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的盛典 別樣的神木

2012年6月13日到15日，“人文神木·陜西詩會”暨陜西省青年文學協會成立大會在陜西省神木縣隆重舉行。

中國作家協會書記處書記、著名評論家李敬澤，陜西省委統戰部常務副部長、著名詩人孫曉杰，陜西省文化廳廳長余華青，陜西省新聞出版局局長、著名作家薛保勤，陜西省作協黨組書記、著名作家、書法家雷濤，陜西省作協主席、當代著名作家賈平凹，榆林市委常委、宣傳部長陳寧，省委候補委員、神木縣委書記雷正西，神木縣人民政府縣長黃建軍等領導和閻安、吳克敬、第廣龍、林雪、秦巴子、成路等著名詩人，商震、梁平、李秀珊、榮榮等純文學期刊主編，以及來自陜西各地的詩人代表共計200余人歡聚一堂，演繹了一場詩歌的盛典，構想了一個別樣的神木。

與會的詩人們，用自己的情思和筆觸，感受神木的風土、人情和自然氣息，在他們的筆下，神木像一棵枝繁葉茂的參天神樹，煥發出勃勃的生機和活力。

車過毛烏素 林雪

汽車在接近原點的緯度上用草體字書寫

毛烏素——在奇跡的中途

靈魂無數次被注入勇氣

驚異地躍起、遠眺

無數次和無數的“小我”擁抱、重逢

從那些灰渣般的景色中一眼就認出你

你這時光流向太平洋后的

一尊金盤。洪荒之后的一截方舟

慢慢沉入地心的一滴風干的蜜

海在遠處的岬角

緩慢褪下了她的裙子

她后退了千百年，直到更深的孤獨

你這穹廬之下橫亙著的身體

發燙的身體，事先不曾預約

孤獨——我向《詩經》呼救

但《詩經》已救不了我

整個唐朝也不能。當那些竹簡上的詩句

已經發霉，新的文字已經發芽

以往詩歌中描寫的一切

都在此盡情呈現！不！以往

還不夠！當每一滴原子的眼淚

每一顆沙子的心，和每一朵灰

秘密的嘴唇。隨風擁入

無盡的元素裸身而過的

每一細小事物

為靈魂留下華麗的盛裝！

紅堿淖 榮榮

紅堿淖紅堿淖大漠為你綿延

風吹嗩吶百里遠秧歌扭上天

紅堿淖紅堿淖你寬寬的波瀾

照見了誰的憂傷美人早遠走千年

你肥碩的遺鷗有著笨拙的飛翔

比馬尾松低背著幾里地的風沙

也有人飛起來比遺鷗更低緩

他就在一曲信天游里帶著眼里的火

如果心要歸屬他是誰的九曲柔腸

如果愛是傷害他是誰的撕心裂肺

誰為誰一夜掙扎誰為誰一生掙扎

紅堿淖紅堿淖你的水有點成

神木，在陜北 梁平

神木，在陜北，

只比想像中傾斜了一點。

它朝西傾斜，

