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響起來

這是一個深秋的早晨，石天心里揣著一個奇怪的夢走出了住處。當他的腳剛跨進檢察院大門時，收發室的老李把一封掛號信遞給了他。“尊敬的檢察長：您好！我懷著一顆忐忑的心向貴單位舉報宦長封的腐敗事實，懇請各位領導在百忙之中抽空調查此事。宦長封……”

這是一封舉報宦長封的信，信中詳細記錄了哪些人在什么時間，開什么牌號的車走進了宦長封的家，說他們是去行賄的。值得注意的是，信中還提到宦長封在辦十年前的一樁刑事案中徇私舞弊，接受當事人巨額賄賂的事，死者名叫黃佳。

“黃佳？”他想起了早晨做的夢。石天眉頭皺了一下，舉報人說這些材料都是這兩年他跟蹤宦長封，親眼所見的。信沒有具名，沒有留地址。石天在沒調任陽光縣人民檢察院任檢察長前，在另外一個縣曾干過幾年的反貪局長，職業的敏感讓他感覺這封信很不平常，處理不好，麻煩會很多，弄不好還會引發越級上訪。

舉報人沒有給他一點喘息的時間。說真的，剛來上任，對陽光縣的好多情況他并不了解。信中提到的那個案子也許是個突破口，石天站在辦公室內看著窗外，院內幾輛警車停在那兒，仿佛等有人一聲令下就出發。等大家都上班后，他獨自來到檔案室，想找當年的卷宗看看，但到檔案室扒了半天也沒扒到想找的卷宗，石天感覺有點不可思議。“當年遲亮在批捕科，他應該知道當時的情況。”石天想。

隨后，石天找到了遲亮。遲亮正在乒乓球館一個人練球，臉上沒有笑容。

石天開門見山地問他知不知道這件事。遲亮看了他半天，然后將目光轉到滿地被拍扁的小球上，說：“是我辦的，怎么了，有什么問題？”

石天說：“只是想了解一下情況。”說著把把舉報信遞給了遲亮，讓他看看。遲亮現在是瀆職侵權檢察科的科長。

遲亮大概看了看舉報信，說：“宦長封？縣開發局副局長。以前就有人反映他經濟上有問題，但都拿不出證據。至于那個案子，是我辦的，那個死者叫黃佳，聽說是個賣淫女，酒后洗桑拿被熱氣蒸死了，利比婭洗浴中心一次性賠清了錢。案子不是早結了嗎？”遲亮的表情是不屑的，在石天看來甚至有點輕蔑的意思。

“這件事恐怕沒那么簡單，事情反映到我們這里了，我們就要認真對待、仔細去核實，否則我們無法向舉報人交代。”石天正聲說道。

“你是一把手，我聽你的，你怎么指示我怎么辦！”遲亮扔下拍子，回答道。

“你的情緒不對啊。”石天拿過一個拍子，說，“來，陪你玩幾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東西堵在你心里，讓你這么不開心。”

遲亮嘆了口氣，說：“我的大領導，不是我打擊你的積極性，這件事復雜著呢，牽扯面較廣。”

“正因為復雜才要查，我們可以一切從頭來嘛。”

“一切從頭來？”遲亮苦笑一下，“誰都不能使時間倒流，過去的就過去了，誰也改變不了。況且那個案子過了這么長時間，到哪里抓證據？我看信中舉報的其他事可以查查。劉小丫是我的前妻，如果要查的話，我請求回避，以免人家說我是打擊報復劉小丫的現任丈夫。”遲亮狠狠抽了一球，石天沒接到，那球沖出了臺面撞上墻又彈了回來。

遲亮的眼神是猶豫的，在這猶豫的眼神之后，到底深埋了什么事，石天很想知道，但遲亮沒有跟他作過多的交流，他感覺遲亮變了。“劉小丫，這個有過兩次婚姻的人現在是什么模樣？”石天疑惑了。

