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向榮,王園波
(湘潭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湖南湘潭411105)
網絡時代文藝研究的新收獲
——評歐陽友權《數字媒介下的文藝轉型》*
楊向榮,王園波
(湘潭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湖南湘潭411105)
歐陽友權教授及其研究團隊所著《數字媒介下的文藝轉型》一書,對新媒體時代的各種文藝現象進行了極為深入的探討和分析,充盈著對數字化語境中文藝轉型的反思和洞見,視野宏闊,學理深刻,對于網絡時代文藝研究的發展具有高度的指導意義。
《數字媒介下的文藝轉型》;數字媒介;文藝轉型;理論建構
歐陽友權教授的《數字媒介下的文藝轉型》,于2011年4月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隆重出版,該著是國家社科基金項目(2006年批準立項,項目批準號:06BZW001)的結題成果,該成果在2009年被國家社科規劃辦評定為優秀等級(證書編號:20090830)。《數字媒介下的文藝轉型》是歐陽友權教授的又一嘔心力作,不僅是作者的最新研究成果,也是作者十年來網絡文學研究的學術總結;不僅富于思辨性的學理深度,也不乏跨學科的廣闊視野;不僅是對傳統文藝研究的拓展和超越,也是對新媒體文藝現象的解釋和指導;不僅充盈著對數字化語境中文藝轉型的反思和洞見,也滿載著試圖建構數字化文藝基本理論的良好愿望。這部著作終將被證明是一部既富于奠基性,也富于開創性的理論專著。
憂患意識和責任承擔是一個優秀理論家的優良品質。孟子曰“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孟子·告子下》),范仲淹說“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岳陽樓記》),都是說要具有一種憂患意識,繼而承擔起一定的責任。自古以來,憂患意識就是我國文藝研究的優良傳統,一以貫之。中國古代有“文以載道”之說影響深遠,近現代王國維、梁啟超、魯迅、錢鐘書甚至毛澤東等的文藝思想也都是深具憂患意識的,雖然這種憂患有的是立足純學術或文化交鋒,有的是立足社會政治或時代發展,但學術研究如果缺少了憂患意識,缺少了責任承擔,那么學術之路也不可能走的長遠。因為缺少了憂患意識,就很難看清現實問題,從而無從承擔起理論責任;缺少了憂患意識也很可能導致喪失直面問題的勇氣,而陷入亦步亦趨的窠臼。
歐陽友權教授是位頗具憂患意識的文藝理論家,他不僅勇于直面新出現的文藝現象,還能敏銳地把握時代發展的脈搏。在網絡文學剛剛興起之時他就投身其研究;在眾多理論家對網絡文學投以鄙夷和不屑的目光的時候,他又能夠長期堅守;在網絡文學呈現出烏龍混雜的現狀面前他一邊堅持不懈地為網絡文學正名,一邊抱之以深切的理論關懷。這是何等的憂患,何等的胸懷,何等的責任啊!
改革開放后,西方理論的大量引進,霎時間讓中國理論界一片沸騰,當大家還在為文藝與政治的關系糾纏不清的時候,轉眼到了20世紀90年代,網絡時代已經悄然而至,網絡文學也開始萌芽。理論界一方面承襲之前的理論慣性,繼續引進西方理論,另一方面卻漠視網絡文學的存在。尤其是文化研究的興起,更是吸引了眾多的目光,大家津津樂道的是“大眾文化”的興起、“消費時代”的到來以及“日常生活審美化”,大家談論最多的是“文藝學邊界的模糊”以及“經典的消解”等理論命題。如果深入一點來看,大家爭論的是文藝學的知識建構和范式轉換問題;如果再延遲一點來看,大家喋喋不休的是希利斯·米勒(J.Hillis Miller)引出的“文學終結論”。殊不知,在更多的人停留在問題的表象層面打轉的時候,歐陽友權教授就已經悄悄開始用實際行動回答了這些問題。
