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叔華小說《小劉》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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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州工學院人文社科學院,江蘇 常州 213002)
在“五四”新風的吹拂之下,婦女解放運動蓬勃興起,隨著易卜生戲劇的傳入,《玩偶之家》中為取得“人”的權利而出走的平民女子娜拉,成為中國知識女性解放的榜樣。魯迅曾以其深邃的洞察力,在以《娜拉走后怎樣》為題的著名演講中,針對中國社會的現實環境,指出沒有經濟后盾的娜拉在出走以后只有兩條路可走:“不是墮落,就是回來。”①作為“五四”新女性的凌叔華,同樣把自己最深切的關注,投射在了“中國娜拉”們出走后的命運上。這些女性雖一度擺脫了封建宗法制度對女性人身權利的壓迫,走出了父門,但她們的精神卻出于傳統文化母體,最終卻不能不接受男權制社會對女性回歸家庭的命運安排。魯迅認為:“女人的天性中有母性,有女兒性;無妻性,妻性是逼成的。”②在男權桎梏下、在禮教成規中,這些新女性完成著她們被“打造”被“逼成”的妻性和母性,遵循著所謂“妻子”“母親”角色所必須固守的生活秩序和倫理觀念。她們缺乏獨立的人格力量,仍掙扎于傳統與現實之間,在經濟與精神上,仍不得不處于依附男性的從屬地位。從她們身上,凌叔華清醒而冷靜地揭示出了五四時期個性解放的不徹底性,引發了我們對婦女解放運動的深沉思索。發表于1929年2月的短篇小說《小劉》③就是其中的代表作。
該篇小說以“我”——鳳兒作為第一人稱直接敘述,截取了小劉日常生活的兩個片段,時間跨度十二三年。女主人公小劉曾經是抗擊過“三從四德”“賢妻良母”的時代新女性,是機敏的“軍師”;而十多年后的小劉,反成了一個十足的舊式太太,曾經滿腔的抱負早已湮滅在瑣碎的婚姻家庭中了。凌叔華通過小劉前后判若兩人的鮮明變化和對比,讓讀者領略到那連主人公自己也不曾覺察的人生悲劇,深刻揭示了舊有的傳統女性生活方式對婦女靈魂的銷蝕。
中學時代的小劉機智幽默、隨機應變、聰明伶俐,被同學昵稱為“小牛兒”。她極盡所能地去反抗“三從四德”這樣的舊思想進入到她們的校園,反對“賢妻良母”這樣的小媳婦走進她們的教室,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所謂的“少奶奶”“太太們”,并挖苦諷刺她們。她給小媳婦取名叫“鴨子”,“鴨之為狀,前挺后撅,行路時腳尖相對,一搖一擺,也不是邁方步,也不像……”,譏諷她“襖子今天大紅,明天大綠”,將她“鬧喜”當作新聞來講,當著眾人面取笑她的“一雙不肥不瘦粽子樣的小金蓮兒,一對又尖又細的巧手兒……”④對小劉無比崇拜與喜歡的很多女生,如“我”、小周、慧生、老吳也同她有一樣的思想,建議小媳婦回家:“其實在家里好好的服侍公婆,打點家務,有孩子的哄孩子,沒孩子的哄丈夫,也就夠忙的了,何必出來擺什么上學念書的臭架子,到考試時,忙不過來,沒得現眼現世!”⑤因此當班級里說要推選“軍師”的時候,大家異口同聲地推舉小劉做軍師。并全部服從軍師的指揮去動員其他同學,最后全班同學都配合小劉對小媳婦開始實施“堅壁清野”計劃。
