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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爺

2012-04-12 00:00:00十品
延河·綠色文學 2012年5期

上篇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上帝

每個人的心中的上帝都不一樣

1

當他第一次踏上離別近二十年的故鄉的土地時,他總覺得這天該大了,這地該大了,這山也該大了。夢中的子禹山,現在已實實在在地踏在自己腳下了,他用鯰魚頭老布鞋狠狠地跺了幾下腳下的山。他真想哭。

他揉了揉被硝煙熏黃了的眼睛,眼前這熟悉的山好像是在夢里,灰白色山巒都鑲著青黑的邊,太陽早已沒到山那邊去了,微風習習透著一種潮濕的泥土的氣息。“雨要來了。”

他感到將要來到的是一場很大的雨,十五歲那年就是被這很大很大的雨阻在山洞里的,四個白天三個夜晚,他是伴著沈老萬的九匹馬熬過來的。那天也是這樣灰白,那山也是鑲著青黑的邊,那微風里也透著這泥土味。他心里一陣高興:這是子禹山給我的見面禮。是為我接風洗塵的雨。他把褪了色的被包從褪了色的軍服上解了下來。就著道邊青石坐下。用右手在腰眼里摸了摸,摸出一桿煙袋。紫銅的煙鍋紫銅嘴,湘妃竹煙桿一尺二長,下擺了一個黑烏烏油光光的煙口袋。他左手托著煙口袋,右手用煙鍋在煙口袋里認真仔細地挖了一陣,然后認真地把紫銅煙嘴塞進長滿密匝匝胡茬的嘴里,一會兒青煙從煙鍋上升起,裊裊地漂散開去,一股醉人的煙辣味使他陶醉了。他斜瞇著眼看著山下漫著暮靄的沈公鎮。

“八爺回來——”一聲吶喊。“……回來……回來……”山的回聲。他一振,向山下看了看然后笑了。他覺得幻覺可以成為現實,他在心里不住地念道這句話。腳邊一群螞蟻浩浩蕩蕩也列成一個長陣,雄偉壯觀地忙碌著,猶如迎接貴賓,又猶如歡慶大典。黑色長陣從他的腳邊通過,繞過青石通向草叢,他得意地站了起來,他得意地笑開了。

沈公祠堂高大宏偉,突出于沈公鎮上的所有建筑,殷紅色的瓦,殷紅色的墻殷紅色的大門給沈公祠堂著了紅的裝來。就像先祖沈小霞糟害,紅裝素裹,一身正氣來到子禹山一樣。門口的兩個石獅子相對他張著嘴,像是在長嘯,又像在笑。他摸摸自己下巴上胡茬子心想:好久沒見了,一別這么些年你兩還那么精神咧。

“哎喲,這不是八哥嗎?”

他一回身,見是個留山羊胡子的老者,手里拉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他揉了一下眼,認出來了:“你,四福哥”

“是啊:是啊,跟紅軍走那許多年還沒忘沈么鎮吧。來來,快叫八爺,叫八爺。”

“八爺——”孩子乖巧地叫完便藏到四福老漢身后了。

八爺回來的消息像山風一般很快吹遍了沈公鎮。同時一場罕見的大雨也毫不猶豫地落了下來,整一個月光景。天天大雨淋淋,沒多久子要山的西南角滑坡了,泥石流攜著隆重隆重巨響在雨中幾乎把幾個大溝壑填平。各大河水位猛漲,山洪爆發,大雨推著山洪狠狠地洗刷這古老的土地。沈公鎮幾經山洪威脅,可幾次都挺過來了,就像當年白匪軍血洗這片山梁一樣,沈公鎮是不會輕易滅掉的。據說這次大雨是一百年來罕見的,山洪毀滅的樹毀滅的村莊也是一百年來罕見的。

2

夏夜的星星神秘的很,眨眼還不算,來不來就把黑夜拉一道口子,叫許多感情豐富的人蹲一邊咂摸半天茲味。孩子們不去咂摸流星,到愿意聽八爺講故事。八爺有一肚子說不完的故事就跟這天上的星星一樣多。

八爺不停地吸著煙,不停地編著孩子們愛聽的故事,這些故事中有的是他見過的,有的是他聽來的,還有的是他自己順著藤條現編的,只要不離譜,孩子們都信,這對他也是一大滿足。

“……沒糧,沒糧怕什么,紅軍個個都是鐵漢子。那老炊事班長七天七夜滴水未沾,那火氣可盛著呢。白狗子的馬隊攔腰從草地上截過來把我們打散了,老班長硬是用一個手留彈炸倒了一匹馬,高舉起菜刀硬是把那受傷,從馬上掉下來的鬼子砍死。”

“后來呢”。

“后來。”八爺頓住了。“后來,他大吐一口血睡去了。”夏夜一片寂靜,星星似乎看見了八爺的兩顆淚珠晶瑩地從眼里爬出,稍稍地向下滑去。煙袋鍋磕鞋底聲音響亮的叫人心發顫。孩子們的嘰喳聲八爺一點沒聽見,他雕塑了自己,向個泥人般地在小矮凳上一動不動。