在陽光縣這個經濟不發達地區，劉小丫可算個能人。十年前，劉小丫進利比婭洗浴中心時租住的是二十幾平方米的民房。現在，陽光縣一半企業都有她的股份，就連縣里的領導有什么難事要辦，需要協調什么，劉小丫向來是不負眾望，勝利而歸的。每年，劉小丫都能給縣里引來幾個項目。而宦長封是劉小丫的丈夫，動宦長封很可能牽扯到劉小丫，單單從這點上來說，石天還是有點心存顧慮的。案子發生在利比婭洗浴中心，那劉小丫肯定不會輕易把內情告訴石天了。

石天正想怎么約見劉小丫，從她口中套出點內容。不想，劉小丫竟主動約了他。

晚上，石天來到了利比婭洗浴休閑中心，劉小丫先是帶他參觀了利比婭部分建筑，然后才開始進晚餐。在利比婭公司榮譽室里，石天看到那里還有一些省市領導與劉小丫的合影，其中還有一位省政府的要人給公司的題詞。

劉小丫還是那么漂亮，這種漂亮不是那種靠涂脂抹粉打扮漂亮起來的，而是來源于她的氣質。石天望了她一眼，她那溫柔的笑依舊如當年初見她時的感覺一樣，讓他久久回不過神來。十幾年沒見，小丫比以前在學校時更有豐姿，特別是在酒桌上風韻十足的樣子，讓任何一個成熟男人都想接近。

“來，我先敬石檢察長一杯。以后要常來常往，多多關照，多多支持！”劉小丫站起來與石天碰杯，石天也只好站了起來，避開了她送過來的目光。

晚飯后，劉小丫說要開著車送送他。石天正想跟她談談，就應允了。車子徑直開進了劉小丫在郊外的一棟小樓上。

這棟小樓在環城路的一邊，位置不錯，一邊的別墅群正在建設中。從這里看那霓虹閃爍的城市上空，心中的確有一種清爽的感覺。

“看來混得不錯。”

“你要想像我這樣還不很容易？”他們開始像兩個陌生人一樣坐在客廳里聊些無關痛癢的話題，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各自的家庭。

“怎沒見他？”石天問。

“他出差了，今兒不說他。你呢？聽說她是個醫生。”劉小丫笑了笑說，“可惜，黃佳沒這個福氣。”

“你見過她？”石天問。

“她來過我這里，后來走了，走的很匆忙，我也沒來得及好好送送她。”劉小丫的眼里閃著淚花，“待會兒再說她吧。說真的，最開心的還是在學校的時光。我先洗個澡，等會再告訴你黃佳的事。”說著的當兒，她脫了一件上衣，拿了件睡衣走進了浴室。

“黃佳？”石天依稀記得那天，一個軍校生來找石天，告訴石天劉小丫是他的女朋友，當著他的面拉著劉小丫走出了校園。那個軍校生叫遲亮，是劉小丫高中時的同學，家里比較窮，高三那年他毅然選擇了參軍，在部隊考取了軍校。那天，石天很傷心，但還是很理智地接受了這個現實。在不久舉行的元旦聯歡會上，有個朗誦《雨巷》的女孩引起了石天的注意，這個女孩看起來很純真，她的名字叫黃佳，是劉小丫的好朋友。有一天，石天很隨意的邀請她一起吃夜餐，她竟同意了。隨后，石天和黃佳戀愛了。和大多數的大學生一樣，畢業后，現實分開了他們。石天說等工作穩定后，會去找她的。可他食言了。

石天的腦海里又浮現了那個奇怪的夢。夢里，在大學校園那條幽靜的兩邊布滿花草的小徑上，他和一個天使般純潔的女孩手拉著手走著。不知走了多久，兩人在小徑邊的涼亭坐了下來，他們不知談了什么，聲音低沉纏綿。這時，一陣風吹來，吹起了她的秀發，她輕盈地飛了起來。他追了上去，她拉著他的手飛了起來，飛了一陣。在半空中，她突然松開了手，他掉了下來，于是他醒了。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自己平時也沒想著她，怎么還能夢見她？”石天感覺頭有點暈，他有點醉了，起身倒了杯茶，然后歪在沙發上。他聽到了從浴室里傳來“嘩嘩”的水聲。浴室的門并沒有關實，那熱氣彌漫了出來，那股熱氣仿佛要浸入了他的血液，他不住地深呼吸。石天是男人，在這個是男人看見都會心動的女人面前，他只能不住地提醒自己——穩住！最后，他感覺實在受不了了，就很狼狽地逃了出來。