第一回合小劉以“軍師”的身份先團結她的“手下”,將“手下”都凝成一條心,決意將那個小媳婦從學堂里攆出去。目標明確之后,她就分派給她的“手下”各自的任務,動員更多的同學參與,贏得大家支持:“不要嚷,姐姐們!”“這事還得大家同心做去”⑥。都是十四五上下的女孩子,誰不喜歡看熱鬧,更別說弄點什么新鮮事出來。于是大家積極響應,交頭接耳地商議了許多方法,而且覺得行動日期愈早愈好,所以準定了那天下午上縫紉課時施行“堅壁清野”政策。
第二回合小劉以巧計引出行動開始,她忽然在班上跟大家說有一個老婆子來學堂給朱少奶奶送衣服:“告訴你們一件新聞,方才我到李媽房打漿子,一個老婆子抱著包衣服進來說是找朱少奶奶的,我回說這里是學堂,那來什么豬少奶奶狗少奶奶,叫她到別的公館找吧,她賴著不肯走,只央求我問一問去。”⑦小劉說自己便告訴那個老婆子,“這里沒有什么奶奶兒,媳婦兒來上學,別找挨罵吧。二爺要孝順二奶奶回家再孝順好了,這里姑娘臉皮嫩,聽了都要臉紅。”⑧接著小劉裝作賭氣樣兒對姐妹們說,“一些人要聽,一些又罵我瞎謅,反正都是管閑事罷咧,那里有什么豬兒奶奶狗兒奶奶擲下了家跑到這亂烘烘的學堂來呢。”⑨這里小劉一次又一次地提到“朱少奶奶”這個詞,并且改成“豬少奶奶狗少奶奶”,高超的諷刺技巧讓那個小媳婦旁聽生“圓敦敦雙腮紅得象烤了火一般”⑩。
最精彩的是第三回合。小劉跟縫紉先生李宮裁說:“我們每人想做一件小孩子用的東西,請先生下次給我們出樣子。”“多大小孩用的?”先生問。“大約送滿月用的。”?1小周笑得差點說不出這一句。先生熱心的詢問進一步又讓那個旁聽生受到了刺激,感到了羞辱。這第三回合巧妙地利用了李宮裁這個好脾氣先生,讓原本對整件事情毫不知情的縫紉先生也在無意中加入到他們的“堅壁清野”計劃中來。這不得不讓人佩服小劉的膽大心細和聰明智慧。
而那個旁聽生在他們的冷嘲熱諷中從“臉紅”到“手抖擻”再到“呼吸困難”,最后“眼中撲簌簌的掉下白豆大的淚點來,漲紅了臉,溜出教室,格登格登跑下樓去了”?。
最終小劉她們成功地將小媳婦掃出了教室,“堅壁清野”計劃獲得了全面的勝利。此時的小劉也顯得分外好看,“胖胖的有些象娃娃的腮愈加紅得鮮妍,兩個小酒渦很分明的露出來,一雙大眼閃著異常可愛的亮光。”?這時候,一個激進、潑辣、銳氣、活潑、伶俐、勇敢、足智多謀的少女形象已經深深地刻進了每個讀者的心中。
姐妹們也和小劉一起歡欣雀躍,慶祝著成功。她們感到自己也像別的學堂一樣,鬧了一次成功的“學潮”。此時的小劉們儼然就是“出走的娜拉們”,她們反抗傳統,追求自由;她們吶喊著口號,將所有的封建舊勢力驅除出校園;她們為自己的行為驕傲自豪,她們認為自己已經戰勝封建舊思想,擺脫了父權制的陰影。然而事實上,小劉們根本沒有進行過更深一步的思考,只是隨著大眾的潮流,為了斗爭而斗爭,為了“出走”而“出走”,所有的行為只是帶有盲目的激情,這也是為什么十多年以后,她們依舊沒有獨立的政治和經濟地位,她們依舊要依賴于男性,她們的命運齒輪會和那個小媳婦的命運齒輪一樣,滾向那完全喪失自我人格,與其說是妻子和母親的角色,還不如說是女奴的命運。
十二三年過去了,小劉們失去了學生時代的悠閑輕松,她們開始來去匆匆,無法再像學生時代一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嬉戲打鬧,她們被一垛一垛高得望著脖子會痛的墻隔開,墻里的人抑郁寡歡,孤寂無聊,偶爾還會有坐牢的感覺。人際關系變得冷漠疏遠,即使是隔墻隔街也是各不相關,各不認識。
“我”從舊同學老吳那里得知小劉和“我”的住處僅隔一條街,便興致勃勃地去拜訪小劉。