二郎廟把它墊高了一截，

落日的風吹疼了它的眼睛。

它朝北傾斜，

連綿的丘陵腹肌一樣生長，

成為健壯的陜北大漢的炫耀。

它朝紅堿淖傾斜，

沙漠長出的仰望天空的明眸，

正在還原成昭君的一滴淚。

它向煤傾斜，向煤的化工傾斜，

向空傾斜，向無傾斜，

向戛然而止傾斜。

有人要愛它了，

有女人為它的直立倒下。

四面八方的歡呼，奔涌而來。

在以后的某一天，

信天游翻開那一塊黃土，

有神如木，在那里使勁地呼兒嗨。

在陜北紅堿淖，隨風吹來的

是一曲叫做遺鷗的信天游 龔學敏

在紅堿淖，鹽漬過的信天游一只只地

躺在湖面上，遺鷗，

的羽毛在陽光中說一些蒙語。陜北人

唱舊的窯洞，在風中飄著，

一年，草低一寸。像是陌路人婆姨手

上晃眼的戒指，我無法知道，

陌路人究竟走的是哪一條路？陌路有

多陌？

我一個人下著雨，碩大的雨傘，滯留

在一段叫做信天游的水上。

他們說著人家的婆姨，米脂是過年時

的糕，像是那長不大的調子

一樣，像是我下次要來的陜北。和她

豐腴的窯洞。

詩人閻安騎著遺鷗，把我寫在牛皮紙

的右側。我說，

把你那塊叫做米脂的玉藏好。我說，

水中須是無魚，

閻安木訥的耳朵，被湖水一蕩，在遠

處長出一排沙漠上白楊了。

高原上的窗花在一羽之遙的樹上懷

春，唱曲，媚眼朝我。

我的左臂實誠。湖水在右邊默默地浩

渺。

驢顛倒了書上寫下的所有是非。我閉

著眼睛一吼，老人拄著的黃河，

就被我的破詩嚇折了。

過了紅堿淖，黃河就在我詩句的秋天

中莊稼一樣的黃。

信天游像是我給米脂的一位婆姨寫過

的信，和遺鷗一樣，

死無葬身之地。在情欲的淖中。

神木的天空 第廣龍

我眼里的天空，不是平的

也不是圓的，初到神木

我不用仰頭，直著看

就看見了天空，四邊的天空

是豎著的，立著的

云朵不多也不少，全都垂直分布

至上而下，或者至下而上

大團的云，小團的云

有毛邊的云，缺口很大的云

似乎被一臺升降級，運送著

放置在了各自的位置

我沒有一直走，如果走到一面

這樣的天空跟前，不知能不能

穿越過去，另一面

是不是還是四方的天

當然了，頭頂也有天空

也有云朵，這不奇怪

我不明白的是，這里怎么會有

直立的天空呢，我只能推斷

神木的天空，不是一個天空

在神木，朝哪個方向走

都是朝天上走

神木 孫曉杰

站在：沒有水的地方。站在

烈日的火焰里

用第一片泣血的綠葉發出神的

聲音：“要有水。”