網絡文學興起于上世紀90年代,發展速度令人瞠目結舌。然而由于網絡文學自身面貌混雜、內涵缺失等諸多原因,理論界對其往往采取一種視而不見的態度。歐陽友權教授早在1999年就開始步入網絡文學的研究領域,2001年著手組建研究團隊,十余年過去,他用一系列卓有成效的研究成果開拓著文藝學的研究領域,豐富著文藝學的知識建構。不僅如此,他好像早已經洞察到網絡文學的興起并不僅僅是一個文學存在或者文本呈現的問題,而是網絡時代的問題。網絡時代可以媲美工業革命,以馬克思的觀點來看是生產力的極大進步,勢必帶來革命性的影響甚至轉折。它的到來把一切都納入了數字化的語境之中,網絡文學的興起是一種必然,它改變的不僅僅是文學的存在方式、文本形態,更是人們的思維方式,以及消費方式。傳統的文藝學研究在網絡時代必然面臨著范式轉換的問題。雖然老子有訓“不敢為天下先”(《老子·德經·六十七章》),然而歐陽友權教授卻反其道而行之,勇敢的肩負起了這份重擔。今天,當我們還在憂心忡忡的在不同的學科之間、不同的時代之間尋找文藝學的理論資源的時候,歐陽友權教授卻早已在文藝學領域孕育了累累碩果。這不能不說是由于他對學科發展、時代變遷有著高度的警覺和憂患意識。
與此同時,需要指出的是《數字媒介下的文藝轉型》中還洋溢著另外一種憂患意識。這種憂患既表現為一種高度的理論關懷,也表現為一種深切的人文關懷。在聆聽到歐陽友權教授為網絡文學高唱贊歌的同時,我仿佛也聽到了他“知我者謂我心憂”(《詩經·黍離》)的心聲。網絡時代、圖像時代、消費社會等不管如何稱呼目前的時代,我們都很明白,當前的文藝研究面臨很多的挑戰和困惑,盡管說這也是很大的機遇,但是網絡文學沖擊傳統文學已經勢在必行并造成了嚴重的后果:一方面是傳統文學的急劇滑坡,另一方面是網絡文學的日漸興盛。歐陽友權教授曾在多次采訪發言中提出傳統文學要與網絡文學“抱團取暖”,才能共同推進當前的文學發展。我想這就是一種理論關懷。當然,在這種理論關懷的背后是人文的關懷。網絡文學過多的依賴技術、依賴市場勢必帶來文學性的喪失和人文內涵的匱乏,這就需要有一種人文的精神灌注其中,避免文學過度的被“格式化”或者陷入低俗的惡性循環。正如歐陽友權所說,網絡文學就像是文學大家族中的幼苗,需要我們去呵護,為其提供理論支撐和引導,才能使它健康成長。
今天的文藝研究者也應該擁有以上的憂患意識,這樣才能更敏感地把握住新的理論命題,也才能更好地擔負起理論的責任。不一定非要胸懷大志,肩負“天下興亡”重責,但是至少也不能對一些文藝現象、社會現象熟視無睹,還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自怨自艾,找不著北。
《數字媒介下的文藝轉型》全書共分為9章,分別為:數字媒介與文藝語境的變遷、數字技術與文藝存在方式、數字化文藝的文本形態、數字媒介下的藝術主體、傳媒技術下的藝術生產、數字化文藝的價值重構、數字化時代的文藝消費、數字媒介下的文藝學邊界、新媒體文藝反思與建設。可以看出,作者的意圖在于從學理上探討以互聯網為代表的數字媒介對我國當代文藝轉型的巨大影響,在揭示文藝轉型的歷史必然性和現實可能性的同時建構數字化文藝基本理論。新穎的視角、龐大的結構、完整的體系、宏偉的目標、學理的思辨在作者洋洋40多萬字的鴻篇巨制中并不顯得空泛,相反由于作者在研究中融合了傳統文藝和數字化文藝、技術探討和價值構建、文藝生產和文藝消費、理論探討和文藝現實、宏觀分析和微觀探討,以及文學、哲學、美學、傳播學、文化研究等多個學科的知識,最終使得建構數字化文藝理論的目標得以圓滿實現。
從最早的網絡文學研究到現在的《數字媒介下的文藝轉型》,可謂是歐陽友權研究一次大的提升,也彰顯出其理論研究和建設的勃勃雄心。“數字媒介是指以現代數字通訊和數碼存儲與傳輸技術為基礎的新型電子化媒介,主要有計算機、互聯網、數碼影像、手機通信、電子播放等數字化設備設施。”[1]1相比于“網絡媒介”,“數字媒介“更準確,也更全面的定位了當前的文藝傳播介質的改變,應該說“數字媒介”才是可以跟“印刷媒介”平起平坐的革命性變化。這是一個數字為王的時代!媒體技術的變遷多方面全方位地影響了當前文藝的發展。文藝的生產、消費以及存在狀態、審美思維甚至創作方式等都產生了深刻的變化。在數字媒介的影響下文藝轉型成為必然。
