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痛的父愛

俗語云：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近日，河南省民權縣公安局破獲一起父子聯手搶劫并殺害出租車司機的案件。案中涉及兩個父親，一個是一直堅守、不舍不棄的父親演繹對殘疾女兒的父愛之歌；一個是一心為了兒子、夢想一夜暴富的父親把兒子領向不歸路。

一

父愛如山。是啊，有人贊美父愛的偉大，有人贊美父愛的無私。

家住民權縣城的寧某原本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為人忠厚、謙和的他在一家效益不錯的公司上班。但公司的倒閉和女兒的出生，徹底改變了他的生存狀態，也演繹了一曲父愛如山的贊歌。

寧某的女兒長到兩歲的時候，仍像兩個月的孩子那樣，頭、腰都直不起來，更別說走路了。他抱著孩子四處求醫，他堅信，依靠自己的努力，孩子一定能站起來。每當經過一期康復鍛煉，孩子有了點滴進步的時候，也就是他最開心的時候。

13年來，他時常教育孩子，好好鍛煉，好好學習，好好做人。孩子也特別聰明懂事：“爸爸，晚上做夢我能站起來了，我想跟其他小朋友一樣，站起來走路。”聽到這，他淚如泉涌。

為了給孩子治病，只要聽說哪家醫院看得好，不管路途有多遠，瘦小的他都要背著孩子前去。為了讓孩子上學，從小學到初中，他一直背著接送孩子，風雨無阻。

13年來，他東奔西走，四處求醫，醫療費花了70多萬元。而他卻是幾年都舍不得添件新衣服。13年來，他自己也記不清跑了多少家醫院，背孩子走了多遠的路。令他感到欣慰的是，經過治療和鍛煉，現在孩子雖然弓著腰、站不起來、邁不開步，但腿腳能活動了。

為了能繼續給孩子治病，也為了養家糊口，他東拼西湊借錢買了輛轎車，在縣城跑出租，用無私的父愛支撐著家庭的重負。

誰知，厄運悄然向他襲來。

二

幸福家庭總相似，不幸家庭各不同。

家住山東省定陶縣孟海鎮牛屯村的馬月英是個地地道道的莊稼漢。也許是三代單傳的原因，父母給他起了個女人的名字。

盡管馬月英沒有文化，但他骨子里是個很要強的人。自己既然不能出人頭地，就寄希望于下一代。他給兒子取名馬興旺。

父母年邁多病，兒子需要上學，生活的重擔全壓在馬月英肩上。他收糧食、賣棉花、做小生意。后來一年四季在外打工，每月都有4000元錢的收入。為了孩子，只有到了莊稼收種的季節，他才肯回家一趟。

隨著第二個孩子出生、父母相繼去世和大兒子馬興旺高中畢業待業在家，馬月英的生活包袱越來越重。生性要強的馬月英想讓兒子繼續上學，因為在他眼里，考上大學才是最好的出路。也許是從小嬌生慣養不愿上學吃苦的緣故，平日里對父親言聽計從的馬興旺決定外出打工。馬月英雖然恨子不成器，卻也無可奈何。

馬興旺希望能夠打拼出一片屬于自己的新天地，但總感覺掙錢太慢。望子成龍的馬月英心里雖然不高興，但兒子已長大成人，他還是給馬興旺定親了，并把家中的三間破房扒掉，準備給兒子蓋新房，讓其成家立業。

恰在這時，一個人的到來，徹底改變了這對父子的人生命運。

三

這個人就是馬月英的外甥徐某。徐某說他在廣西參加了“陽光工程”，能夠輕松掙大錢，來的目的是讓馬月英也加入進來。

“多長時間能掙個樓錢？”正為蓋房發愁的馬月英問。“多則半年，少則一個月！” 徐某拍著胸脯說。

馬興旺認為這是個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況且表哥說得頭頭是道。馬月英后來說，他當時也聽不懂，但他相信兒子，畢竟兒子高中畢業，有文化。于是，馬月英帶著兒子，還有未婚兒媳，糊里糊涂地就去了廣西。

在“陽光工程”現場，馬月英父子被眼前的陣勢驚呆了。辦事從不拖泥帶水的馬月英毫不猶豫地投入4萬多元錢。下一步就是以招工為名發展下線，這樣才能拿到提成。馬月英父子試圖發展下線，對人說只要能交上錢，就能掙到錢，人們都以為他在吹牛，癡人說夢，沒有一個人相信。就在馬月英父子為尋找下線發愁的時候，馬興旺的未婚妻不見了。

馬月英急急忙忙找到親家。“閨女跟你們走了，我還要找你要人呢！” 親家的一句話問得馬月英啞口無言。

家底賠了個精光，房子沒了，兒媳婦也跑了，馬月英的心情糟透了。

兒媳出走，說到底就是嫌家里窮。十幾年積攢下來的血汗錢又一下子打了水漂，馬月英越想越生氣。

想來想去，馬月英感到被外甥欺騙了，就找外甥退錢。“都被上線分了，我還被騙了很多錢呢。”外甥說，“真不行的話，就搞輛車……”

見外甥沒有退錢的意思，馬月英便回到家中。馬月英說，畢竟是割不斷的親戚關系，“如果換成別人的話，我就親手把他殺了。”

以后的日子怎么過？馬月英找兒子商量。商量來商量去，覺得外甥說得也在理，雖然外甥的意思是搞輛車后再進行搶劫，但也不能全聽他的。自己如果有輛轎車，就能把門面撐起來，自己的身價跟著就抬高了，下線也就好找，自己也能拿到提成，跑了的兒媳婦也有可能回來，即使媳婦不回來，有了轎車，也容易找到媳婦，再者，在工地上也好承包活兒。