——于是就有了

水。或者：被深埋

地下。在長于所有煉獄的時間里

沉默，被遺忘

把內心的激情冶煉成燃燒的黑色

詩篇

與一只小小的琥珀作伴。現在是

一顆露珠。眼淚藏在

年輪里。綻放

是一個神話。凋落是又一個

神話

望著天空

用寂寞的根，向上拽了拽

蒼茫的大地。給

它：一片陰涼

馬鎮的兩種敘述方式 成路

在罡風溜過眼睛的瞬間

老窯喂養了千年的蜘蛛趴在牛的背上

捏弄著沙子和孤獨的露珠

草根僵硬成了一條石料

灰屑和磚頭讓早到的先人拿走了

還有馬蹄、梢公飄起的白土布

坐下，在老式的門洞旁

叩叩木門板和鐵門環

驅趕主人的說話聲，沿著光滑了的石臺階

向有水的峽谷

安彼身 橫行胭脂

大風起兮，在初夏的神木

我就開始想像秋盡冬至時節

白雪開始覆蓋我思念的這一片朝野

千古之木，枝頭由清曠轉為肅瑟

窟野河的水流慢慢深沉起來

不再發出古樂的吟奏

守夜人的哀傷在手中的一盞燈火中

明明滅滅

穿著皮襖的婦人，在孤寂的雪地里留下腳印

那兩行歪歪斜斜的美，暫無人承繼……

擇神木而棲，而安彼身

像葉賽寧呼喚他的俄羅斯土地

我也會愛上這寂寞而熱烈的地理

讓暴風里坐著的幾千個小偷

偷走我整年累月的疼痛和積郁

讓我在北方冬日，心音坦坦，放懷而書

墨水里的清凈，如一座寺廟

神木 丁小村

木頭已經在地下幾百萬年

黑暗將使它們更黑

三百米以下

是誰的天堂

女詩人林雪說

神木很神

在神的故鄉想要

愛上一個陜北男人

神掌管的鹽和木

鹽可以強化男人的骨骼

木需要化成煤

才更黑更硬更有熱度

在神木

詩人們習慣了造句

一般來說

造句是詩人的特長

一般來說

神不說話

一般來說

木頭變成煤鹽

變成骨頭

都需要抗拒時間

神仿佛居住在三百米以下

無語的神一個黑暗的海洋

二郎山紀事 章濤

1

登上二郎山

或許是為了尋找一棵樹

一棵神木城最高，最大

可以看到最遠的樹

或許為了一個安靜的午后

一段不可復制的光陰

可以沿著樹蔭上山的路，上山

或許，為了左邊的窟野河

右邊的芹水河

為了開在六月二郎山上的

白槐花，觀音蓮……

2

上山的途中

我們要途徑一百座廟宇

一百座亭閣

一百座神仙住過的洞府和宮殿

我們在這些疏密相間

形體各異的傳說里穿行

像兩條虔誠的魚

暢游在碧波蕩漾的大海里

偶爾停下來

停下片刻

在神圣的石刻，碑文前

合影，留念

3

終于迷路了

在未知和預知之間

我們選擇迷路

來抗拒，消極，消解

和怠慢

黑夜已深

白晝未近

小路上再也無人經過

蛙語和蟲鳴

是我們此刻

遇見的故人和親眷

伸手觸摸

繁星閃爍的夜空

努力作好一棵向上生長的樹

當燈火，人聲漸近

流星從萬米高空跌落

有些事，現在不說

我們就把它記下來

槐稍上飄蕩著一小片月光

有些幸福

是回憶。是暮年

從瑤鎮到爾林兔 惠建寧

從瑤鎮到爾林兔

距離說不清有多遠

一條窄窄的鄉間公路

像用一條細細的麻繩把

大樹灣烏討害邊老愣

白泥圪堵這些很少有人

聽說過的名字像

串麻雀一樣堅堅實實地

串了起來

這些扎根在沙漠里的村子

靠著人力正在變為

未來眼中的草原

退耕還林后我知道

離草原愈近將會離

我夢想中的牧場和

揮趕著羊兒的

唱著像馬頭琴拉出的

長調一樣迷人歌兒的

美麗的烏日娜愈越

再去紅堿淖 馬召平