剛出門，看見遲亮正站在路上。石天一驚，頭腦也清醒了許多，問道：“你怎在這里？”

遲亮的眉頭緊鎖，握著拳頭，臉上的表情很難看，說：“怕你被她吃了。”

“我要吃她早在學校就吃了，只是有那賊心沒那賊膽。”石天又問，“你看起來臉色不對，不舒服？我的身體不要緊，倒是你讓我擔心！”

遲亮橫眉冷對，不作答。

“我現在不是很好嗎？”石天繼續說道。

遲亮望望他，不屑地說：“你那點心思我還不明白，假公濟私，剛來就想著設法接近劉小丫。”

“呵，你吃醋了，劉小丫現在已不是你的妻子了，你還能像當年一樣找我算帳。”石天感覺這個遲亮很可笑。

“你的行動會像一股風讓陽光縣這個原本很平靜的湖面掀起了波瀾，這波瀾會影響陽光縣經濟正常發展。”望著石天疑惑不解眼神，遲亮繼續語重心長地說，“陽光縣經濟正快速發展，你作為陽光縣檢察院的一把手，為經濟快速發展保駕護航、提供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責無旁貸。陽光縣現在需要的是穩定，你我現在特別需要這種穩定，穩定就離不開劉小丫的支持！”

“沒有劉小丫這地球就不轉了？我看你是有點杞人憂天了。”石天有點不以為然地說，“其實到她那，只是隨便聊聊，順便想摸摸底。”

“摸摸底？利比婭的聲譽關系著陽光縣100多萬人能不能早日奔小康的問題。”遲亮轉而又說，“有些情況你還不了解，那個案子早有定性，你何苦自找麻煩？要認清形勢，顧全大局啊。”

“聽你這口氣，這案子就算了？”石天無奈地說道。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慢慢適應吧。”遲亮放低聲音，繼續說，“你怎能到她那，你以為她還是以前的她，你該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我的形象有問題？你來告訴我，我怎樣才叫注意形象？”

他們互相望了一下。遲亮擺擺手，說“我也是為你好，良藥苦口，聽不聽隨你。”

說罷，兩人便各自離開了。

一周很快過去了。這一周，石天了解到了有關宦長封的一些事。比如說，宦長封穿衣服，一天兩遍換，只要有人說他身上衣服不好看，他回去就扔了。就是這樣的人竟然能從一名小刑警一提再提，成了陽光縣政府官員中最早經商的人，下海后和劉小丫一起買了塊地皮，蓋起了商品房，一下子就賺了幾百萬。

“宦長封辭官經商是在那件案子發生后的第三年，難道他的發跡和這個案子有關？那劉小丫呢？一個女人為何有如此大的能耐？一個沒有家庭背景的女人靠什么出人頭地……”走在城市的霓虹燈下，看繁華街道上人來人往，石天不停地抽煙，不停地對自己發問。他想起了那個夢，那個如幽靈一般、纏繞著自己的奇怪的夢。

這天，他不知不覺來到利比婭休閑中心，中心前停滿了車，在那布置講究的門面前一則大紅紙上的招聘啟事很是吸引人：本中心招收四名女營業人員，要求本科以上，貌美，身高1.70米以上，20歲以下，待遇豐厚。

石天正看著那張啟事。這時，從中心出來幾個保安，沖到在中心門前燒紙老頭的面前，一邊踩老頭一邊罵晦氣。石天忙上去制止。隨后，老人向石天闡明緣由。原來，老頭的女兒在這里去世，老頭是在給女兒燒紙錢，每年女兒祭日他都會來燒點錢給女兒用，怕她在陰間過得不好。

石天攙起老人，當得知他就是前一陣子寫舉報信給自己的人后，馬上打電話把遲亮叫了過來，把老人帶回檢察院。

從老人口中了解到，他的女兒就是黃佳，黃佳是受一個好朋友的邀請來利比婭工作的，后來出了事，老人當時不了解情況，只是以為孩子真在那做那見不得人的事，是自作孽，利比婭是賠了一點錢，他就接受了。可后來有知情人告訴他不是那么回事，是一個叫宦長封的老板害了他的女兒。