在這一轉型大背景中,作者將網絡文學、互聯網藝術(網絡繪畫、網絡戲劇、網絡惡搞、博客文學)、數字影視、手機媒體藝術甚至網絡游戲等都納入研究視野。傳統文藝也并沒有遭到作者排斥,書中曾明確指出傳統文藝在借助技術改頭換面成為數字化的文藝之后所能贏得的新生和活力。不同的文本形態的涌現背后是技術和藝術的博弈,隨著技術的不斷更新,文藝也一次次搶占灘頭,這不僅是技術推動的單方面原因,也在一定程度上顯示出文藝自身的強大生命力。不同的文本形態的涌現也是文藝主體的改變使然。傳統的“主客兩分”的藝術主體性發展成虛擬現實中的主體間性,藝術創作的交互性、民間性也都使得文藝的面貌得以改變。眾多不同文藝文本形態和類型的涌現也帶來了文藝消費的改變。傳統文藝研究中很少把消費納入研究領域,論及更多可能是接受或者欣賞。但在《數字媒介下的文藝轉型》中,作者明確把文藝消費納入研究領域并加以界定,可謂一大創新。作者明確指出:文藝消費“不僅包括文藝閱讀、欣賞等形式的精神消費,而且包括對其物質性的內涵和價值(如文藝產品的插圖、印刷和裝幀設計格式、載體形式)的消費,既包含對藝術文本自身的消費,也包含對相關的環境、氛圍、設施、服務、品牌、聲譽等的消費。”與此同時,作者也睿智地覺察到,當以往的文藝創作變為文藝生產,強調無功利的文藝欣賞變成文藝消費的時候,文藝的價值內涵將變得多么重要。數字化文藝“娛樂至上”、“自娛以娛人”的價值取向,很容易導致技術對藝術的排擠,工具理性對價值理性的侵蝕。為此,作者借用弗洛姆(E.Fromm)的話指出:“是人,而不是技術,必須成為價值的最終根源;是人的最優發展,而不是生產的最大化,成為所有計劃的標準。”[2]296
《數字媒介下的文藝轉型》在依次展開學理思辨的過程中,也不斷融合進其它學科的知識和方法,既有理論支撐也有文本依據,既有技術分析也有價值分析,既有審美反思也有哲理感悟,使得論述開闊明朗,材料充足,真可謂洋洋大觀,體大慮周。融合與建構在書中呈現出相輔相成的關系。在多學科、多種視角、多種研究方法融合基礎上進行的建構,使之顯得更扎實,穩重,可信,值得認同;也使得作者的研究具有了重要的學術價值和意義,在形而上的層面上是對傳統文藝研究的超越和發展,在形而下的層面上為新媒體文藝提供了理論解釋和規范。
正如《數字媒介下的文藝轉型》題目所示,數字媒介剛剛興起,文藝轉型正當其時。既為新生,既為轉型,必然伴隨著不穩定和陣痛。從網絡文學出現到現在短短十余年,數字化文藝的面貌卻是實實在在的“日新月異”,網絡惡搞、博客文學、短信文學接踵而至;現在又剛剛出現微博,相信不久人們就會提出“微博文學”的新名詞。歐陽友權教授一直提倡要“切入文學現場,關注媒體變遷”[3]3,可是如此變幻莫測的媒體變遷,理論要如何才能及時關注?更何況,理論本來就落后于實踐,現在相對文藝現象的日新月異,飛速發展就更容易顯出理論的滯后和乏力。
面對這樣的情況,任何的理論建構既是必要的,但也必須保持一種開放的態度,不然就很容易陷入“各領風騷三五天”的境地。在《數字媒介下的文藝轉型》一書中,我們看到歐陽友權教授試圖建構的努力卓有成效,更看到了他這種開放性的理論態度。正如歐陽文風教授所評價的,歐陽友權的文學理念“帶給我們最大的啟示在于,在新興的文藝形式日新月異的當下,摒棄傳統的文學慣例,建立開放包容的‘大文學觀’已經勢在必行。”[2]110
從一個方面來說,當新媒體文藝現象洪波涌起,裹挾著傳統文藝一路前行,勢必對人們心中固有的“文學”觀念帶來沖擊。文學究竟是什么?它是不是一定要走遠離大眾的“高雅路線”?它是不是一定局限于印刷媒介的傳播方式?它是不是一定是形象思維而非“比特思維”為人們接受?等等,這些問題均需要我們的“文學”觀念保持開放性,與時俱進。從另一方面來說,當我們反思“十七年”或者“文革”的文藝理論發展時,不難發現理論封閉或一家獨大的危害究竟有多達。獨白型的文藝思路和話語如何能產生真正的文藝繁榮?它只會讓“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豪放口號淪為虛設。放眼國外,“形式主義”、“新批評”的文學研究“向內轉”的主張,也不過風行一時就成人們詬病的對象,孤立、封閉就是自尋死路。文藝研究雖也不能過度泛化而至沒有邊界,但永遠保持開放的態度卻是其永葆生機的一大法寶,畢竟今日的世界是個開放的世界。
