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極之極
在身體里,我沒有按動名利的開關,
在夜幕下摸索詩歌的光明。
名利在我的摸索中抽搐,暈眩。撞上了南墻,
又撞上了西墻,調頭又撞上了東墻,
一轉身又撞上了北墻,
然后,又癱倒在地皮上睡覺,空骨頭里也沒有一盞燈。
我離開了身體的宅邸,
穿過孔子的孔洞,經過李耳的耳朵,
經過老天爺腳下的一地金黃,在名利中缺席。
而符號學有點偏頭疼,又撞上了棺材的棱角,
化解掉詩歌的苦味,化為詩歌的烏有。
經過數年之后,在一輪孤月下,
一個帝王的金匠像蟲豸一樣在采集思想的金釉,
抱著我的影子說,看不見我。
病中吟
突然想在一首唐詩中醒來,從隱身術中醒來,
從一節空竹桿的頂端逃走。
我身披蓑衣戲仿一位老者,不垂釣,讓魚找到水,
讓飛鳥飛出天空的籠子。
我獨坐在板結的河床上形骸卷曲,
無力與之為敵,無法撕開一張紙江山。
我在上善若水中吸納無度,
雖然冬日河岸的霧靄流動,風物頹傷,似一場大病。
局限
其實我只是一個生存符號,在街道的頂端擠出一點兒。
把姓名投向遠方,在黃昏里滾動。
你坐在黃昏的樹林里變得凝重,隨著歲月滑過一座城市。
在魚鱗瓦片上一閃而過,經過我們。
我們又被相機鏡頭偷偷占有,被夕陽涂改。
我們不是我們。我只有抱著時間的門檻守夜。
此刻,戶樞不蠹關不住門外的喧囂,
把我們搬進詩歌是多么艱難!詩歌低于月色。
扁平的街道又從門縫里擠過去。
門還是門,巷口還是巷口。
無我雋語
你在詩歌的長明燈中閃爍,經年如此。
你在黑夜里回憶什么?
靈魂的棱角全是新的,深入到精神的水晶中,
不肯和鵝卵石相處,窮盡水。
水的波紋為你伴奏,你卻不想月亮,
不想坐在一條河流的對岸,凝望生命的流逝。
你倦于贊美眼前的事物,在無我的靈魂居所里活下來,
活出另一個存在,當作上帝的思想鐵器。
你不想站在一朵白云上露臉,淡去天空的藍,
淡去天地間的一面鏡子。
你一個人走在嶙峋的靈魂界面上,空出一個泥胎,
一個軀殼,在時光之釉上滑落。
你還在用靈魂之光排斥它們,經過所有,
把所有的生靈忘卻,忘卻在肉體上攫取的符號,
忘卻遭遇的真理,楔入復活的借口。
天不藏奸
天空填滿窗戶,陽光里有一種擦玻璃的聲音,
比電燈亮,沒有自己的影子。
在燈光下,我看見自己的影子加入青幫,
捅破了歷史的窗紙,歷史只是一種勢力。
我在立字為據,先于詞語的熱血書寫熱血,
不是一個國家的外交辭令,
在強盜扔掉的空包裹里活過來,看見桃花墜落。
桃花墜落在羞澀的問題之上,打不開粉色,
粉色是歷史的舊情人,只會裝模作樣。
我的歷史完全可以忽略不計,扔掉前朝的詔書,
割斷一種裙帶關系,選擇自身的革命。
我在詩歌里囤積起詞語的剩余價值,
在笛卡爾的舌頭上跳舞,不迷信天才,
在合二為一的高級冒險中,戒掉自己的本身,
在《資本論》中潮濕起來,潮濕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