“八爺:八爺再講一個吧?”推他要講的是混娃子,是他拖尾巴的兒子。十幾年沒沾家,活著回來是他的福氣,回來后就與沈三爺家齊寡婦結了婚,齊寡婦過門帶個兒子混娃子。混娃子沒見過爺,見八爺也叫“八爺”,沒人覺不適合。

八爺摸了一下混娃子的頭:“好,再講一個。娃兒們,你們瞧我這煙袋鍋。”

當下五六個娃娃頭伸了過來,星光下沒人看得清這黑沽隆咚的東西。八爺的侄女春娃尖著嗓兒說看不見。直樂的八爺嘿嘿笑。

“好了,甭瞧了,我這可是正宗的紫銅造的。劉少奇主席知道嗎,這是劉少奇主席當年親自給的”。

黑暗中,孩子們吱牙咧嘴也驚愕了。

“劉少奇主席那天下晚叫人把我叫去。在延安那會兒我給他養馬最駿,他的那匹棗紅馬,紅的一身火炭般沒人能比。我到他辦公的窯洞去時,你看怎么著。他親為我沏了一杯陜北的龍井茶呀,嘿那個香喲。劉少奇主席握我手管我叫大哥,就沖我這胡子拉茬的樣跟五六十歲一樣。后來給我這個紫銅袋鍋,說這是他的一片心意,過大年給我的薄禮,說這是化敵人的炮彈殼做行軍鍋剩的銅水澆的煙袋鍋。說中央領導每人都有,他不吃旱煙,就做一片心意給了我了。你道是那天在場的還有誰,還有……”

“嘿!八爺又給孩子講紅軍打仗的故事了吧。”

“喲,四福哥!沒哪,沒哪”八爺順手在一個著開襠褲的屁股上揪了一下。一聲尖尖的吶喊直追天上的星星。

3

這里沒有了軍旅那緊張而不自由的生活。膠輪大馬車上八爺正縮著頭,抱著鞭桿任那調皮的青花馬向前游蕩,城關回來,車是空的,馬又熟道,八爺也就放開了韁了。

八爺就是他八爺的性格,近四十的人了,還像娃子一樣犟。說不當官,什么鄉長,書記之類的他都拒絕,提起來堂堂的“老紅軍”、老黨員,光彩的叫人咂舌頭,可他不稀罕。說自己肚里沒墨水,跟馬混了一輩子一身馬騷味,還是趕大車吧。十四歲那年做過一個夢,夢見自己趕上了自己的膠皮輪大車,揚起塵土直顛,氣得沈老萬“噢噢”大哭,可是多少年過去了,他還沒忘這夢。半舊的膠皮輪大車經他一拾掇,就跟新的一樣,大鞭一甩“叭——!”叮叮當當地跑了起來,簡直比縣里朱縣長的吉普車還神氣。

懶洋洋的太陽一步一步地跟著大車走,并透過道邊長滿憂郁眼睛的楊樹枝窺著大車,窺著拖著長步的馬。正套上青花馬賊亮的眼狡猾地東張西望,好像隨時都能挑起事端讓車上打盹的主人大驚失色。

明朝嘉清年間出過一個大奸臣,叫嚴嵩,他欺君瞞君,陷害忠良,使庶民百姓涂炭,忠良大臣遭殃,對他的所作所為沒人敢哼一聲。在朝庭就有這么一個不吃渾的沈氏父子沈青霞、沈小霞。他們剛直不阿,主持公道,得罪了嚴嵩,因而結果大難臨頭,家破人亡。父親沈青霞冤死黃泉,兒子沈小霞避難他鄉。歷史上確有其事的。相傳沈小霞避難就是在這子禹山下,那時這里一片荒涼,沒有人煙。后來嚴嵩倒架了,沈氏父子昭了雪,可沈小霞再不愿出山為官,就在這里隱居了一生。這沈公鎮一千多家都姓沈,傳說都是沈小霞的后代。對先祖的敬仰沒有人懷疑,窮的、富的、文的、武的、俊的、丑的、老實的、刁猾的、行商的、打柴的、做官的、狩獵的、三教九流都姓沈,這便是榮耀,也是一種沒法補償的空虛。不過歷史上的沈小霞有沒有來過子禹山倒是個懸案,但沒人去考證它的真偽,傳說與歷史畢竟是兩碼子事。由沈公祠堂作證好了。

縣里有個搞土改的工作組來沈公鎮蹲點。有個白面皮的書生聽了沈小霞的傳說后竟懷疑地笑了一下,這一笑可不要緊,工作組的麻煩事就多了,不是今天吃不上飯就是明天哪位同志少了一只鞋,說話沒好臉,喝水塞牙縫,最后還是張組長率眾在沈公祠堂磕了三個響頭后這才一切都順當了。

