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你

我想我終于開始讀懂了你。

有一天我突然發現你的背駝得那么嚴重。時間仿佛在我看見你的那一刻定格。你站在路燈朦朧的光影里，以一個略向前探的姿勢等待著放學歸來的我。正感奇怪，我走到你身旁，才知道是歲月使你的身體變得僵硬，是歲月扭曲了你的背部。小時候，我在窗邊目送你去買菜，你腳步如飛，輕快而堅定，仿佛一把剪刀“嚓嚓”地剪開了大地，那時你的背挺得筆直。現在你走在我前面，你不再挺拔的身體給了衣服一個夸張的弧度，那弧度撞得我的心鈍痛。

能告訴我你等待的姿勢中凝聚了多少溫柔的關切嗎，我的外婆？

有一天我突然發現你習慣了凝望。我背著書包走出很遠，回頭，你站在庭院中注視著我，很遠，卻讓我感覺很近。你的眸子再沒有了往日的神采，你的眼角耷拉著，你的臉龐被歲月犁出了交錯的皺紋。我說：“外婆，你回屋吧。”你不語，點點頭，卻仍停留在原地。不知為何，你臉上有了一絲滿足的神情，仿佛只要凝望我走完這段樓梯，就知道我一切都好，就會感到平安喜樂。我不解。我走到拐彎處，你才悄悄地離開。

能告訴我你的眼神中有多少深情的堅定嗎，我的外婆？

有一天我突然發現你并不是那么力大無窮。你執意要替我把書包背上樓梯，我不肯，說“平時不都是我自己背上來嗎”。但你很堅決，把書包拽過去，說：“你不是手里還拎著東西嗎？我來吧。”只見你摸索到一段扶手，一只腳抬到臺階上；你抓緊了扶手，另一只腳又顫顫地抬到臺階上。你鬢前的一縷白發像秋天樹上的枯葉一樣搖晃著。這時樓道里的燈已打開，你的腳一顫，身后的影子也跟著一顫。沉重的書包使你的背更駝了。到門前，你笑了笑說：“人老啦……”

能告訴我你的肩膀凝聚了多少愛的力量嗎，我的外婆？

我終于開始讀懂了你深沉的愛。在你的每個細微的動作里，都凝聚著愛，勝過千言萬語。

（江蘇省連云港市東港中學）

指導教師：楊秀紅

吉吉工作室

無論是“閱讀”還是“解讀”，這里面的“讀”都有一股認真、深刻的意味。而當“讀”的對象是一個具體的人物，并且是一個和你朝夕相處的親人，那么“讀”到的內容必定是非常生動和感人的。本文中，作者從外婆身上“讀”到了很多，如僵硬的駝背，默默的注視，沉重的臂膀。這些“讀”來的細節，都是作者曾經忽略了的，所以才會在“讀”到的一瞬間，恍惚感到歲月在外婆身上匆匆走過的殘酷現實。其實，讀懂外婆之際，也是作者讀懂真情的一刻。由此反觀穿插在文中的三個疑問句，雖然從表面上看作者詢問的對象是外婆，其實，作者早已對答案了然在胸。只不過用這樣三個復沓式的疑問句，強調了自己從外婆身上“讀”到的深刻內涵。另外，本文的另一個突出特點是細節的描摹，作者非常善于運用肖像描寫和動作描寫，雖說筆端所及都是尋常生活的普通場面，但是經過細節的強化，刻畫出了外婆關心外孫的綿綿真情。

【適用話題】那一刻，我讀懂了你；細微之處見真情；深沉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