中學二年級那個伶俐活潑的小劉已經在“我”腦子里根深蒂固了,“想到她的小鳥般的輕靈舉止,想到她言辭的俏皮風致,那些都是熔化煩悶的陽光呵。”?可就在“我”再次見到小劉時,與昔日的印象相去甚遠,小劉變化之大簡直讓人不敢相信。她已經徹底淪為她早年嘲笑和攻擊的小媳婦,并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小劉十七歲出閣,就再也不是曾經的那個激進潑辣的“軍師”,而是成為了丈夫的附庸和傳宗接代的生育工具,養有四女一男五個孩子。繁重的家務、過多的子女讓她變成了面色憔悴、邋遢不堪、有氣無力的“黃臉婆”;曾經燦爛的“笑容”變成了“不自然的淺笑”;曾經“蘋果一般的腮”變成“這黃蠟色的”;曾經“黑白分明閃著靈活的雙眸”變成了“混濁無光的眼兒”……?中學時候的活潑與幽默、伶俐與智慧早已不復存在,短短十來年,小劉已變得如此世俗平庸。
孩子們缺乏教養、驕縱任性,身為母親的小劉卻視而不見、習以為常。孩子在客廳拉屎,還要吃待客用的糖果:“我要一邊拉一邊吃!”孩子怒聲嚷,小臉漲得通紅。孩子說出蠻話,她并不生氣,只是不作聲。“給我呀——媽,討厭鬼!”?孩子又吼了一聲。小劉仍不作一聲,臉上并無絲毫怒意,反起身哄著孩子擦屁股。小劉的不作一聲、不斥責、不惱怒更進一步助長了孩子囂張的氣焰:“要多多的,不給我,我打你!”?孩子叫喊著,小劉又多抓了兩把給他。面對孩子的咒罵、摔打,小劉卻只是輕聲細語安慰、縱容,并在客人面前替孩子的壞習慣說好話:“這孩子蠻是蠻一些,倒長得比那幾個機靈,好起來很會哄人,只是身子不大好,所以常常愛鬧脾氣。”?她說話時眼睛是那樣慈愛地看著那男孩。“我”心下想,到底是“母親”的話。
凌叔華以女性獨特的體驗和多棱的視角透視了另一種母愛——那種完全喪失女性自我、失去獨立人格意志的盲目母愛。這種犧牲自己的生活理想,拋棄自己的感情世界,喪失自己獨立人格的“母親”根本不能稱是一個好母親,甚至不能稱作是一個完整的“人”。小劉身為五個孩子的母親,連奶水都被榨干,全身邋遢,體弱多病,如行尸走肉般生活在一個骯臟惡劣的環境中,完全已淪為一個逆來順受、倦怠不堪、平庸麻木的母親。
在“我”和小劉的談話中,還談到了過去一起參與“堅壁清野”計劃的幾個老同學。“小周聽說也出嫁了,你知道她在那里嗎?”“我”問。“她早死了,死得很慘,聽說是懷了個怪胎,生不下來,開了肚子,受不了就死了。”?曾經機靈淘氣的小周,卻因為醫療技術的落后,難產而死,雖然如此悲慘,死后還被人說成是懷了怪胎,成為他人飯后的談資。
“慧生有給你通信嗎?”小劉追想往事問道。“只頭一年慧生給過我幾封信,后來聽說她出嫁了,這兩年簡直沒消息。”?“我”說完不覺嘆了一口氣。同學們各奔東西,曾經的花樣年華早已不復存在,回頭已是百年身,嫁的嫁,死的死,物是人非,徒留傷感。
曾經的小劉們都是知識女性,如今除了“我”成了職業女性,其他的大部分早已陷入了舊式的家庭婚姻之中,整日糾纏于家庭瑣事中,警防丈夫出軌,照顧孩子老人的起居。曾經堅定不移地施行“堅壁清野”計劃的女學生們,在深層意識中,卻都認可了男權中心文化,從開始的依附父親,再到依附丈夫,到老了依附兒子,即使是有著新文化的新女性,卻因為缺少政治經濟上的獨立,因而也沒有辦法做到思想人格的獨立,最終重新復歸,擔任傳統“賢妻良母”的角色,遵守著“三從四德”,對公公婆婆、丈夫兒子事事順從,淪為傳宗接代的工具,淪為子女的奴隸,這是女性的無法避免卻又無能為力、悲慘苦難的命運。