八爺值得榮耀的不是老紅軍,不是老黨員。他自認為最顯榮耀的還是那黑不溜秋的煙袋,——那個紫銅袋鍋和那給劉小奇養馬的日日夜夜。只要誰愿和他談起這些,他都會興奮地抽著煙跟誰談。“叭嗒”“叭嗒”,他可以忘掉吃飯地喋喋不休地重復著那幾件簡單的事情,不過他的那率真會感動你的,會使你在他的陶醉中不厭其煩地聽下去,想下去。

齊寡婦,不!不該這樣稱了,該叫八爺嬸了。人們都這么叫,誰也不能例外,八爺嬸快嘴快舌,能為一只掉蛋的母雞,從鎮這頭嚷到鎮那頭。可心善,那家有難她會毫不猶豫地解囊相助的。頭年上麥收前沈啞子斷糧,她把八爺的老煙葉子賣了,換了黍子夜給他送去的,沈啞子差一點給她跪下,因為他一眼看見了輕手輕腳跟在身后的八爺,看見八爺那雙圓瞪著的眼睛。

八爺嬸有孕了,八爺的煙就抽的更盛了,八爺嬸的肚子一天天地挺大了,八爺的眼睛也一天天笑瞇小了。

4

那天,在縣糧站交公糧八爺可是買足了勁,灰布小卦被汗濕的都能擰出水來,好歹一車卸完,他沒顧上摸那發黑的毛巾擦額頭的汗珠子,而在腰眼摸煙袋,這一摸不要緊,眼頓時直了。而寶貝煙袋哪去了?還掛著油黑的煙口袋,煙口袋里還有一下子金黃的細煙絲——哪去了?八爺清楚這是沒了。

他一屁股坐在馬車邊上像是一癱捏不起來的泥一般,臉上的皺紋深深地扣下去,嘴上的胡子高高地翹起來,眼里沒神地布滿了鮮紅的血絲——紅彤彤的人來回奔忙,紅彤彤的大麻包壓的人兒腿快嘴快。一匹紅色的小公貓突然跳到馬車轅上,“喵鳴”一聲后又跳到麻包上走了。紅色磅稱一碼地過著糧食,號子聲,叫喊聲猶如圍上來的敵人,一個個睜著狼一般的眼睛,一步步地逼近、逼近。八爺眼一黑就要向后倒去,他忽然抓住了拖在地上的鞭稍,他坐穩了,他站起了。他走到馬車邊想像往常一樣一跳坐在轅幫上,可終于沒跳而是爬上去的,先抬右腿,再提左腿。馬車駕云似到家了,幾個漢子把八爺抬了下來,抬到家里,八爺睡覺了。

約是一個月后,糧站主任捧著個報紙包的包來找八爺,八爺打開一看,正是他那紫銅煙袋,油黑的煙口袋也還是原樣。八爺只是嘿嘿一笑便沒了任何表情。糧站主任說這煙袋是八爺扛糧時放在辦公桌上。八爺又是嘿嘿一笑。

馬車慢悠悠地上了坡,一陣顛頗又下了坡。八爺睜開眼睛,把懷里抱著的鞭放下,摸出煙袋“叭嗒,叭嗒”地抽了起來。天上的云白的耀眼,就像一匹狂奔的狗在藍藍的天上奔跑。不一會兒不像狗了,到像一匹馬,這是一匹多么好的馬呀——天馬。

八爺仰著看著天,耳朵聽著馬蹄聲。大車走在石頭路上“嗒、嗒、嗒”他愛聽;雨天,大車走在泥水里“啪、啪、啪”他愛聽;大車上了大板橋“咚、咚、咚”他也愛聽。他從這些單調的聲音里聽出了酒的淳厚,煙的辣香。

馬車進了沈公鎮口,剛踏上青石板路面,忽然一個孩子從馬頭邊竄過,青花馬猛地舉起了前蹄,隨即一聲長嘯,馬車停住了。八爺帶住韁定睛一看,是鎮長沈老九的老婆長舌掛花追打孤兒沈六趾。吵鬧聲中八爺漸聽出眉目來了:煉鋼鐵,吃食堂是上面的命令,家家都不準留鍋,都到鎮上的食堂大鍋吃飯,可這鎮長家特殊,食堂的大鍋吃過又帶了糧回家重吃,六趾發現,到他家拖了個饃跑出,引出這段追打叫罵。

六趾娃敵不住胖女人的巴掌,已被打翻在地臉上被吐了一口好漂亮的綠痰,他哭喊開來。看熱鬧的人圍成了一圈。八爺收起了煙袋別到腰上,從大車上慢慢站起,一聲高叫“散開人!”手里的鞭子隨即在空中非常灑脫地劃了一道弧“叭——”地一聲。長舌掛花“哇”地哭開了,耳朵根紅光一閃,殷紅的液體就順著她的指縫里滲了出來。八爺忿忿地罵了幾句說:“熊樣,要告,到中央去告我去,縣長又怎么樣,我給劉少奇養過馬,劉少奇還握著我的手叫大哥呢,怕你。”八爺手里的鞭子又一炸“叭——”,大車向鎮里駛去,留下一竄叮叮當當的聲音。