紅堿淖在陜北是神話是海

是高原驕傲的內心表白

是蒼茫歸途中旅人汲水的源泉

而今水在退潮

爾林兔草原上的沙柳越來越少

草場正在成為沙場

越來越大的沙場成為游樂場所

逗樂著一群少男少女

再去紅堿淖失望的詩人

坐在沙灘上一遍一遍吃西瓜喝涼水

難以表達的失望和惋惜

四處彌漫

總會有心動的時刻突然來臨 尚飛鵬

神木一座陽剛之城

有楊家城楊家將為證

誰都無話可說那也不是說

一切溫柔的細節就可以視而不見

比如河流的曲線蜿蜒的山巒

起伏的沙丘和空中的飛禽

或者藍天與白云的對比

都不會被英雄的夢幻忽略

因此美麗的事物尤其寶貴

春天一來杏花一白

少男少女的心就亂了

在某一個山峁之上

一定會有一棵站立的桃樹

鮮艷的開放

這是人見人愛的顏色

詩人的顏色

還有打碗碗花

和道路兩旁的野花

都朝著你微笑

愛情就生長在這里

一頭卷發的男孩

期待你的目光

總會有心動的時刻

突然來臨

神木 李宗奇

多次來到陜北

不曾見過這棵樹

糾結處

它的筋骨鑄成一把劍

在楊家城內

揭竿而起

傷心時

它的眼淚聚成一個湖

名叫堿淖

苦焦的日子

它的心血釀成一個海

從此以后

遍地都是黑金

神木

你枝可參天

根系扎過地表

吸吮著巖石下的甘泉

樹蔭下的笑聲

懸乎兒劃破

半個天

在紅堿淖海子，現實與想象的交錯 秦巴子

水面已經收縮

裸露的沙灘上

斑駁的游船

像頹圯的老房子

散步的逸鷗

叫聲有些蒼涼

伸向湖心的棧橋

如同漫漫黃沙掌心里

一根細小的木頭

在強烈陽光下

危險地晃動

對岸近到令人吃驚

傳說中的海子

像一盆洗腳水

傳說中肥美的紅鯉魚

在酒店大堂的水族箱里

如果海子徹底消失

它們或許會像人一樣

在沙漠公路上穿行

吟誦 白麟

一些靠詩句搭建靈魂之塔的人

都渴望自己獻出的這根神木

能成椽成檁

修補時代傾斜的屋宇

于是，六月高遠的春光里

他們輪流吟誦

忘我吟誦

就著塞上柳就著酸曲兒就著酒氣

妄想一吐為快

可這是怎樣的時代

金錢豢養的欲望

遠勝過滿紙堅定的宣言

只為一抹綠色

摳出心頭的熱血

這些可憐的人兒啊

在沒有觀眾的舞臺

要么聲淚俱下

要么自我沉醉

風好大 黃海

太陽照在神木

風大得褪去太陽的顏色

被照耀的塵埃也顯得異常干凈

它的蒼白有力地說明

光陰在白天被加長

時間可能被縮短

太陽照在我的身上

被風放大的斑點留在臉上

雀斑越來越大

洗白的神木縣正失去色彩

剩下的沙土和亂石頭

吹曬很多年

翻得動的沙土

翻不動的是砍頭柳

此刻它孤獨地走向暗處

我卻在它此刻的暗處

安放自己的異鄉

神木 寧穎芳

樹木有了神性，可預言，可醒世

可在荒沙之上，構筑煙火與形而上的城堡

黑色的森林，在大地深處綿延千里

蔥蘢的密語，鐫刻于歲月的年輪

歷經多少日月，才可把繁枝茂葉

朝向自己的內心生長

一滴柔軟干凈的水

又如何珍藏于火焰的明眸中

一個詩人到神木，突然失語

沉默是金，深藏也是金

在神木 劉全德

在神木

你會看見

一座燈盞里的天堂

一個褐色皮膚的女人

她的眼神就像毛烏素的歌聲

結滿滾燙的葡萄

在神木

沒有什么比她更簡單

比秋天還要深刻的北方

比黑夜還要輕柔的翅膀

比月光還要光滑的秘密

在她的歌聲里慢慢消逝

在你夢中奔跑的馬車

也跑在這正午的沙漠里