為生活所迫的馬月英心靈開始扭曲了。

四

說干就干。馬月英想到商丘火車站搶輛轎車，因為他外出打工時曾經路過那里，見那里停放著一排排出租車，況且那里屬于河南，離家較遠，只要做事周密，警察是不會找上門的。

父子商量著怎么才能搶到車。馬興旺以前看過動畫片，有人用手往別人脖子上一砍，人就暈了。他又怕自己干不了，就說：“用錘子把司機砸暈，如果他不老實的話，就用繩子把他捆起來。”夢想一夜暴富的馬月英認為也只有這樣了。后來，馬興旺擔心地問：“這樣干，行嗎？”“你這孩子，你老爹的脖子都被架上刀了，這樣干，還不都是為了你呀！” 馬月英不滿地說。“這樣做，不是傷害別人了嗎？” 馬興旺又問。馬月英不無憤怒地說：“歷朝歷代，皇帝的寶座不都是建立在別人的鮮血之上嗎？”

2月18日下午，父子兩人攜帶衣物、錘子、螺絲刀、鉗子、繩子等，駕駛自家的摩托車前往商丘。也許感覺路途遙遠，也許覺得到商丘沒有把握，途經一路口時，兩人改變主意，決定去西邊碰碰運氣。

他們之前都沒有到過民權，馬月英見民權縣城東區的樓房鱗次櫛比，認為是個下手的好地方。二人一路打聽到了民權火車站廣場，先將摩托車放在廣場東側，眼看天快黑了，饑腸轆轆的馬月英決定一邊吃飯，一邊尋找目標。

父子二人像兩只餓狼一樣環伺著獵物。

五

民權火車站廣場北側，整齊的出租車排成一排，成為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為了能給孩子治病，寧某天天起早貪黑跑出租，就連大年初一還出去找活干。由于他人緣好，再加上同行都知道其家庭情況，出于同情心，平常有活兒、有生意都是讓他先做。

18時許，馬月英將寧某的黑色現代牌轎車作為目標鎖定。由于寧某平時把車看成命根子，當成女兒的希望，比較愛惜，所以盡管車開了幾年，但從外表上看仍跟新車一樣。

“去孫六石料廠。”在來民權的路上，馬月英曾見過這樣的牌子，經過討價還價，馬月英和寧某以40元錢乘車費成交。

剛出縣城，急不可耐的馬月英就要求停車小便。寧某將車停穩后，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馬興旺便掐住寧某的脖子：“老實點兒，不準動，不然對你不客氣！” 馬月英擔心下手太狠會一錘斃命，便將鐵錘用上衣包裹后朝寧某頭部砸去……

畢竟是第一次作案，也是第一次駕駛轎車，馬月英緊張得心都快蹦出來了。駕車走了一段路后，才發現寧某沒了氣。不知如何是好的馬興旺問怎么辦，手忙腳亂的馬月英說只有推到井里，才不易被發現。他們從寧某衣兜內翻出現金660元、手機一部、銀行卡兩張，然后將尸體投入路邊的機井里。慌不擇路的馬月英駕車急忙往家趕，途中，將受害人衣物焚燒滅跡。

快到家了，馬興旺一直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終于擁有了自己的轎車，如釋重負的馬興旺內心充滿了快感，駕駛轎車的欲望也特別強烈。

馬興旺說服父親，自己坐在駕駛員的位上。行駛到村西一拐彎處時，不知是心情緊張，還是技術不高，車速過快，一不小心將車開進了溝里。父子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有將車倒出來，眼看天要亮了，筋疲力盡的二人才戀戀不舍地將車牌卸下，棄車而去。

馬月英扭曲的父愛演變為兩個家庭的悲劇。

六

為了安全，也為了讓妻子和孩子省心，寧某每次出縣城，都要往家打個電話，回來以后報個平安。天黑了還沒有丈夫的消息，寧某的妻子就不停地給丈夫打電話。開始手機通著沒人接，后來一直關機。她感覺不正常，心里緊張起來，第二天就報了警。

民權縣公安局高度重視，立即向商丘市公安局主要領導匯報，主要領導要求立即組成專案組，按照命案偵破機制工作要求開展偵查。

專案組民警迅速投入戰斗，走訪寧某家庭成員、親朋好友、同學同事、出租車司機等，查看監控錄像、派員內查外調等工作有條不紊地同時進行。

很快，走訪民警得知，當日下午兩名男子租寧某的車去孫六石料廠；赴山東的民警在定陶縣孟海鎮牛屯村西側一河溝內發現了寧某的轎車。

市公安局主要領導帶領偵技民警赴定陶開展工作。

在菏澤警方的大力配合下，在商丘市公安局業務部門的有力指導下，民權縣公安局專案組以棄車現場為中心，在方圓10華里范圍內進行認真排查，并成功鎖定了涉案嫌疑人。

22日夜，犯罪嫌疑人馬月英、馬興旺被抓獲歸案。

監獄里的馬月英一本正經地對警察說：你們可以調查，我以前從來沒做過違法的事，這也可以說是被逼（才做）的吧。這事是我叫兒子干的，沒他什么事，他從來不頂撞我。槍斃我，我沒怨言！” 馬興旺則誠心請求：“父親為我操勞了一輩子，一心想著我結婚的事，他也是一時糊涂，所以我不抱怨父親。如果兩個人都槍斃的話，我無話可說；如果留一條命，請政府把父親留下。”

法律是公正的，也是無私的，不會被親情左右。馬月英父子必然要為其罪惡行為付出沉痛的代價。（文中人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