中篇對于上帝的死亡,要比自己死亡更不幸,所以人們

就沒想過上帝會死亡。

5

清明剛過,就是一場透雨,滿山野的綠色像是又涂上了一層油一般,使人看了心里不覺有一種沖動,不知是情的欲望,還是生的欲望,拱出泥土的筍子噌噌地往上長,樹耳也招著肥嫩的神態,昂首挺胸傲視這世界,他們似乎不相信這在二十年前曾被血洗過的山梁今天會是這副郁郁蔥蔥的模樣。被雨打濕,又被風吹散的許多墳上的白花,也飄的滿山野都是白色的祭,祭神也好,祭人也好,反正總歸是祭了,山領了這份情。

沈八爺背著糞箕從山道上走來,花白的頭發似乎向他證明了什么,但他這手閑了就像戴了枷一樣,他不愿,好歹馬車交給大虎趕了,那輛他心愛的膠皮輪大車在大虎手里沒半年就散了架,沒法,大虎又辦置了一輛新的,車前車后發光,走道上都聞著撲鼻的桐油香。八爺喜滋滋地看著新大車上路。回身再看那散架的舊車,念道:“老了,老了。”他上前板下轅桿上的一個花釘,看了看,然后放了大褂的口袋,然后在外面用手按了一下便走了。

八爺踏上石板路就朝前一看,開會的人散了,一群群地從祠堂院那邊涌出,然后散去。三四個打鬧的孩子從遠處奔來,手里捏的紙做的三角小紅旗一顛一顛地飄,嘴里雜亂地喊著“打倒劉少奇,打倒鄧小平……”的口號。八爺忽然停住腳,以為自己耳背,手里的糞勺一橫“小宰子,你們叫喚什么?”孩子們一看八爺的樣,魂都飛了,一個個拔腳就跑,小紅旗一顛一顛地消失了。

八爺一撮糞箕急步向家走。一拐彎險些與侄女春娃撞個滿懷,見她斜背一個紅語錄包,左臂上戴個紅底黃字的箍,心想她準從會上來的。“春娃子,你們在大會上叫什么口號啦?”春娃一甩頭發,美麗的眼一挑,剛要說,出口卻成了:“你老回家就知道了。”說完頭也沒回就走了。現在的孩子都做大事了,都忙啊,八爺頭一低向家走去。“噌、噌、噌……”有力的腳步震動著這古老的石板路面。八爺似乎感到了一種不祥。

一陣狂風暴雨的咆嘯之后,八爺的老伴和大兒子混姓還有小兒子清娃都像是犯了罪一樣,一溜排地站著,一排溜地低著頭噘著嘴。幾場批斗會下來,這一家子都是這么在臺上站著,沒有了往日的傲氣和霸氣了。

八爺獨自蹲在大門坎上拿出紫銅煙袋使勁地抽著煙,“叭嗒,叭嗒”一聲聲像是敲在他心上的鐘。不能,一定是錯了,中央怎會下這樣的通知文件呢?他渺了一眼正堂墻上與毛主席并排掛著的劉主席像。

沈公祠堂終于換了一個摸樣,空空的幾間大房子早已沒有了祖宗的牌位、圣明的畫像和那三個明朝年間留下的銅香爐。取而代之的是大字報的世界,排列整齊的繩子上掛滿了排列整齊的大字報。這些大字報有紅的、有綠的、有黃的,更多的是白的,盡寫著密密麻麻的黑字。八爺走進這祠堂眼都花了,他止不住滿嘴是理的后生們,但他心里還拿住勁,不相信劉主席會是叛徒、內奸、工賊,不相信他是全國最大的走資主義道路當權派。覺得他是好人,不會犯那種要使窮人再吃二遍苦,再受二茬罪的大錯誤的。八爺跟著混娃,混娃一張張地給他念這些大字報。

這天不知怎么這么冷,一夜小雨過后滿樹都是冰凌子,地上也鋪了一層滑的非常可怕的冰面,走路不小心翼翼就會得到報應。春娃苦口婆心地終于說服了八爺,要八爺在鎮里的千人批判大會上發言。當八爺在主席臺上坐定時節,這心忽然一下飛走了,他親眼看見自己的那棵血淋的心是從臺下攢動的人群頭上飛過的,直向開著的大門飛去,飛出大門后大門“咣”地一下關了。八爺似乎是癱坐在那張發光的騰椅子里的。

