]38。柏拉圖把理念及其體系作為與經驗世界有天塹之隔的本體,理念本體作為個別事物存在的根據,之所以超越事物之外,是為了保全理念的普遍性、永恒性、單純性和完美性。本體界與經驗界的分離并未抹殺本體范疇的絕對性,因為理念的邏輯在先性,獨立自存性也體現著其作為本體的絕對性。
亞里士多德在《范疇篇》中還把個別的具體事物作為第一實體、根本實體,后來在《形而上學》第七卷中得出了事物的形式才是第一實體的結論:“‘是其所是’是實體。由于在事物中形式其實就是它的是其所是,因此‘實體就是內在的形式’。”[6]
理智是無形的,不具有可感性質,彌散于世界之中,甚至超越世界之外。本來靈魂與身體不具有對抗性,但哲學的理智主義使得身體與靈魂、感性與理性之間呈現為二元對立的關系,解決一與多、無限與有限難題的迫切需要導向了辯證法的出場。繼巴門尼德劃分了真理之路和意見之路,并把真理之路作為理智活動的領域,意見之路作為感覺對象領域以后,柏拉圖又把整個世界區分為可感領域和理智領域,出現了理念王國與具體事物王國的分裂。解決本質和現象、理智和感覺這一分裂的途徑就是辯證法。“辯證法就是用一統攝多,以綜合克服矛盾的藝術。辯證法的思維不僅是二元對立的,而且是以對立的一方為中心、以另一方為邊緣的一元中心論”[1]6。這里的“二元對立”不應理解為兩個實體的對立,更不能理解為“二元論”,二元論與辯證法是讎敵。雖然柏拉圖和阿那克薩戈拉認為理念、理智等精神性的概念彌漫于世界之中,甚至超出世界之外,但是他們的這種觀點不是二元論的,首先,他們不承認理念與具體材質是兩個獨立的實體,而二元論者不但認為心、物同時構成世界實體,而且兩者不具有可以還原和歸結的關系。而理念、絕對精神和理智是萬物產生的根據,并控制著萬物,而萬物受制于理念,所以兩者是二元對立與一元中心的統一。
辯證法解決這一系列分裂的公式就是“思維與存在的同一性”。自巴門尼德提出“作為思想和作為存在是一回事情”(后來這一公式被簡化為“思維與存在的同一性”)起便成為西方哲學史上理性主義哲學的經典公式,由此也奠定了辯證法解決矛盾的基本基調,并為后來的理性哲學從思維內部解決經驗與超驗、現象與本質的矛盾開辟了道路。當然巴門尼德提出此公式時并不是在辯證法解決矛盾的意義方面來提出的,我們有必要對“思維與存在的同一”這一公式內涵的變遷簡單梳理一下:
巴門尼德之所以提到這個公式,是因他看到千差萬別的自然事物為變動不居的,唯有其中作為思想的對象“存在”是永恒的,正是它們構成了事物的本質,并且是萬物存在的根據。而生滅變幻的事物無法被思維所把握,只有不變的“存在”,即事物的普遍性本質才是思想的對象,因此得出二者的同一性。
后來,這一公式的一種引申義為:概念包含了存在,黑格爾之所以把超越于人和自然物之外、之上的絕對精神作為本體,就是認為超越于具體的、有限事物之外的、類似“上帝”的絕對精神才能達到思維與存在的同一。我們從他對上帝存在的本體論證明的態度上也可以看得出來,上帝存在的本體論證明是:凡是我真實地表象到的東西,對于我就是真實的表象,于是,由頭腦中關于全知、全能、全善的上帝的本質規定,推出上帝必然存在的結論。當康德反駁這種觀點,舉出觀念中的一百塔勒不同于口袋里的一百塔勒時,黑格爾是堅持上帝具有思維與存在的同一性的。黑格爾說哲學家不會愚蠢到不知道一百元現款不等于一百元的思想,他說的概念與存在的同一是上帝,上帝不同于時空中的特定存在,時空中存在物的唯一特征是存在與其概念的差異,而上帝是超時空的,它的概念即包含了它的存在。
我們這里講到的作為辯證法解決問題的公式,即“思維與存在的同一”,是辯證法的導向,是“是”與“應當”、現象與本質、經驗與超驗矛盾的解決,是令事物“是其所是”的路徑。