在一朵產生道路的蓮花上

在一座埋藏光明的巖石上

那黑色馬蹄再未停下來

那黑馬蹄刨出泉水

那泉水流過黃昏的小沙柳

那沙柳夢見褐色女子

遺鷗 三色堇

假如我有所剩不多的時間可以書寫

我定會記起一次次鋪展廣闊蔚藍的紅堿淖

定會記起在潮水中獨自起舞的遺鷗

很多時候，神湖的美讓我始料不及

除了四溢的溫情，妖嬈的讓人心顫的湖水

湖水裸露的骸骨以及那淬火的華蓋之美

我實在不忍去觸碰那些安靜的細節

那些在浪潮中頻頻起舞的精靈之翼

它們對待湖水的虔誠讓我汗顏

它們是唯一在湖面上秋風吹不跑的影子

我一直在異鄉的夢里尋找愛與寬恕

尋找內心的狂歡與生命的意義

當我一次次與一些入一些事再次相逢

我學會了用遺鷗的速度去愛這片神奇的土地

紅堿淖 夢野

生身父母紅堿和水分作陪

八十多歲

你額頭的皺紋還鉆著鐵銹

農歷被太陽盯痛

撕一頁暴曬

再撕

曝曬曝曬曝曬

你思想的波濤一涌

整個神木

瞬間涼了

一口口方言也跟著涼了

全世界你的知己最多

一萬多個若有人問起名字

遺鷗

你的春夏秋冬生生死死

紅石島上

他們心中最懂

你提前進入暮年

三個叫河的朋友

內蒙古的營盤蟒蓋兔孫道溝

不再看你

你雙唇干裂

難以找到晚餐

花一億多元

神木兒女為你全身療治

可你憂郁的眼含著王昭君的淚

早已墜入湖底

神山 王可田

窟野河畔

有一匹瘦骨嶙峋的駱駝

它不飲水

它昂首向天

來到神木

我不指望看見神奇的三棵松

看見直上云天的龐大樹冠

其間或有珍禽飛鳴

我上二郎山

攀上陡峭的駝峰

高原上陽光耀眼

勁風一把把捋著老榆樹

我看遠處綠意點點的荒山

細嗅酸棗花的清香

手持神器的二郎神

面容莊重地

坐在廟里治水

風雨剝蝕的巨大砂巖

展露地質滄桑的面孔

鑿洞，搭橋，修廟

二郎山，是眾神居住的山

崔嵬嵯峨

又似乎搖搖欲墜

去了紅堿淖

知道神木有神湖

登上二郎山

就看見了端坐的眾神

神木之書 芻陡上曉

北在北方，傳說依然在傳說里

而神木隱形的樹冠，被證明最終給

拒絕逃離者，頒發著屬于

荒涼、邊緣、精神的果實和榮耀

以一群鳥的方式降臨，或者以螞蟻的方式

跋涉，潦草的閱讀者真的能夠窺破

那些云層的手勢以及溝壑的熬煎？

神木之書，或許砍頭柳就是那支筆，時寫時續

當陽光搓著雙手一次次在窗外無聲地喊

在六月，我多想看到

從容，節制，感恩，像一枚枚傳奇的草籽

落在忐忑的世道，落進人心的土層

在神木 我遇見了寶雞的幾個老鄉 秦舟

在神木 我遇見了兩種朋友

一種是寫詩的朋友 我們神交已久

另一種則是我的幾位寶雞老鄉

我們都來自西府 一個炎帝出生、稼穡的地方

我們一起談論寶雞 談論岐山 談論扶風和眉縣

談論我們引以為自豪的青銅器 五丈原 法門寺

我們談論著談論著就談到了小麥 玉米和大豆

這些土生土長的農作物 他們像我們的鄉親

樸實 勤懇 任勞任怨

它們養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寶雞人

在神木 我遇見了兩種朋友

一種是寫詩的朋友 另一種是我的老鄉

他們在這里生活創業 有著各自的酸甜苦辣

他們遇見我們喜出望外 他們說我們是娘家人

那個親呀 無法比擬

我們談論著談論著就說起了西府方言

我們說起了頭叫做“奪腦” 父親叫做“爹”

渭河叫做“於河”