老人聲淚俱下，說：“我也知道想告倒他很難，所以我跟蹤他兩年多，弄到了那些材料。你們可以隨便把那幫人抓幾個來審，如果我誣告了，隨你們怎么處置都行。我就這么一個女兒，含辛茹苦把她養大，好容易培養她讀完大學，卻……請你們一定給我作主，將兇手繩之以法。”

“是誰告訴你女兒死的事？”石天問道。

“我不知道。”

石天望著眼前可憐的老人，安慰了他幾句，讓人把他先送回住處。

辦公室里只剩下石天和遲亮。石天眼睛直愣愣瞪著遲亮，看遲亮還在猶豫，石天站了起來：“人命關天，你知不知道？”

遲亮嘆了口氣，這才把他知道的說了出來。原來，遲亮轉業進檢察院后，小丫為了家里能生活再好點，就去了一家叫利比婭的公司打工。那時公司搞建筑，后來又開了家洗浴中心，公司的幕后老板就是宦長封，那時的他是刑警大隊的一名刑警。小丫模樣長得討人喜歡，人又顯得開朗，宦就讓她去打點洗浴生意。“起先我是不贊成她干的，但看她干得開心，干得還可以，也沒有出格的事發生，就沒再去阻止。后來，聽她說把她的一個叫黃佳的同學也請來。有天晚上，一個高干子弟從省城來這邊談點事，喝過酒到利比婭洗桑拿，看上了黃佳，非要黃佳陪，見黃佳執意不肯，就打了人家兩耳光，硬是把人拉進了桑拿房……那個案子公安局偵查的結論是賣淫女酒后洗桑拿洗死的，再把死者家屬叫來軟硬兼施讓他領了幾萬塊錢走了。當時我也感覺這事辦得有點不對勁，問小丫，小丫只是說那個高干子弟惹不起，不該問的少問。”遲亮慢慢地訴說著。

看著臉上堆滿了怒色的石天，遲亮接著說：“現在仔細想想劉小丫沒告訴我實情肯定是另有隱情。她這幾年發財了，據說是那個高干子弟撐的腰。聽說當時那個高干子弟通過銀行轉了二十萬給宦長封，用來擺平這件事。”

“明知案子有問題卻不去監督，你這是在朝你身上佩戴的檢徽抹黑！”石天真的憤怒了。

宦長封出差還沒有回來。為了不打草驚蛇，按照石天的部署，陽關縣人民檢察院從反貪和瀆檢部門抽調了六個人成立了專案組，組長由石天擔任，他們兵分兩路，一路負責秘密調查宦長封受賄案，一路負責監視那個老人。保護老人的事由石天和遲亮各帶一人負責，埋伏的地點設在老人租房對面的二樓上。石天以為，保護好老人至關重要，也是獲得重要線索的一個重要途徑。一連三天老人那邊沒有任何動靜，調查宦長封在開發局接受賄賂的事也不是很順利。

這天，慰問了一下埋伏在老人對面樓上的同志后，石天徘徊在利比婭娛樂中心的門前，想是不是從劉小丫口中能獲得其它的線索。正想著呢，迎面劉小丫喝得醉洶洶地從車里出來了。

“石天！”劉小丫看見了石天。

石天迎了上去，扶著搖搖晃晃的劉小丫上了樓。劉小丫進了臥室，往床上一坐，石天轉身想離開卻又發覺門被人從外邊鎖上，根本出不去。

“坐會吧，進這屋的，別想立刻離開，況且我又不是老虎，說吧，干嗎來了？”

石天說：“昨天我又夢見黃佳了。”

“男人都這樣，朝三暮四，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劉小丫呵呵笑了。

石天說：“想請你幫個忙。”

小丫說：“客氣什么，辦到辦不到都會給你一個滿意說法。在陽光縣這個地方，我還沒讓哪個請我辦事的人失望過。你是黃佳的好朋友，我不幫你幫誰？說!”