眾多的哲學家都在為解決本體論這一難題做出自己的努力,但是由于其本體論承諾固有的痼疾,無法真正徹底地達到和解。辯證法解決矛盾的過程就是本體展開和實現自身的歷程,表現為本體如何產生或作用于現象界,以及現象如何通達本體這兩個方面。第一個方面是本體通過自我否定而實現發展所不可避免的,是發展的必然途徑;第二個方面說明本體發展的方向是前進性和上升性,這種前進中的 “回復”并不是復歸于起點,而是在更高的階段對自身的否定之否定。
在柏拉圖那里,理念的一層含義是“事物追求的目的”,即理念是事物的本質,事物存在的目標就是實現它的本質,從而成為完滿的存在。亞里士多德也有目的因與形式因、動力因合而為一的論述。黑格爾也提出,結果之所以和自身相統一,因它就是返回于自身的東西,開端之所以和結果相統一,因為開端就是目的。“理性乃是有目的的行動。……亞里士多德曾規定自然是有目的的行動,同樣我們認為,目的是直接的、靜止的、不動的東西;不動的東西自身卻能引起運動,所以它是主體。它引起運動的力量,抽象地說,就是自為存在或純粹的否定性。結果之所以就是開端,只因為開端就是目的;或者換句話說,現實之所以就是關于此現實的概念,只因為直接性的東西,作為目的其本身就包含著‘自身’(das Selbst)或純粹的現實。實現了的目的或具體存在著的現實就是運動,就是展開了的形成過程;但恰恰這個運動就是‘自身’,而它之所以與開端的那種直接性和單純性是同一的,乃因為它就是結果,就是返回于自身的東西;但返回于自身的東西恰恰就是‘自身’,而‘自身’就是自相關聯的同一性和單純性。”[5]13
柏拉圖通過兩種方式來說明理念如何派生事物:可知的理念是可感的事物的根據和原因,可感事物是可知理念的派生物。他還提出了“分有說”和“摹仿說”,事物是以“分有”或“摹仿”類概念獲得其存在。“分有說”認為具體事物之所以存在,是因為它們分有了同名的理念。“摹仿說”認為世界是由宇宙的創造者“得穆勒”(Demiurgos)依據自己的范型也就是自我同一的理念,以混沌存在的水、火、土、氣為材料,以空間為接收器創造萬物。神最先創造出世界靈魂,彌散于世界并在事物內部推動其運動;然后又創造出天體、時間、各種動物以及人,人獨有理性靈魂,所以是萬物之靈。正是具體事物包含了基質和材料,所以不能達到同其理念完全合一,并且人要達到最高的智慧或終極本體,就要靈魂脫離肉體,個體的生命終結后才能實現靈魂與理念相關照。
柏拉圖把與事物分離的概念作為解釋事物產生的原因,并且事物通過“摹仿”或“分有”達及本體。這種做法是依據外在的理由尋找事物的根據,事實上只不過是一種“達不到內在本質的反復推論”而已。把具體事物與某一理念外在地聯結就相當于“賓詞通過一個運動被粘附在這個作為它們的支持物的點上;而這個運動是認識這個固定點的人的運動,根本不能視為是這個固定點自身的運動,但只有通過固定點自身的運動,內容才能被表述為主體”[5]14。黑格爾認為用概念、理念演繹式地解釋萬物,這只是對“同一個理念作了千篇一律地重復出現;只因為它外在地被應用于不同的材料,就獲得了一種無聊的外表上的差別性。如果理念的發展只是同一公式的如此重復而已,則這理念雖然本身是真實的,事實上卻永遠僅只是個開始。……這樣做出來的不是從自身發生出來的豐富內容,也不是各個形態給自己規定出來的差別,而勿寧是一種單調的形式主義”[5]19。
康德把辯證法的歷程的兩個方面分別作為理論理性和實踐理性要解決的問題。對于辯證法的第一個方面的問題,他提出了先天綜合判斷來聯接兩個世界,并且提出了使先天綜合判斷可能的三種根據:內感、想象力和統覺;第二個方面是實踐理性要解決的問題,即人如何通達至善的本體規定,康德提出除了絕對命令的自律外,還需要意志自由、靈魂不朽、上帝存在這三個道德公設保障之。