一陣憤怒聲討聲后,一個瘦子上臺,他一揮拳一跺腳,言詞激烈地批判了劉少奇。又一個胖子上臺,一手拿話筒一手拿紅語錄本,資產階段司令部在他的嘴下跨臺了。有人一推八爺,八爺就昏昏沉沉地站起,昏昏沉沉地走到了話筒前,他剛要開口,就覺喉部堵的慌,嘴也不聽使喚,過去講紅軍故事從來沒有在嘴上打過坎,那就像流水一樣暢極了,今天怎么這么不順當,八爺在話筒前停了好大一會,足足有五分鐘光景,臺下人沒一個吱聲,兩眼都緊看著八爺,看著八爺那胡子拉茬的嘴。忽然間八爺把眼猛一睜,狠狠地把喉里的那團巨大的痰吐了出來,大聲地說:“劉少奇不是壞人!”臺上臺下頓時凝固了,隨即就是全場的騷動。再看八爺,他一推話筒,直向臺下走去,轉一個彎便直奔大門,人們站起來看他可沒有人敢動他,他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大門。就像打了勝仗歸來的將軍一般,瘦瘦的胸脯挺的很高挺的很瀟灑。

6

八爺的事很快抓成了典型,很就被持槍的民兵帶走了。

十九歲的春娃可是紅極一時的造反派頭目了,不久就被吐故納新成了縣革委會常會了。原先在學校里與混娃處的很好,在那個迷人的夏夜,在那個迷人的高粱地里他唇貼在了一起。可八爺的事出了后,混娃便成了春娃的階級敵人了。春娃把混娃痛罵了一頓以后,就自己走自己的路子了。

大虎在春娃手下當差,因揭發八爺他終于成了革命派。

不知怎么著不到半年八爺被送了回來,說是交給群眾批判管制。頭天回來的,第二天就在沈公祠堂門外搭臺子開批判大會。八爺瘦了許多,滿臉的皺紋像是又刻了幾道在上面。胡子頭發越發的長,胡子頭發也越發的白,舊藍布大褂也沒了布色,兩只褲彎彎成縐,可以看出是蹲成的。在臺的左角上他始終低著頭,垂著手。早沒了原先八爺的一絲豪氣。

批判大會順利地進行著,直到完成最后議程,八爺混混沉沉地到家了,眼前發生的一切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劉少奇呀,你害的我好苦啊!八爺心里一字一字地說出這句話。在批判大會上八爺終于舉起了右手蒼涼地喊出震天動地的口號:“打倒劉少奇,打倒……”!終于拿出劉少奇送給他的紫銅煙袋鍋的煙袋,把煙桿在大腿上一用勁變成兩節,狠命地一甩,只見斷煙袋帶著黑油油的煙口袋向遠處飛去,落在場東頭的清水河里,漸起的水花使河面上跳起了條個大草魚。

沈公鎮終于失去了一個原先神氣的八爺了。

遠處傳來歌聲:天大地大不如黨的恩情大,爹親娘親不如毛主席親,千好萬好不如社會主義好,河深海深不如階級友愛深,毛澤東思想是革命的寶,誰要是反對他,誰就是我們的敵人!

7

大年的即將降臨給沈公鎮帶來了喜色。

臘月二十八混娃結婚,到底使八爺舒展了一下眉頭。喜宴上他悶頭渴望,足足渴下了一斤多的老白干。送走客人后,八爺感到頭有些昏了,歪斜著兩步走到當院,一陣涼風吹來,他猛覺鼻子一酸,長長的委屈,濃濃愛與恨,一起從心口窩涌出,兩行實實在在的老淚不安地從八爺似乎下陷的眼窩里流了出來。頭年老伴的死,他連顆淚珠就沒掉,下葬那會兒,他翻來覆去地想著對不起她的事,想著她對自己的好處,想她曾給自己帶來的無數個溫存的夜晚。最后在蓋棺時,他把自己刻制的桑木拐杖放進了棺材,嘴里輕說著只有自己聽的見的聲音:“去吧,去吧,你腿不好,拐杖帶著,陰間里能用的著。”天上一個星星也沒有,遠村的狗吠的好凄慘,八爺不知道她在陰間里過的好吧?

一個溫暖柔軟的小手把住八爺的胳脖。八爺回身一看是新婚兒媳婦小滿,大紅的棉襖襯著她的臉蛋,顯得格外的漂亮。她是沈啞子的小女兒,過了年才有十七歲喲,她是這么漂亮,她是我混娃的福氣。八爺枯柴般的手落在小滿梳的很好看的頭上。“公公,你醉了。”八爺聽這話心里像喝了一碗蜜一般。他點了點頭“回去吧,我去睡了,”說著歪斜著腳步向自己住的牛屋去了。

八爺養馬在行,可全鎮的馬都被“備戰備荒為人民”的民兵拉去使了。他養起牛來,吃住都在牛屋。這牛屋就位于沈公祠堂的斜南角,背貼著山根,面對著清水河。他不知他原先喜歡的那匹青花馬現在怎么樣了,那可是一匹老馬了,老的不能負重了,總該有三十幾歲了吧,他想可能已死了,它受不了別人那蠻橫的使喚的。他記起了這青花馬一次差一點把自己摔死,還一次在自己眼看要遭難時又是救了自己。功過相抵,八爺很難忘掉它。

