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花落,終是宿命。蕓蕓眾生,緣深緣淺,輾轉反側。陽光清澈熟稔,噙著抹淡笑,驀然回首,又見花開。
記憶中,有塊地方熏著清香,一幀一幀的,每一幕都零落著月季,每片花瓣上都浸潤了陽光,有股甜味兒。
那是扎著小辮,整日沒心沒肺的年紀,姐姐拉著我的手,走在陽光下,烏黑的發夾雜著窸窸窣窣的光,空氣也是那么的溫柔。
姐姐只比我大一歲,眉眼里卻有著似乎比我年長許多的清冽:父母離異,自己左腳也不方便,月光下,那一瘸一拐的背影是如此殘缺。我仰起頭,姐姐的雙眸燦若星子,如月季般明艷:一定是天使接住了那跌落在花間的溫暖,揉進了姐姐的心中吧?我的姐姐,嘴角噙著一抹淡笑,笑得溫暖,伴著花落的聲息。
姐姐俯下身,托著那鮮潤的花瓣,一片一片,疊在手心,睫毛輕微地顫動,我嘻嘻哈哈地抱著姐姐的胳膊,揚著手心的花瓣,一片一片,撒落在她的發間、肩上,清流著馨香。姐姐邊跑邊撒著花瓣,細碎的步伐,纖美的花瓣在風中耀著水晶般的光澤,姐姐的側臉被勾勒得很是倔強,她在陽光下肆意地奔跑,不太利索的腳兒,絢成一幅絕美的花季繽紛圖,我也在陽光下奔跑著,記憶被月季散落,任陽光傾灑,在濡濕的泥土下,一切都美得那么真實。
月季始終盛放,凋零,再盛放,一季又一季,也許只在它的面前,時間,才不會顯得倉促。這種感覺,像在白開水里摻上了綿糖,細細密密的,聞不到花香,心跳也慌張。
如今,姐姐去做左腳的手術了,我想摘朵月季,插在她發間,一定像個天使,一個有著星星淚光卻笑顏滿面的天使。是風捎來了思念吧,我走在陽光下,左手邊留著姐姐的位置,每一絲光線都顯得那么溫柔,我揚起頭,踮起腳尖,靠近,再靠近,笑容愈真切,像在回應某個時空的笑靨。
細小的,躲在葉間,濃密的綠,亮著這抹艷紅,是皇家女兒,金枝玉葉著,但又羞澀著,扒著綠葉,偷偷笑。是月季,又開了呢。
唇角上翹,滿眼都是寵溺。
不是黛玉葬花的凄零,不是陌上花開緩緩歸的閑適,我所守候的花開,細小而執著。花開,淺笑,花落,輕嘆,輾轉反復,倏地發現,心底的那朵花,一直開著,永不枯萎。
用陽光擦亮了眼眸,仰頭,姐姐在笑呢,回望,又見花開。
潑潑辣辣,靈秀而清雅,帶著生的輪回,吐納著獨有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