為了解決本體如何產生現象界,以及現存的事物如何達到本體的難題,費希特認識到必須訴諸本體的辯證運動。他提出了“關于自我的第一原則”,其中包括三條:自我設定自身;自我設定非我;自我在自身中設定一個可分割的非我與可分割的自我相對立。“自我設定自身”體現的是本體的絕對性和唯一性的特點。“自我設定非我”解決的是本體如何產生現象界的問題,其中的非我包括在絕對自我之中,非我相當于意識中的自然、對象世界和經驗規定。“非我與自我的統一”本來要解決的是現存事物如何達到其本體規定的難題,也就是“是”與“應當”問題的解決以及經驗與超驗的和解問題,但費希特的“自我”沒有脫離主觀意識活動的范圍,沒有達到本體的絕對性,也更不具有和現實結緣的可能性。于是“黑格爾說,費希特永遠是自我非我的糾纏,永遠糾纏下去,這樣費希特的哲學就永遠停留在‘應當’是什么?就是應當解決而沒有解決。永遠是自我和非我無窮的糾纏下去,沒有徹底解決。雖然費希特已經正式提出了正、反、合的問題,但他只限于互相限制、互相否定,而沒有達到矛盾的徹底解決,沒有達到這一步。所以黑格爾批評費希特只能停留在‘應當’上頭,而他那個辯證法并不徹底”[7]93。
黑格爾干脆把思維與存在的對立轉化為思維內部的矛盾,自然界在他那里轉化成了“為意識的對象”,他所稱的“自然”并非我們所以為的自然,他認為把握這些變化萬端的現象是沒有意義的,正如他在《精神現象學》“感性確定性”部分,談到我們指出“這一個”事物時,可是某物在另一時間又變了,而真正不變的是“這一個”,即事物的共相。但并未說自然事物是有意識的,而毋寧說它是一個潛在的思想體系,絕對精神外化為自然只是為展開和實現自身。
在黑格爾那里,本體外化世界的過程與事物逐步趨向自己本質是同一個過程。邏輯學相當于他哲學中的本體論部分,黑格爾的《小邏輯》以《精神現象學》的最終結果——純知性所認識的純概念或范疇為對象,并對其作了辯證的考察,最后達到絕對理念。精神在邏輯階段進行概念的推演,又異化為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異化’(alienation)是辯證法的一個重要概念,它的意思不僅指背棄自身,轉化為異己的東西;更重要的是指必然地在與自身不同的領域發展;發展的必然性也是異化的應有之義”[1]310。不過這里從絕對精神到自然和人類社會的過渡不應該理解為時間意義上的過程,而應看作是邏輯上的關系,自然是絕對理念的外化形式,并為從自然發展到人類精神,從而認識自身做準備。絕對精神認識自身的階段也就達到了“自覺的理性”與“事物之中的理性”的和解。這種理性不是兩種理性,而是同一理性的兩個不同的階段,也就是“事物之中的理性”最后發展到“自覺的理性”。“哲學的最高目的就在于確認思想與經驗的一致,并達到自覺的理性與存在于事物中的理性的和解,亦即達到理性與現實的和解”[8]。
但是,在黑格爾那里,理性與現實的和解是以事物的本質是客觀思想,而我們的思想能夠認識客觀思想為前提的。由此可見,“黑格爾只是通過辯證法為絕對精神提供了自我展開的邏輯上的可能性,那么,他卻無法得到‘實存’意義上的現實性。就此而言,盡管恩格斯說黑格爾哲學具有‘巨大的歷史感’,盡管黑格爾也強調邏輯的東西與歷史的東西的統一,但黑格爾哲學仍然屬于本質主義一途”[9]2。
