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童話降臨

紅色和白色的封面，封底寫著“這一次，王朔的文字飽含深情”。

封面模糊的小男孩的頭像，很像上世紀80年代在工體吼著“一無所有”而成名的崔健。

封面和封底印著兩段文字：

“我有一種神奇的能力，可以加快時間的流逝，遇到尷尬危險無聊便翩然離去，來年再說。他卻無從逃身，永遠留在現實里，每一天都要一分一秒地度過，太陽不落山，他的一天就不能結束。從這點上說，他的生活遠比我所知要多、豐富。很多事情我不知情。沒有我的日子他獨自面對的都是些什么？為什么他和別人的關系會有這樣那樣的變化？我想我錯過了很多重要的時刻和機會，以至今天也不能說真正了解生活。”

“我知道他的絕望，如此漫長到一眼望不到頭又不可省略的一生真叫人不堪重負。我們看不透其中的內容，不知道前邊有什么在等著他，無論好壞他都得一一受著。我想我日后是有個去處的，他知道我不屬于這兒，你可以把這叫體驗生活——可我不能帶他一起飛走，這他也清楚。他經常猜我是誰，來干什么。那時我也不知道我的使命是記錄他，要是知道，我不會那么任性，會多留一些時間在他身邊。”

這兩段話莫名地讓人感動。

小說發生在上世紀70年代前后的中國，從方槍槍在軍屬大院的保育院開始，到他上小學。期間他一點點努力融入大家，又試圖保存另類，他裝過女生，罵過老師，抓過鬼，欺負過同伴，逃過家和保育院……最后他哭著說，我覺得我們都活不長了。

就像是一個很普通的小孩子，可是卻讓人感動。

小說延續了王朔獨創的痞子文學風格，有北京味兒，貧又幽默，不時還夾雜幾近分裂的雙重人格。

其實真正發生的事情并沒有多特別，倒是主角方槍槍一直在自己與自己頭腦里的“我”糾結。他是一個真正的孩子，敢于表達自己，干凈利落，隨心所欲，可是周圍的人卻像陰影一樣一點點向他移來，將他掩蓋。事實就是這樣，現實也是這樣。方槍槍不停地睜開眼閉上眼，不停地找事招事，不停地跑不停地思考，掙扎在沉默和怒吼的邊緣。

再仔細想想里面的人物，不由得覺得我就是方槍槍，那個不招人待見的孩子。李老師、唐老師、園長、陳南燕、陳北燕……像是我成長路上經過的人們，或眼尖嘴利或溫柔恬靜或簡單粗暴。

我就像誰都參不透的方槍槍，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猝不及防地跑掉，試圖離開現實。雖然那是不可能的，可我和他都懷著這樣的希望，“我們”有一天是會離開的，會到別人都去不了的美好的地方，而我們的軀殼，那個笨拙的不惹人喜愛的軀殼，我們無法把他帶走，即使我們再同情它。

我們還相信，自己像有特異功能一樣，能從某個時空中脫離而去避免尷尬。就是這樣，試圖融入現實生活，同時又渴望童話降臨。

方槍槍最后上了小學，坐的筆直，還當了官兒，最終他還從這書里脫離了出去。

我覺得像受了背叛，他背著我去了那美好的地方。

我就像是被拋下的軀殼，度過這漫長到一眼望不到頭又不可省略的一生。

這時我忽然想起最近把我感動壞了的電影《老男孩》，我說不出來哪里相似，或許是等我四十多歲了，還能看老男孩看哭，還能被《看上去很美》感動的時候，我能真正了解生活。

評點

胡衛東

童話和生活、理想和現實、詩性和人生，這些二元對立是文學永恒的主題，也常是人的精神煩惱所在。正如小說的結尾“方槍槍最后上了小學，坐的筆直，還當了官兒”所寫的一樣，鏖戰的結果往往是現實完勝。但是，這樣的煩惱是高貴的，人生當中只要有過，就很美，就不算輸。王朔雖然在小說中表達了他的無奈，但你見現實中的“王痞子”收斂了么？妥協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