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中小學教育的方向在哪里

在2011年的全國政協(xié)分組討論會議上，北京市中華民族博物館館長王平一語驚人、也驚醒了中國的農村教育。她說：“我們也不要鼓勵我們農村的孩子去上大學，因為一旦農村孩子讀了大學，就回不到自己的家鄉(xiāng)，回不了自己的家鄉(xiāng)就是一個悲劇。”此語一出，立刻招致網友及新聞媒體的強烈質問與攻擊，其聲討的威力不亞于當年對北大校長、人口專家馬寅初的指責。筆者不敢說網友及媒體是多么愚昧，但至少他們沒有真正讀懂王平的話，他們還沒有真正了解中國農村的教育現(xiàn)狀。作為在農村一線工作了近30年的中學教師，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農村人，有必要針對現(xiàn)行中國農村教育的方向問題，談談個人的一點看法。

一、迷途的農村中小學教育

回望三十多年的高考制度，輝煌的道路上灑滿了太多的惶惑與悲哀，它的確為社會選拔了大量的人才，推動了經濟社會的發(fā)展，尤其是為平民子弟提供了施展才華的機會。但是這種選拔機制同時也催生并助長了應試教育制度，所帶來的惡果至今一直困擾著農村中小學教育的方向：一方面，全國幾乎所有的縣鄉(xiāng)兩級政府及其教育主管部門口頭上都大談素質教育，心里想的仍舊是應試教育，仍然把中考、高考升學率當成考核學校和老師的重要的、甚至是唯一的指標，把教育教學質量和考試成績畫等號，牽導、制約著農村中小學教育的方向。應試教育就像是一根高壓電棒，時刻敲擊、損傷著農村教育的每一根神經，使農村中小學教師談“考”色變、人心惶惶，學生也因補課、上輔導班而疲憊不堪；它誘發(fā)了農村縣域內教育的不均衡，它催生了義務教育階段的擇校熱……另一方面，家長對教育的訴求更使農村中小學教育雪上加霜。多年來，考上大學、找個好工作成了農民教育子女的一種思維定勢，實際上，他們不知道高考遠沒有當年那么強勢，大學畢業(yè)后“分配到政府機關、事業(yè)單位工作”這種人事分配的制度早已被公務員“凡進必考”的制度所取代，大學生就業(yè)難已經成了日益嚴重的社會問題。不少農民不無埋怨地感嘆說，“孩子努力了那么多年，眼睛都搞近視了，上了大學卻找不到工作，還不如初中畢業(yè)就去城里打工算了！”雖然如此，可仍有一些農村的老百姓對“跳農門”癡心不改。那些不根據孩子的愿望和實際能力，蠻橫地規(guī)劃著孩子美好的未來，因學業(yè)成績達不到要求而逼死孩子的事件屢見不鮮。筆者不禁要問：花季的生命和不切實際的美好前程，到底孰輕孰重？

二、農村中小學教育，方向在哪里

農村中小學教育的方向應是具有農村特色的素質教育。實施農村的素質教育，需要各級政府的大力宣傳、政策引導和經濟扶持，需要學校端正辦學方向、更新辦學理念，需要貼近農村實際的教學方式。

1.發(fā)展職業(yè)教育，反哺農村經濟

筆者去年赴蘇北農村做了一項調研：農村每個村莊幾乎都有一兩個大學畢業(yè)生在家待業(yè)，他們在城里找不到與專業(yè)對口的工作，而且這些藝術類、旅游類等專業(yè)在農村又沒有用武之地，這實在是人才的浪費。這里固然有高校專業(yè)設置不合理的原因，但農村學生不根據自身的特點量體裁衣也是一方面。對農村的孩子來說，“農”字是其職業(yè)規(guī)劃的首選，圍繞農村的實際需要，高考時選擇大棚栽培、蠶桑養(yǎng)殖、農產品加工、物流運作、農產品營銷等涉農的專業(yè)，將來肯定能在農村做一番事業(yè)。這些，就需要當?shù)卣敖逃鞴懿块T的政策引導和及時宣傳了。在這一點上，蘇北地區(qū)的睢寧縣就已經做了很好的嘗試。多年來，當?shù)卣徒逃鞴懿块T緊緊抓住職業(yè)教育不放松，對報考涉農專業(yè)的學生給予獎勵，優(yōu)先安排到農村經濟實體就業(yè)，并鼓勵高職畢業(yè)生返鄉(xiāng)自主創(chuàng)業(yè)，在貸款、政策等方面大開綠燈，農村初步形成了產、供、銷一體化的經濟發(fā)展模式，職業(yè)教育強力推動了當?shù)剞r村經濟的快速發(fā)展。為了使職業(yè)教育持續(xù)、健康地發(fā)展，縣教育局還調整了普通高中的布局，壓縮普通高中的辦學規(guī)模，將部分普通高中改制為職業(yè)高中，對普通高中錄取設立“死檔線”，規(guī)定死檔線分數(shù)以下的考生不得上普通高中。這樣，絕大部分的農村初中畢業(yè)生分流到了職業(yè)高中或省內外中等職業(yè)學校，他們學到了就業(yè)的基本技能。特別是對縣內的職業(yè)高中，學生食宿、學費全免，畢業(yè)后直接分配到縣屬企業(yè)或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為振興睢寧經濟提供了人力資源保障。