以往的自然哲學家以自然界的某一元素或某一物質結構作為世界的本原,這樣在自然的因果鏈條上去尋求第一因,恐怕會落入黑格爾的“惡無限”的怪圈,而且這樣也就模糊了哲學與自然科學的界限,更忽視了人的本質是社會性。馬克思以人的生存世界為背景,以實踐為原初基礎,確立了實踐的看待方式。正如黑格爾哲學中的絕對精神以人類精神為其代言人,馬克思哲學實踐基礎的展開就是人類的現實活動。人們也許會問:有先于人而存在的實踐嗎?其實,實踐蘊于人的存在之中,使人成就自身,實踐和潛在的人在時間上是同時存在的,但就實踐決定人成其為人來說具有邏輯在先性。“在馬克思的視野內,辯證法首先實際地表現為人的存在結構:人的二重化及其歷史揚棄。辯證法意義上的矛盾,典型地表現在人的二重化造成的生存悖論上,如主觀-客觀、肉體-精神、實然-應然……這一系列矛盾的生成和解決,在反思的形式上表現為辯證法的邏輯進展及其超越;在經驗存在的意義上,則表現為人的實踐活動及其創造的現實歷史過程。實踐的生成性乃是實際地解決這一悖論的努力”[10]。
物質勞動與精神勞動的分工是人的二重性分裂的歷史顯化形式,原始社會的具有原初豐富性的物質勞動包含藝術創造,此時藝術等精神活動的形式不是少數人從事的職業,原始人洞窟里的壁畫以及他們為計數和保持記憶所創造的圖像和符號,以及他們的歌謠都是同他們所從事的物質勞動密切相關的。后來隨著生產力的發展,出現了私有制以及物質勞動與精神勞動的分工,原始社會包含潛在豐富性的人類活動出現了分化,并出現了精神勞動者對物質勞動者的剝削。這種勞動的異化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必然過渡階段,也是個人在生產力高度發達的基礎上實現自己本質的必經之路。“人類不得不作為奴隸來發展自己能力”[11]。要想擺脫異化,實現人自由自覺活動的實踐本性和人的全面發展,就是在生產力發展的基礎上消滅分工與私有制,建立“自由人聯合體”才能使矛盾得到真正的解決。
實踐范疇立足于人的生存世界,使其包含了解決思維與存在、經驗與超驗矛盾的內在基因。這是因為:“實踐——這一終極的原初基礎,……一方面作為本體論初始范疇,實踐為所有派生規定的出現給出了邏輯理由;另一方面作為人的此在性的范疇,實踐又為一切存在者的‘現→象’準備了‘實存’意義上的內在依據。”[9]2馬克思立足于實踐,使辯證法不再停留于是與應當、經驗與超驗的無窮糾纏,而是徹底解決了矛盾。
辯證法導向的本體澄明之境是否就是辯證法的止境呢?謝林基于無法理性地闡釋“絕對”而最后皈依宗教信仰。黑格爾的辯證法利用邏輯消解了邏輯,最后達到了超邏輯,進入了直覺領悟的境界。黑格爾提到絕對理念的時候,說到它完全徹底的透明,而自己本身又在那里絕對的安靜,按黑格爾的理念,一切都是矛盾進展,為何有此境界。“這個意思無非是說,認識到一個階段,就又出現了新的對象,新的部門需要去認識,黑格爾自己也說過這樣的話。在我們的認識達到了使得矛盾消解的時候,就是我們解決了矛盾的時候,就出現了新的、要認識的部門”[7]117。尼可拉·哈特曼認為根據就是絕對,“不過所謂‘絕對’并不是具有最后的完滿性,沒有任何矛盾進展的東西”[12]。馬克思同樣談到:“共產主義,作為完成了的自然主義=人道主義……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間、人和人之間的矛盾的真正解決,是存在和本質、對象化和自我確證、自由和必然、個體和類之間的斗爭的真正解決。”[13]但共產主義并不是辯證法的消解,它的實現只是人作為真正人的起始點,既不可能靜止和凝固,也需要在不斷的自我否定中獲得新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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