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本就以精練見長,善用者往往能言簡意賅,其造詣深者又尤喜用“一字訣”來表達,惜墨如金,卻內容豐富,只著一字,又盡得風流。
《三國演義》四十六回,周瑜邀孔明入帳共飲。周瑜曰:“某昨觀曹操水寨,極是嚴整有法,非等閑可攻,思得一計,不知可否。先生幸為我一決之。”孔明曰:“都督且休言,各自寫于手內,看同也不同。”瑜大喜,教取筆硯來,先自暗寫了,卻送與孔明;孔明亦暗寫了。兩個各出掌中之字,互相觀看,皆大笑。原來周瑜、孔明掌中,都是一個“火”字。千古聞名的火燒赤壁就從這一個“火”字開始。
東晉孝武帝期間,桓溫手握重兵,權傾朝野。他久有不臣之心,一直未能如愿,就想先給自己加九錫,然后再當皇帝。沒想到,他染病在身,于是就更急不可待地催促朝廷給他加九錫殊禮。朝廷幾個重臣在討論這件事時,謝安就說了一個字:拖!于是,一面告訴桓溫正在給他準備,一面故意拖延。禮文記室袁宏起草了加九錫禮文,文采甚美,但每次袁宏呈草稿上來,謝安都要他修改,一連修改了幾次仍不能定稿。袁宏不明其意,問仆射王彪之。彪之說:“桓溫病重,不會久于人世,文稿還可拖延些時日。”果然,不久桓溫便病故了,如此,加九錫的事自然不了了之,他想“遺臭萬年”也沒了機會。
比較起來,曾國藩更喜歡用“一字訣”,他教育子女,常用“勤”、“儉”、“謙”三個字;又常告誡子女,最忌“奢”、“傲”。對弟子,曾國藩則主要訓之一個“誠”字。《庚子西狩叢談》記,李鴻章調到北洋接替曾國藩時,曾問他今后如何與洋人打交道,李答道:“門生也沒有什么主意,我想,與洋人交涉,不管什么,我只同他打痞子腔。”籍隸合肥的李鴻章想用他家鄉的青皮流氓的渾辦法來對付洋人。但曾國藩的頭腦還是清楚的,知道洋人不會吃這一套,所以主張還是應當老老實實,憑實力講話。所以,他告誡李鴻章:“依我看來,還是用一個‘誠’字,誠能動物,我想洋人也通此人情。虛強造作,不如老老實實,推誠相見,想來這比痞子腔總靠得住一點。”
被人稱為語言天才的辜鴻銘,精通九國語言文化,孫中山稱其英文為“中國第一”,其國學造詣也極深。他的才學不僅為蔡元培、李大釗等所推崇,也為托爾斯泰、毛姆、泰戈爾等國外文學大師所稱道,甚至在國外社會流傳“到北京可以不看三大殿,但不可不看辜鴻銘”的說法。有人向他請教學習外語的秘訣,他說無非就一個字:背。歌德的長詩《浮士德》、莎士比亞的戲劇、卡萊爾的《法國革命》,他都能倒背如流。
一字可為師,一字能結緣,一字可指點迷津,一字能顛倒乾坤,那些奇妙無比的“一字訣”,令人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