“黃佳走時沒丟下什么東西？”

“黃佳？沒有，她有什么，她只有一顆心，丟下的也就是一顆心。還有，那個——詩！”提到黃佳，劉小丫顯得很傷心的樣子，說著說著，嗚嗚哭了。

順著劉小丫手指的方向，石天在那看到的只是一本詩集，這是劉小丫大學時就帶在身邊的一本朦朧詩選集，詩集的目錄上寫有兩行字：別說我無情，無情的是你自己。從字體看像黃佳的筆跡。

“看什么看，看得懂嗎？”

“這是黃佳的東西，她走時沒念叨我嗎？”

“你當時在哪？她靜靜地走了，躺在那一動不動，沒有一個親人在場。”

“我夢見她是被一幫畜生糟蹋死的，就在你這里。”

“是的，在我這里。不說了，一想起她我就頭疼。”小丫拍拍腦門頭往床上一倒，任石天怎么問，她就是不理。

床上的小丫喃喃著，許是被酒精燒得，她在床上翻來覆去，不住地抓著衣服，扣子也松散開來。石天過去給她蓋上毯子，她拽著石天的胳膊，喊著“遲亮”的名字，石天費了好大功夫才哄她靜靜躺下。

石天剛想喘口氣，偏偏這時縣委書記陳汗說找他，石天編了個謊話，說在外地，堵車了，一時趕不回去。石天急于出去，敲了敲門，外邊有人回話說，等劉總醒來才能開。干著急沒辦法，石天只好生著悶氣等她醒來。半夜時，他聽到了隔壁傳來一種不堪入耳的聲音，聽著聽著，石天身上出了汗。這叫什么事！

第二天清晨，劉小丫醒來，看石天坐在旁邊，捂了捂嘴，自言自語道：“你怎么在這兒，我昨天又喝多了？”

石天讓她快讓人把門打開，小丫這才不緊不慢地喊人開了門。

臨走，石天勸她以后別喝那么多，注意身體。“不喝酒怎能行，你們男人都不喜歡自家的女人喝酒，卻希望別的女人喝得不知東南西北才好。”劉小丫回了他一句。

石天急急忙忙趕到了書記辦公室，書記在辦公室內踱步，見他進來繃著臉說：“你昨晚在哪？”

“在外地，堵車，所以回來遲了，”石天答道。

“你們查宦長封的案子我都知道了，聽說你們最近在搞埋伏，那是你們干的事？你們檢察院在那折騰什么？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看你這把火非把自己也燒了不可。”書記接著說，“宦長封死了，你知道嗎？”

“宦長封死了？！”石天有點不相信。

“不要為這事瞎忙活，我們本身的事就夠忙的了。”書記急著見他就是要告訴他宦長封死的事。

“這個宦長封怎就出車禍死了呢？”這是從警方傳來的消息，該不會有錯。石天讓人去核實了一下。宦長封的車子是從長江里撈上來的，車門開著，車里面有他的一部手機，褂子里有他的身份證。據說是宦長封超速行駛，為了躲避交警檢查，車子沖進了長江。

石天回到檢察院，負責暗中保護老人的同志給他帶來一個更壞的消息——老人不見了。他們觀察到下半夜時，就見有輛車在老人租住的房子前停下來，從車上下來一個人把老人帶走了。他們想出去跟上，發覺房門被從外邊鎖上了。

“老人不見了，宦長封死了，案子就這么結了？”從宦長封的追悼會上回來又一周過去了，石天仍在不住地責問自己，“這個案子就如此收場嗎？”

這天晚上，天空中飄起了毛毛的細雨，石天回到宿舍后，輾轉反側，他似乎還是無法接受發生在眼前的一切，最后還是打電話把遲亮約來。

“宦長封死了，劉小丫還在，”石天對遲亮說，“我始終有個預感，感覺有事要發生，我還是想知道糟蹋黃佳的那個人是誰，你能幫我嗎？”

“怎么幫？”

“找小丫談談。”

“談也沒用。”

“知道嗎？那晚，小丫醉了，我看她在不停地喚著你的名字，我看她對你還是舊情未了。現在宦長封死了，你們還可能嗎？”

“再也不可能了。”

“不用這么灰心，多接觸也許會有收獲的。”石天的心中升起了一種無法名狀的悲涼來，“我明天要到市里去，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現在把她叫來，你們談談。”