與牛的日夜相處,使的八爺急毛的性子也漸漸地跟牛一樣了。

大白牛總是不解地瞪著眼看著這瘦巴巴的老頭兒,總是覺得黑色的臉上,黑色的皺紋里寫著許多人能看懂的故事。他老是這么不聲不響地忙。大白牛想我們這幾年來可都是吃著他的草長的呀,我在生小白牛時他照顧的可細了。他把家里的黃豆拿來,熬給我吃,吃那東西下奶,小白牛也感謝他的喲。每次別人提我們干活他都不說話地目送我們走遠。他與來拉我們干活的人也不說話,可他不是不會說話,他說過話。他也抽煙,煙是用老煙葉子圈煙絲子而成的,煙很辣,我們聞到都覺嗆的慌。他有兩個兒子一個兒媳,兒媳很漂亮,常送飯來,有時是魚,有時是他最愛吃的辣羊肉。小兒子不常來,聽說在上學。有一次他打我了,狠狠地打我就那一次。那是今年春上吧。老騷公牛要扒我,我不干就跑,正過他從鎮上的辦公室那些來,臉很紅,摸起鞭子就打我,又把我緊扣在短樁上,繩子收的很短,打的我身上血痕一道一道的,我痛苦地流淚,他才不打。那天還是給老騷公牛占了便宜,扒上了,它高興的直昂頭。我實在是不想再生犢子了,再生又苦了他呀。

大兒子混娃急步地向牛屋走來,到八爺睡的地方一看沒有,他就喊開來了,只喊了一聲,八爺就從傍邊一個門出來,滿頭發掛著草梢。混娃與他同進屋,混娃說:“四福爺死了”。

“甚時”

“今兒早晨,死時眼還沒閉上。聽說昨晚還挑一缸水呢,是老死的。

“四福哥……”

“他今后七十二了。死時沒受過罪。”

“他真福氣喲。”

混娃還告訴八爺關于四福爺的其它消息。四福爺的壽衣壽材都早已備好的。前一天下晚還吃了兩大碗紅芋。他死后鎮里革委會的人都去了,春娃也去的,她還哭的。

八爺聽著,沒吱聲,順手撕下一張日歷,翻過來一看“十一月十二日,農歷十月初三。”他捏了一點煙絲放在日歷紙上,粗桑的手指扭動著,圍成了一個嗽叭筒形的煙。火柴一劃點著了煙,他-“叭、叭”地抽了起來,煙的靠嘴部分都潮了,那是他的大嘴吧給晗潮的。

牛屋里,一個牛長長地一叫,八爺身子一動,起身就走出門外,突然,他又一回身說:“回去叫小滿拿一袋黃豆來。”說完就沒有身影。

小滿有喜了,混娃沒敢告訴八爺。下晚時,混娃自己背看黃豆來了。一排排火紅的高粱在晚風里飄出醉人的香味。混娃想到自己要當爸了,他笑了。

下篇人創造了上帝,然而也可以毀滅上帝。當人們回頭看那毀滅的上帝時,這才發現——上帝也是人!

