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狐的詩

在南普陀寺

雨水之后

榕樹的葉子落得更多了

人們紛紛來到寺廟

來祈求菩薩保佑

為獲得更多意外的獎賞

是啊，每個人都會見佛一拜

即便是對生活了如指掌之人

也會低頭合十

為動蕩的心靈求得片刻安寧

這是深秋的某一天

菩薩們依舊安坐廟堂

你牽著我的手來到佛前

雨水滲入土里

我們低頭靜默

有如落葉一般的肅穆與清白

化

大雨在傘的外面

形成柵欄

一大片移動的柵欄

雨水

在屋角和地面

在腳背上開出花來

我在柵欄里走動

走到哪里，花就開到哪里

現在我來到父親長眠的地方

為他帶來了一個花籃

天上有溫暖的棉花

雨斷斷續續的

有時落地面，有時就停在山頂

舊山水越來越淡

生活也摸不到頭腦

11月，涼風為人們減輕了重量

你站在路中央

像守衛的士兵

雨水中的道路發出空空蕩蕩的聲響

你向上抬起頭來

說這是一條通往天上的路

天空還很干凈

你還能看見天上溫暖的棉花

重量

黃昏，在使用著不同的重量

比如下著雪的地方

那里變輕了

事物被短暫凝固，繼而消融

但在南方的城市里

夕陽變得蒼老，在一步一步挪動緩慢的身體

它會將整個城市拖到夜的深處

我會變得很黑很重

變得無力自拔

我創造的語言一時還醒不過來

但減緩了下墜的速度

像一根燃起的香煙，尾巴拖曳著微弱的火光

麻雀

不一會兒，天氣就變冷了

每個人都做好了準備

每個人都鉆進了更保暖的衣服里

不知道麻雀是怎么想的

沒有把自己包裹起來

還是沒心沒肺的樣子

在地上三步兩步地跳躍

如果你想象它，它便是一只輕盈的靈魂

召喚你和它一齊飛

如果你走進它，便嚇著它了

倏地一下，它彈進了天空這個最大的外套里

郊外

我現在所說的郊外，肯定不是以前的郊外

現在看到的青山也不是以前的青山

我所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折起了以前的面孔

說出的話如同逝者的話

昨晚夢里我到郊外散步，沿途的樹木早已作古

但狗和雞鴨，和那些散步的人都在

他們組成一個新的國家

重新安排秩序，編造新的語言

他們相互陌生，沒有親人

如果你那時醒過來，身上沒有錢

他們會為你哭泣

哭泣

現在已經難得哭泣了

說到哭泣，竟然有些矯情

演員們可以演，非常真實的感覺

你偶爾也進入角色

進入哭泣的現場

有時天空下雨

代替了你內心的形狀

別人無法進入也不愿真的走進去

此刻我告訴你這些，是哭泣正從天空走下來

像所有演員表現的那樣

是真實的感覺

但現在的哭泣

再巨大的哭泣

也已經不會讓人感到驚慌

末日

我低下頭在書桌上寫到

關不住也管不了窗外的動蕩事

還是好好洗衣拖地擦桌抹碗筷抄寫菜譜

陪孩子唱歌，念詩，教孩子要愛身邊的人。

窗外的事情花樣太多

我繼續寫到

其實我一直在等待末日的到來。

這時窗外的事情跪下來

它們請求再瘋狂一陣子，真是一群病人

它們想集結更多的同伴

但末日早就來了

我最后寫到

它站在每一扇窗戶，在玻璃中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