2.根據農村實際，選取教學內容

農村中小學教育要服務于農業(yè)生產，這是農村教育的特點所決定的。由于多種原因，農村初中有三分之一的學生厭學，他們接納不了現(xiàn)行的教學內容。有一次，我正在上語文課，一位學生趁我轉身在黑板上寫字之機，偷偷地溜出教室，跑到校外幫助農民摘西瓜。課后我找到了他，他還驕傲地說：“老師，我們農村學校的學困生，跟著您學這些滿口之乎者也的文言文有什么用？我今天半個小時就學會了一項技術：只拍一下，我就能分辨出西瓜的生熟、成色！”聽了他的話，我無語良久，真不知道是應該表揚他還是批評他。通過這件事，我聽到了農村學困生內心的需求，他是在用行動對現(xiàn)行的中小學教材進行質疑與抗爭。所以，農村的中小學不能完全以課程標準為依據，應在基本執(zhí)行新課程標準的同時，適當?shù)剡x擇課本以外的適合農村學生的教學內容；對教材，也要留給學生選擇的余地。以英語學科為例，廣大的農村并不具備英語教學的語言環(huán)境，除了極少數(shù)優(yōu)秀生以外，絕大多數(shù)的農村學生是不需要非學英語不可的，他們完全可以按自己的意愿或需求安排學與不學；而對與農林牧副漁相關的物理、化學、生物等學科，他們可根據農村的實際需要及自己的興趣愛好而選學一些基本知識，教師不宜給他們提過高的要求；如果有必要的話，學校還可以組織專業(yè)人員編寫具有鄉(xiāng)土氣息的校本課程、農本課程，如民間手工藝制作、農產品深加工技術、網上購銷等農村實用技術課程。總之，農村的學生需要什么，學校就教什么。

3.結合農村特點，改進教學方式

“教育必須同生產勞動相結合”這種提法非常適用于農村的中小學教育。目前，我們的農村中小學教育太多地脫離了實踐，學校教育重理論、輕實踐，學生年復一年地背誦公式、定律、古詩文，日復一日地抄寫英語單詞、鉆題海，這些枯燥而單調的學習方式帶給了學生太多的壓抑和傷害，為什么不可以采用學生喜愛的教學方式或者索性將課堂轉移到田間地頭、溝渠水壩呢？

一位教師在教學初中數(shù)學“線段的垂直平分線性質定理的應用”時，沒有照本宣科舉例子，而是將定理的應用原理設計在具有農村生活氣息的問題中，使農村的孩子感受到了生活數(shù)學的無窮趣味。他設計了這樣一個問題：“一條小河的旁邊有A、B兩處水稻田，分別屬于甲、乙兩個生產小組，現(xiàn)在要在小河上修建一座抽水站，兩個生產小組為建站的位置遠近而爭論不休。如果你是他們的村長，你將如何運用本節(jié)課所學的數(shù)學知識選好抽水站地址，使雙方都能接受你的選址方案？”然后，他將學生分成了兩個生產小組，讓他們在一起圍繞圖紙充分地比劃、爭論，最終找到了解決問題的方案：連接A、B兩點，取其垂直平分線，在該線與小河的交點處建抽水站，由此點抽出的水，定會同時到達A、B兩處水稻田。通過教師這樣的教學方式，學生們學得輕松、愉快，同時也有了生活的體驗。

（作者單位：江蘇省睢寧縣凌城鎮(zhèn)凌北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