8

一朵白燦燦的太陽從窗洞里伸進來,在這黑暗的屋子里從東邊摸到東邊,什么也沒得到后就縮了回去。第二天又是這樣,先是摸掛在墻上的匾子,再下一些是摸到了磨,磨放在這個位置上幾年了都沒動過。記得解放軍野營拉練過沈公鎮時,曾借用過,他們磨豆腐的,用驢拉的磨,磨脊上的桿子被拉斷了,他們寫了一份檢討書,并賠款十元錢。可那根桿子怎有那許多錢呀,早就該斷了,他們到底還是賠了十元,是唱著“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歌來的,“……若把群眾東西損壞了,照價賠償不差半分毫……”。這些當兵的很年輕。摸完磨后就摸糧圍子了,圍子里滿是玉米,老輩子人都稱玉米是黃金,稱水稻打出的大米為白銀。糧圍邊是很舊的太師椅,木頭很重,椅把上鏤著花,很好看,功夫手藝都到家,現在是看不到這種椅子了。窗洞太小,只是方方正正的洞,太陽摸不到椅把子,看不清那鏤的很好看的花。過了椅子就空蕩蕩的了,一平的地面像是經城里的壓路車壓過一般,平極了。再向東去的墻根放著一把鋸子,鋸子邊是一把柴刀,柴刀邊是一把斧子。現在上山砍柴不多,這些用具都銹了,不如先前使的順手。墻上是一張退了色的毛主席像,像的底部的兩行紅色的大字也退色了,偉大的導師,偉大的領袖,偉大的統帥,偉大的舵手,毛主席萬歲!萬歲!萬萬歲!太陽摸過毛主席像后便斜收過去。然后天就慢慢地黑了下來。我這是躺在床上第幾天了?喲,怕是半年有余了吧,身體不行啊就什么都不行了,天曉得馬克思還能叫我活幾天,整天這樣躺真是受罪,天晚上都分不清了,老覺得這噩夢常在我頭邊走來走去,夜晚這夢的腳步聲聽著可響呢,是不是小鬼來索我命的呀,我還小著呢,除去四個縫九的年份,我今年怕是只有七十四歲,我還可以活幾年的,要不是我這喘病,要不是我這心口疼,我還是可以去養牛的。那些牛是離不開我八爺的。我覺我腦子很清楚,小時放馬的這子禹山,大大小小的山頭那一個我沒去過,溝壑總有上百個吧,沒有我不知道的。紅軍北上抗日過這里,那個長落腮胡的熊團長看中了我養的馬,于是就連人帶馬都跟紅軍去了。后來熊團長死了,被機關槍打死的,滿身滿臉都是槍眼,我看到他時早已血肉模糊地不成人樣了,他好慘呀。記起剛回來時的那場大雨,真透心,昨天,好像是昨天,清娃說他考進城里什么廠的工人了,隨他去吧,他也不小了,該自己拿主意了。今年清明沒去給混娃媽上墳,你可別怪我喲,我這一病倒就沒法起身,沒法給你上墳呀,到陰間里你可別打我的臉就是噦,我一定給你燒高香。聽混娃說春娃死了,她還沒結婚就懷上肚子了,她沒臉見人啊,她死了,投清水河死的。聽說有人看見那白臉主任拉著自己的黃臉老婆下晚時在春娃投水的地方燒紙的,火光映的水面亮堂堂的,這白臉肚里揣著鬼呢。混娃說給我這事時就哭了,春娃死他是這么傷心啊,我都被他哭的心里酸酸的。可是人為什么要活呢?活的好好的,又為什么要死呢?赤條條地來到這混亂的世上就為看一眼,就走嗎?打老蔣過長江那會兒,死的人也多,可沒功夫想這死。劉主席?唉!劉少奇我怎么又想到他,革命這么多年他干嘛反黨反社會主義?你領導的那資產階級司令部怎好跟毛主席作對頭呀,唉!我不懂你在搞什么復辟的事,可我為你才受大罪的,這天怎么一下子就和過去不一樣了。我這老紅軍,我這老黨員一下子都成假的了。你當年給我的紫銅煙鍋……紫銅煙鍋沒了,我喊“打倒劉少奇”了,我喊把“劉少奇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腳叫他永世不得翻身”了我心口疼,疼極了。老白牛別叫了。煙袋,煙袋,我要抽煙,我要用煙袋抽煙呀……煙圍住我了,云圍住我了,我漂了,漂了……混娃,清娃,你們來呀,我心口疼呀,小滿,把喻先生的藥丸給我拿來。……“咳咳咳”。

9

“小滿,小滿。”混娃叫。

“來了!”挺著大肚子走來。

“快把你公公的藥拿來。”混娃邊叫小滿邊給八爺錘背,一陣猛烈的咳嗽之后吐出一口大大的帶血塊的痰。

八爺瘦削的臉上顯出痛苦神情,兩眼深陷,瞳孔里漂著渾濁不清的云翳,胡須花白而長,兩只枯瘦的手緊抓自己的胸口,大有撕開胸膛之勢。小滿端著水拿著藥進屋,熟練地把藥給八爺吃了下去,然后麻利地打了熱水又給八爺洗臉。這才把八爺慢慢放下,讓他睡去。八爺轉過臉來,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小滿不動了。兩只眼像兩個黑洞洞地槍口,緊緊地抓住了兒媳,緊緊地把這位漂亮的少婦定在那里,槍口在燃燒著心底的火。小滿看著公公深深地一笑。

混娃看著八爺那凄慘的眼睛,心里很難受這是第二次病倒了,這次怕是再也站不起來了吧。頭一次躺在地震棚里人。那時唐山大地震把中國都震動了,一個好端端的城市在一夜之間都變成了平地,于是全國都在防震,都在防震棚里等待地震的到來。八爺那會兒躺在地震棚天天念道著:“今年是兇年,老天爺今年忘了睜眼。”可那次八爺氣色比這回好。這回一倒就是半年多了,打針吃藥都使過了,好兩天壞兩天,人已瘦成了干子。

“剛才八爺又說夢話了。”混娃看著小滿說。

“……”

小滿只看著睡在床上閉著眼睛的公公,左手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角,挺起的大肚子光彩照人。這是懷得第三個娃了。頭兩個都是女娃子。

“他剛才在夢話里又喊那個煙袋了。”

“他還沒忘記那紫銅煙袋嗎?”

“嗯,他記的很深著呢。前幾天三爺、五爺來看他時,他還跟他說這事。他不肯忘掉呀。”

“嗨——!瞧遭這份罪喲。”

10

天總是這么黑洞洞的怎么得了,總聽見雷聲在遠處錘地就不見一星雨滴落下,真煩死人。胸口像被捆起來一樣難受極了。窗洞里的太陽怎么還看不見出來那方方的太陽煙袋我那紫銅煙袋我要吃煙……八爺終于硬睜開了眼,屋里什么都沒有,一只貓坐在椅子上看著八爺,然后懶洋洋地叫了一聲跳下地后向門外走去,在門口忽然把尾巴直直地豎起。