凌叔華以一種含蓄蘊藉的筆法、素淡雅致的筆墨細膩描寫了小劉婚前婚后的兩個生活片段,雖沒有曲折離奇的故事情節,卻在字里行間透露出一種悲憫,細述她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小劉的遭遇著實令人同情,這種可悲既是小劉個人的,也是時代的,它從一個側面反映出五四思想啟蒙運動的不徹底性。“如果沒有經濟上的獨立和與男人同等的社會地位,娜拉的解放充其量只是一種時髦,一種浪漫的想法,最終就是一個幻影。如果全體中國人沒有一種根本性質的變化,中國的娜拉們將永遠不能得到徹底的解放。”?不管作為“軍師”的小劉她們經歷過多少成功的反叛,她們也不會開始真正的覺醒,學生時代的慷慨激昂,那只是一種跟風,一種時尚,她們絲毫沒有本質性的變化,依舊會淪為一種工具,一種沒有感情的機器,為了保護自己那一塊狹小的生存之地,她們放棄所有的新事物,新觀念,喪失自己的生活理想,讓青春年華在日常的瑣碎中流失。她們不思變動,歷史的惰性讓她們安于現狀,即使偶爾有些抱怨,也只是為了更加鞏固自己的家庭地位。即使這地位是如此的低下,她們依舊柔順地依附在丈夫和兒子的勢力之下,她們絲毫意識不到自己的可憐與可悲。甚至還深深為自己的“母親”角色而陶醉,而自我滿足,她們缺乏自身的生存價值認知,她們無原則地去縱容孩子們的一個又一個蠻橫無理的要求,盡量地滿足孩子們,并把這當作了自身的價值體現。她們將自身所有都犧牲奉獻給了這個家庭,只為了獲得外在社會的認同。安逸本分的生活讓她們的思想早已遲鈍,精神早已麻木,只剩下孩子和丈夫,只關心他們的喜好與需求。她們的無知、麻木、倦怠是實實在在的,由聰明機靈的“軍師”到身心疲憊的“母親”,這種變化也終將是必然的。
傳統文化慣性在人們心理上的文化積淀,并不會隨著一場文化風暴的蕩滌而悄然無存。社會性別角色的規限、女性依附意識、女奴意識的作祟等歷史慣性和女性惰性,造成小劉們仍然會延續傳統的舊的生活方式。“女性要從社會、歷史限定的必然王國中走向心身暢達、獨立平等的自由王國,必須充分全面地發揮女性潛在的能力和智力。達到這一自由王國,必須實現兩個前提條件:其一是政治、經濟層面的社會解放;其二是意識深層的思想解放。”○2凌叔華通過對新女性們隱秘人格——強烈的傳統意識的剝露,深刻揭示出要徹底掃除禮教和家族宗法制沉積在女性文化心理上的歷史塵垢并非是輕而易舉、一蹴而就的事,從而對女性解放、個性解放的實質進行了新的探尋和反思,也使得她的小說比同時代其他女作家的作品更具有歷史感和文化感。
注釋:
①魯迅:《娜拉走后怎樣》,見《魯迅全集》第一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第159 頁。
②魯迅:《小雜感》,見《而已集》,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年,第127 頁。
③凌叔華:《小劉》,見《新月》,1929年第1 卷第12 號。
④⑤⑥⑦⑧⑨⑩??????????凌叔華:《凌叔華文存》(上、下),四川文藝出版社,1998年,第143 頁,第147 頁,第145 頁,第146 頁,第147 頁,第147 頁,第148 頁,第148 頁,第149 頁,第149 頁,第151 頁,第152 頁,第154 頁,第154 頁,第156 頁,第153 頁,第153 頁。
?李歐梵:《現代性的追求》,三聯書店,2000年,第211 頁。
?于青、王芳:《黑夜的潛流——女性文學新論》,陜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71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