我們說起了西關經二路大散關和太白山

這些多么熟悉的地方啊

他們勾起了我的好多回憶

他們記錄著我們的童年和少年

我說在這里遇見他們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神木有神 黑河

其實獨木難成林

榆林是林

神木是木

林中定有木

木中難有林

木多了成林

林多了成森

其實獨林難成森

一個榆林不叫森

一個神木不叫林

森少了為林

林少了為木

木少了為神

榆林有成林的榆

神木有成木的神

布施 李曉恒

琵琶聲起

昭君款款而來

顧盼流神的眼

跌落世俗的心

我成了紅堿淖

我開始布施

我把頭上的藍天白云

置放到所有城市的天空

讓城市不再陰霾

我把湖區的細沙

置放到兒童的樂園

讓孩子們在沙堆里滑翔撒野

我把灘頭的毛頭柳

置放在所有的荒原

讓荒原不再枯瘠乏味

我把這澄凈的湖水

置放到每一家的窗口

讓千家萬戶在碧波里蕩滌污濁

我把掠著湖面歡快鳴叫的野鷗

置放到大江南北的漠漠水域

給勞動者平淡乏味中帶來飛揚的沖動

我把這里所有人的浪漫情懷

安置到每個憂心忡忡人的心里

讓他們變得青春明快

我把自己坐成這萬頃碧波

讓眾生在我的世界里盡享明媚

在紅堿淖，

讓我飲盡這一生的苦和幸福 趙凱云

不僅是鳥飛到了天上，又跌向了水中

不僅是一滴水，升騰成另一滴水

不僅是一朵火，燃燒出另一朵火

不僅是一瓣藍，純粹到另一瓣藍

在紅堿淖沉醉的眼眉里在麟州酒燃燒的長風里

我喝下豪壯 喝下人世的苦和毒

喝下前世的女人和情愛

喝下背負的幸福和罪孽

喝下祖輩的汗水和淚水

喝下血液中的暴虐和怒氣

在二郎山的超度里在九龍山的經頌里

在禿尾河的飛升里

在一生也走不出紅嘴鷗的眷戀里

雙膝跪地雙手合十 叩拜或救贖

忘記或撕碎斷裂的石碑

在一口唾沫里消散回蕩耳際的

還有那些沿著脊梁彌漫的快樂和憂愁

還有那些烈日下蓬勃生長的沙棗花

那些死去的和將要死去的石子、鳥羽、旗幟和玫瑰

面容姣好的詩人還有高昂的向日葵

還有飛揚的浪花

還有從月亮中升起的美人

妖嬈的美人，一杯便醉的美人

嘆息的光陰比手掌略低一點

不死的答案還在風中飛

九只神鳥的鳴叫 便是九只太陽的遺世

一次又一次一聲又一聲

一陣又一陣的飛越里

清脆的響聲像天籟的歌唱像抵達峰頂的嚎叫

像打更人的鼓點聲像海上升明月的寬容

在仙子定居的神湖之上在灰色的山嶺間

在一望無垠的藍色中

白色的云朵多像一只只羊羔

將人心的畫板啃綠撫藍

讓體內的河山低成泥、低成土

低成芝麻的根部

你好，神木 慧瑋

你好，沙漠里最常見到的白楊樹

你好，農田里種植的玉米和土豆

你好，二郎山下朝我鳴叫的小麻雀

在神木，看見你們我無比高興

就像遇見了淳樸可親的商洛鄉黨

你好，與白楊樹相依相伴的沙蒿蒿

你好，在紅堿淖建造快樂王國的遺鷗

你好，在草灘上與我深情對視的紅鬃馬

在神木，我們第一次相遇便心有靈犀

仿佛千年萬年修來的緣分

遺鷗 何超鋒

在神湖對岸，一群駱駝遙望遺鷗

遙望它們自由的翅膀

沒有韁繩的翅膀在神湖上空自由飛翔

你是大漠的駝嗎？

你的腳步可否踏上日暮的沙棘

你是大漠的駝嗎？

孤獨的眼神渾濁在淡藍色的水中

在韁繩里，一群駱駝仰望遺鷗

飛翔，或者啄食，或者淺淺地掠過湖水

神奇的翅膀衍化成神湖的影子

倒映在沙漠腹地

等掠過湖水的時候，請在駱駝的眼神里停留數秒

或者飛過去，站在它的駝峰之上

幫駱駝把那細細的韁繩——啄斷

啄斷它，讓厚實的駱駝在海子邊緣飛翔起來

飛起來，對！

遺失 惠詩欽

莫非我再也想不起

昨晚不小心

丟失的那個句子

我只記得

那是在一個沒有紙筆的

黑夜里

星星借著月光傳遞給我的

禮物

可我是貧窮的孩子

我沒有紙筆

萬般無奈下

只得將那份靈光

懸掛于夜風中的樹梢上

我寄希望于晶瑩的露水

為我保存

可是卻什么都

沒有留住

那真是個淘氣的句子

只這樣輕輕地跳躍了一下

就再也不露出

任何馬腳了

早知如此

我一定會把他抱緊

甚至在沒有紙筆的情形下

不惜找來

小刀或者匕首

把他深深地刻進

我的骨血

看他還能往哪里逃

神木即興 李子白

神山有嘉木，鶴立九龍頂；

忠烈楊門性，豪氣貫古今；

麟州多詩意，窟野河上吟；

杏花潭前柳，柔情寄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