八爺又無力地閉上眼睛。他聽見院門外叫門聲,兩個孫女在叫媽媽開門。混娃應了一聲邁著咚咚的腳步去開門。門開了,來人說:“八爺他好嗎?”聲音極熟。雜亂的腳步齊朝這屋走來。

“八爺!您……”

八爺睜開眼一看是大虎,又團上了眼。

“八爺!我對不起您,我賠罪”八爺還沒睜眼他聽著就行了。

“八爺!我給您帶來一件寶貝,是您的紫銅煙袋”八爺睜開了眼,眼里閃出一落千丈道光芒。他伸手讓混娃和小滿扶他坐起。

大虎拿出一個藍布包來,一層一層地打開果然是八爺的紫銅煙袋。煙鍋也是,煙嘴也是煙口袋也是,就是煙桿換了,原先那湘妃竹煙桿斷了,換上的是子禹山的鳳尾竹煙桿。八爺一激動:“你……”

大虎就把這煙袋事說了。他是眼看八爺把煙袋折了甩進清水河的,下晚時他就清水河來摸了,好容易摸上來,他曉得這是八爺的命根子,就把他收好,十幾年了沒敢拿出來。昨天剛聽五爺爺說八爺夢里還惦記那煙袋,他這才敢拿來。

八爺捧著煙袋手顫抖。他拉了一下混娃,混娃連忙與小滿扶他下床。他一指大虎說:“你站好”他們不知八爺要干什么,但他無論干什么沒有人會攔的。八爺一抬腿一屈膝便跪下了來。大虎慌了:“八爺您老使不得呀”說著“咚”地自己也跪了下來,又“咚”地一下給八爺嗑個響頭。“我謝你了。”八爺緩慢地吐出這幾個字,然后起身上床。

眼前這一切是那么的平靜。

11

遠處的悶雷再一次地滾了過來,這下雨是好歹給震了下來,民諺說:“驚蟄雷,清明雨,秋后擂大鼓”好年成看來要趕到一起了。小滿看著兩個女兒在檐下戲雨,笑聲像銅鈴,她心里滿是說不出的滋味,公公那些邊還在牽腸掛肚地使人愁呢?自己肚里又有一個即將誕生的小東西時不時地在里面揮一拳踹一腳地鬧。小滿好揪心喲。

“小滿!小滿!”混娃冒雨跑進門來,手里拿一份紅頭文件“你看。”

“什么東西?”小滿見丈夫臉上的喜色,自己也展開了眉頭。

“給八爺的,八爺!”混娃邊叫邊來到八爺的屋里,把文件遞到八爺床邊:“劉少奇平反了。這是縣里給你的平反決定,恢復黨籍,恢復紅軍待遇。”

八爺驚異地睜大了干瘦的眼,讓人扶坐著手捧著文件直楞楞地看了半天,突然,八爺撕心裂肺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滿覺得這屋子都被笑聲振動了,她的肚子疼了,她一把抓住混娃的肩:“我要生……”

這是怎么回事這得怎么回事這是怎么回事。平反昭雪,平反昭雪,一個天堂一個地獄。老天爺在喝酒嗎,不該這樣捉弄我呀,不該這樣捉弄劉少奇。哈!哈!哈!哈!機關槍不停地吐著火舌,站在窗口上,韁繩很牢再結個梅花扣,雨停了月在云里走,聲討聲響徹云宵,嚇的帝修反,牛鬼蛇神,地富反壞右膽顫心驚。哈!哈!哈!哈!大白牛長叫一聲,小白牛生下來了,它瞪著大眼睛使勁地用細長潮濕的腿想站起來,站起一半就倒下去了,它又站又倒下去了,它還站還是倒下去,它喘著大氣張著大嘴它拼命地再,站!站!站!站!好,站起來了,站起來了,我被小白牛感動的哭了。人為什么不如一頭剛落地的牛呢。哈!哈!哈!哈!棗紅馬長嘯一聲跑沒了,接著青花馬也跑沒了,紫銅煙袋也跑沒了,我這是怎么回事,紫銅煙袋不是在我手里嗎,我的病好了,看那個窗洞呀。哈!哈!哈!哈!——心臟嘶啞著聲說我不行了,我太累了——八爺說我好多了我沒有病了——心臟說我要永遠睡去了——八爺說你等等吧,送我到窗口——方方的窗洞一輪園園的月亮鑲在中間,白極了,亮極了。一陣清脆的嬰兒涕哭從那里傳來,我的孫兒落地了吧。我能起床了,我好多了,行了我可以走了,再走一步,再走一步,再走一步,到了窗洞了,我得到了月亮,我得到了月亮。哈!哈!哈!哈……!

清晨,混娃來到八爺屋里,見八爺站在窗洞口臉面向窗外兩手扶著窗臺,右手里還捏著那個煙袋,混娃了驚,喊了一聲上前一摸八爺已死了,身子已涼了多久了。

八爺是這樣站著死的,人們從八爺站的位置向窗外看去,什么也沒有,只是空空的天空,沒人知道八爺從這里看到了什么。

八爺死了。八爺是站著死的。他沒有倒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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