“都什么時候了，還開這種玩笑？”遲亮一臉茫然。

石天沒有再征求遲亮的意見，撥通了小丫的號碼。小丫很快有了回音——睡了，改天吧。

石天說：“聚聚吧，就現在。”

那邊停頓了一會，說：“要不，你過來。”石天說還有遲亮呢，那邊就掛了電話。

路上行人稀少，石天拉著遲亮打了一輛出租車趕了過去。

三個人坐在了一起。但劉小丫始終回避黃佳的事，她顯得很疲倦。

一陣沉默，也就在這死一樣沉默的當兒，他們聽到了有人躡手躡腳上樓的聲音，石天給劉小丫使了個眼色，然后和遲亮躲到了隱蔽處。

門上的鎖動了起來，門輕輕地被打開了，進來的人嚇了他們一跳。

“你，你沒死？不，不是說你出了車禍嗎？”劉小丫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

“我沒死，你很失望嗎？”宦長封笑瞇瞇地進來了，然后輕輕地關上了門說，“我命大。實話告訴你，我在路上被人搶了，還被剝光了我的衣服。這幫人真是什么人都敢搶，這不是活膩了吧。我這是因禍得福，你們都以為我栽進江里，喂魚了。要不然我回來還不被你送進大牢。”

“你這說的什么話？”

“不是你想置我于死地？本來，我不想回來，可是在外沒錢能行嗎？所以我找你來了。我今天回來只是來取那個箱子，得了箱子我就走。”

“什么箱子？我不知道你說什么。”

“什么箱子？劉小丫，別跟我裝蒜，就是那個裝有現金和錄像帶的箱子。”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劉小丫，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當我不知家里藏有五十萬現金和那盤錄有那個家伙當年作案過程的帶子？”宦長封突然從懷里摸出了一把槍對準了劉小丫，“我沒時間跟你羅嗦，再不拿來，別怪我無情。”

“住手！”正當宦長封惡狠狠地向小丫逼近時，石天從隱蔽處走了出來。

威嚴的聲音嚇了宦長封一跳，但他很快鎮定了下來，嘿嘿一笑：“沒想到屋里還藏漢子？”

“我是陽關縣人民檢察院的石天，等候你多時了！”石天喝了一聲。

“等我？很好。檢察院的石天？很陌生，不過聽那個叫黃佳的女人提起過這個名字。”

“是你害死了黃佳？”

“你想知道事情經過？現在告訴你也無妨，”宦長封似笑非笑，用手指著劉小丫說，“是這個女人害死了她。”

“你胡說！”劉小丫顫抖著身子。

“我胡說？那天，我讓你找幾個女人去陪酒，結果你把那個只會念幾首歪詩的朋友也帶了去，那個花花公子對你說只要劉小丫能想法讓他玩一下黃佳，就可以給她一個大工程干。有錢能使鬼推磨，見了錢誰又不心動？是你把那個從不沾酒的女孩灌醉，然后讓人家強暴了她。誰想，黃佳不經玩，死在了桑拿房。事后，劉小丫得了便宜還賣乖，說事出在利比婭，讓我銷毀證據，把我也拖下了水，害得我整日生活在噩夢里。”

“別相信他。”劉小丫喊了一聲。

“我有必要胡說嗎？”宦長封接著說，“你敢說你當時不在場？你凈騙你身邊的人。現在，你又想借別人的手來除掉我，有那么容易？我看你劉小丫是精明過火了，竟讓那個糟老頭來告我，想把我往死里整。說，東西在哪？”

“我沒有你要的東西。”

“還跟我嘴硬，我數三聲，你再不說我可要開槍了。一、二”

“宦長封，你冷靜點，別亂來。”石天擋在了劉小丫的面前。宦長封惡狠狠地把槍口抵住了石天的腦門，“劉小丫，你想讓他死嗎？”

劉小丫緩步走進臥室里，從臥室的墻壁里抱出一個箱子。宦長封讓劉小丫打開箱子，把箱子里的錢和一盤錄像帶子倒到一個布袋里。然后，他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繩子開始把他們捆一起。就在宦長封滿臉得意的彎腰捆石天時，躲在一邊的遲亮從宦長封的身后撲了上來……

“砰！”隨著一聲槍聲，遲亮倒下了。

沉悶的槍聲驚醒了夢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