新媒體的興起,是一個劃時代的變革。網絡、數字化相比工業革命在人類發展史中的作用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現如今我們生存在“地球村”,真的可以做到足不出戶便知“天下”事。全球化的洗禮使得任何國家、民族的生活產生融合,交流、對話成為眾理論家的共識。數字媒介下的文藝轉型,首先是全球化背景下的文藝轉型。文藝轉型也必然是一種全球化的文藝現象。世紀末的“文學終結”的恐慌、文化研究的興起以及圖像時代的提出,無一不是一種全球性的文藝現象。這就要求我們要有一種開放的眼光來審視文藝現象,在文藝研究中融合中西、匯通古今,吸收不同的理論資源為我所用。理論的生命在于開放,開放的理論才有未來。然而,正如孫中山所說“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孫中山1923年10月為中國國民黨懇親大會所作題詞),萬里長征,歐陽友權教授已經邁出了艱難的一步,未來的文藝發展勢必要求新一代文藝工作者勇于探索,善于創新,才能使文藝之樹枝繁葉茂。
總之,歐陽友權教授的《數字媒介下的文藝轉型》是對當前文藝研究的困惑的一種回答和對話,對于我們探索當前文藝研究的新出路有著極大的指導和借鑒意義。它提醒我們要在文藝轉型的陣痛中保持高度的憂患意識,在傳統和現代的過渡中要勇于開辟文藝研究新領地,在解構多于建構的理論氛圍中要重視理論建構,在全球化、新媒體的大潮中要保持開放的姿態。
[1]歐陽友權.數字媒介下的文藝轉型[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1.
[2]歐陽文風.由網絡到新媒體:移動的文藝學邊界——評歐陽友權《數字媒介下的文藝轉型》[J].湖南城市學院學報,2011(9).
New Achievements on Literature Research in the Internet Era——Review on the Book of Literary Transformation in Digital Media Age by Ouyang Youquan
YANG Xiangrong,WANG Yuanbo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Xiangtan University,Xiangtan,Hunan 411105,China)
The book of Literary Transformation in Digital Media Age by professor Ouyang Youquan and his workteam is filled with introspection and percipience on the literary transformation in digital media age,as well as penetrative analyzing to the various literary phenomenon in the new media age.This monograph is profound in theory with an open vision,and has important direct guide significance to literature research in the internet era.
The Literary Transformation in Digital Media Age;digital media;literary transformation;theory construction
I06
A
1674-117X(2012)04-0157-04
10.3969/j.issn.1674-117X.2012.04.030
2012-02-16
楊向榮(1978-),男,湖南長沙人,湘潭大學副教授,文學博士,碩士生導師,主要從事西方美學與文化研究;王園波(1987-),男,河南洛陽人,湘潭大學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文藝美學研究。
責任編輯:駱曉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