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喝水再次成為一種幸福

來自官方、專家、部分媒體的澄清，再一次和民眾的感受出現了較大反差。這一次是緣于我們天天都在用的自來水。有媒體刊發了一組關于“自來水真相”的報道，說中國“自來水合格率僅50%”，讓大半個中國吵翻了天。

關于自來水水質的討論，近些年中，幾乎每隔一陣就會來上一次。先不管“50%”這一結論的得出，是否論據充分、邏輯嚴密，僅僅是這一話題能引發國民一浪高過一浪的熱情，就多少反映了民眾對于飲水安全的確存在著普遍的擔心，甚至憂慮。更重要的是，由于這種擔憂必然包含有個人的生活體驗及對現實的觀感，所以我們看到，迄今來自官方或媒體針對“自來水水質差”的駁斥都沒能直達民眾痛癢，從而出現越澄清社會不滿越強烈的情況。

民眾痛癢在哪？讓我們從如何能得到一杯安全的自來水說起。就自來水生產流程來說，客觀上要受水源水的品質、處理工藝是否先進、輸送是否能防止二次污染這三個要素的影響。而這三個方面，國人的體驗并不樂觀。

自來水的水源整體情況堪憂。由于經濟發展，中國生態環境近20年惡化嚴重，大量水體被污染。官方公開的數據也支持這一點——2010年，在中國204條河流中，不能作為水源的斷面超過40%；地下水，全國超過57%2351個監測點的水質為“差”一級。

城市輸水系統，早期大量使用鑄鐵、水泥管、鍍鋅管，幾十年的時間，生銹、結垢、腐蝕，不可避免，雖然今天材料已經更新，但沒有經過整體改造的供水系統，很難避免交叉污染的結果。

水處理工藝更是關鍵。中國現行的生活飲用水標準制定于1985年，涉及水質指標僅35項，相比于即將強制實施的最新版少了71項。1985年至今，中國經濟高速發展，同時污染蔓延也最快，對自來水水質的威脅早已從微生物轉變為重金屬以及有機物。由此導致的后果是中國大多數自來水廠的生產工藝仍然停留在以防范微生物為主，也就是中國人通俗講的“不拉肚子”。也就是說，當自來水廠、專家、媒體、政府告訴你自來水合格時，那只是表明，水清澈，沒有有害微生物和寄生蟲，但不保證里面沒有重金屬，農業生產大量使用的化肥、農藥，畜牧業大量使用的抗生素、激素，或者工業廢水、生活污水之類的殘余，因為它們到今天還不在我們自來水的指標監測范圍內。顯然，過時的標準之下的產品再合格，也無法滿足民眾的生活和健康需要。

三個環節環環相扣，一個環節處理不好，就不能保證普通國民從自家水龍頭里接到的水是安全的。中國有哪個城市，敢說自己城市供水的三個環節都有品質保證？這大略就是國人今天面對的客觀現實——盡管中國GDP已經世界第二，盡管中國的面貌日新月異，但是今天的中國不再有一個城市的供水水質可以達到直接飲用。

水是生命的源泉。在中國最近幾十年的發展語境中，民眾對水的需求劃出了一個詭異的弧線，從早期的能喝上水，到看重其方便、衛生，到今天強調其品質、安全，甚至上升到幸福的高度。如果在馬斯洛需求理論的階梯上找到這些需求的對應點，我們也許會發現，自來水于國人而言，經歷了一個從滿足生存需要到幸福感，然后突然再跌落到生存需要的反轉。

當然，套用一句辯證的話自我安慰一下，可以稱之為社會發展總是螺旋式上升、波浪式前進的。在飲水安全問題上，我們不是重新回到了起點，而是在一個更高的階段進行重新認識。

但愿強制實施向世界先進看齊的新標準會成為徹底解決問題的一個開始。但是要使90%以上工藝落后的水處理廠按照新標準行事，坦率地說，并不那么樂觀。否則，早在2006年就制定好的新標準不會事隔5年才被強制實施。從技術而言，改進自來水廠的生產工藝并不難，改造城市供水系統工程浩大，但它也許可以輕松地趕上新一波擴大內需的熱潮——這不就是幸福導向型產業的典范嘛！只要執政者有心。相對來說，涵養水源則最難，據說即便保持現有污染程度，沒有新的污染，也需要至少60年時間才能基本恢復水體環境。但亡羊補牢，時猶未晚。

人不能不喝水，讓喝水帶給螺旋式上升進程中的中國人再一次幸福的體驗吧。

[編輯提點] 鄭文龍

“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而正如天有四時代序、春暖秋涼，圍繞國人飲食的一波三折亦可見社會變革中的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本文所論飲水安全問題，是在目前食品安全問題大背景下展開的。我國食品生產經歷了增產增收、提高質量的發展階段，本應愈加“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向更高品質邁進。無奈，食品安全卻成為屢見報端、危害民生的公共衛生問題。隨之愈演愈烈，民眾對食品質量的要求降到了生存底線的最低點：無毒、無害，符合應當有的營養要求，對人體健康不造成任何急性、亞急性或者慢性危害——其所期望的無非是食品應該有別于“毒品”，因為人的腸胃遠非百毒不侵的化學反應爐。在“易糞相食”、人人自危的無底線社會，若連喝水也不免于飲鴆止渴之虞，中國人的幸福體驗將是何其“奢侈”！

“食以安為先，安以質為本，質以誠為根”。健全落實客觀公正、接受民意監督的質量檢測、監管制度與溝通渠道，方能從體制上改革安民告示所體現的庸政、懶政與不作為，為市場經濟樹立核心價值觀；積極推動施行各項關涉到民生、與國際標準看齊的硬性指標，方能為商品生產者提供良性競爭的市場環境。孔子曰：“民無信不立”，國民的幸福感在于一杯水是否真正的純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