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讓教育開始呼吸

“會思想的蘆葦”源自西方三大經典散文之一的《思想錄》。該文的作者——法國17世紀科學家、思想家布萊茲·帕斯卡爾寫道，人只不過是一根蘆葦，是自然界最脆弱的東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蘆葦……因而，我們全部的尊嚴就在于思想。

房超平的新作《教育現場對話①——教師發展的“阿基米德點”》和《教育現場對話②——品牌學校是這樣建成的》（以下簡稱“對話”），讓我們對教育有了一種貼近式的思考，隱約看見一棵會思想的蘆葦，就像一個寓言的森林，在教育生活的獨白與對話中，凝練出熠熠發光的智慧；這些寓言似一個魔袋，袋子雖小，卻能取出很多的東西；寓言就是一個個平凡的教育生活故事，它真真切切地發生，每個時刻都上演著一所所學校春天里的故事，那么熟悉而又陌生，卻蘊含著深刻的哲理，折射出智慧的光芒。耐心體味，細心挖掘，看看故事背后敞開的思想，解開桎梏心靈的鎖鏈，試圖找到教育人生中處理問題的答案。

“每一個教育工作者都有一個‘教育’的太陽，在一個個案例、反思、對話、評說中，我們看到了一個個鮮活的，平平凡凡的教育工作者身上所發出的精彩光芒。教育讓生活更美好，而思想讓教育更美好。當喧囂的生活歸于寧靜，深入內心品讀‘對話’，忽然發現，經過思考的教育生活竟然如此精彩。享受‘對話’，也使我們相信，能使我們得到美的享受美的快樂和美的滿足的東西，必然具有一種特別的教育力量。”北京海淀區教師進修學校申軍紅副校長關于對話的評價，讓我們對對話充滿期待。在本書中，作者采用新穎的結構，以且行且思、娓娓而談的方式，似乎帶讀者走進了一片“教育的私家花園”：在“對話”①中，作者從對話分析17個來自中小學一線教師的典型案例入手，試圖展示這些教師的教育智慧，揭示他們的成功秘笈，每一篇文章都在探尋“撬動”教師專業發展的“阿基米德點”。在“對話②”中，作者從對話分析12位優秀校長辦學治校的成功案例入手，試圖揭示這些校長的管理理念，探尋他們的治校經驗，從不同角度繪制了新建學校迅速崛起、薄弱學校跨越發展以及優質學校品牌構建的“路線圖”。

然而，我更愿意稱對話所展示的是一片教育森林。教育森林并非高深莫測的思想叢林，而是清澈可見的、千百條活的小溪，是可以聽見蟬鳴、看見飛鳥的教育濕地。

世界研究型大學的鼻祖洪堡說：“每一語言都包含著一種獨特的世界觀。”對話中的對話雙方正是通過語言，在問和答、給予和取得、相互爭論和達成一致的過程中實現一種意義交往，“這一點正構成談話的特征”。而不管問題和答案是什么，這樣的對話永遠不會中止。書中所提出的問題，其實在每個教育者的不同時刻都得到了不同回答。但它卻繼續敞開，繼續要求得到回答。過去的回答構成了我們的知識的一部分，并對我們未來的回答產生影響。“教育的唯一工作與全部工作可以總結在這一概念之中——道德。自覺的教育理解、深入地教育追問，以及‘對話’中展現的，雖然是思想不斷地在心靈深處與教育生活的和諧共鳴，但是真正打動我們的卻是背后的一種道德力量。這種力量毋庸置疑來自于‘對話’主人公所洋溢的有價值、有尊嚴、有意味的‘建設性’教育存在。”北京海淀區教師進修學校師訓部王玉萍主任的這番話，讓我們對敞開的教育對話有了更理性的認識。

巴赫金強調了對話的必然性，布伯強調了對話的平等性，伯姆則強調了對話的創造性；在教育學層面，弗萊雷強調對話的批判性。深層來講，教育對話挑戰的是我們原有的關于師生關系、生生關系、知識本質以及學習本質等方面的思維成見、定見與主觀認定。在本書中，作者試圖挑戰的正是很多教育人習以為常、耳熟能詳的教育認知。諸如，“珍惜學生犯錯誤的‘權利’”“學術問題需要學術方式來解決”“布置作業過多是嚴重的師德問題”“學習也要遵循人類認識事物的基本規律”“千萬不要在不想學習的時候去學習”“讓利益攸關者都來參與規劃編制”“像保護眼睛一樣保護學生參與民主的權利”“‘杜郎口現象’需要批判”“管理授權，想說愛你不容易”“評價變革才能使新型課堂如虎添翼”“教的進度必須配合、服從、服務于學的進度”“學校科研不能這山望著那山高”“成就感和幸福感是教師實現人生價值的重要標志”“校長沒有思想，辦學就會偏離方向”“學校文化是滋養師生的精神‘場域’”等觀點。這里，作者為讀者開創了一個“教育用心”——用真心與生命熱誠的時代對話。因此，與其說，這是一部教育專著，毋寧說是當代的一部教育口述史，栩栩如生的現場情景制造了一種摯友談心的真實感。

杭州市安吉路實驗學校駱玲芳校長讀過本書的初稿后說道：“房超平先生文章中的每個字似乎都是從基層長出來的，但同時這些從最底下長出來的字卻又有著一定的高度，滲透著科學的思考，這種我們基層學校校長和教師最稀缺的‘低位’和‘高位’并具的視角或者品質，在我們看來真是太難得了。”是呀，智慧在民間，況且作為中國生產創造的深圳工廠。我與作者相識多年，對作者的喜好相當了解。作者極好聊天，往往3日不睡，凡有教育問題必四處“訪談”，對話成為滋養他的靈氣與才華的沃土。

筆者認為，新的基礎教育發展方式，需要建構一種對話、合作與探究的學校文化，校長和教師的專業發展需要適應這一需要，以新的思維方式和專業發展文化，重構校長和教師專業發展的時空。問題是，對話可能作為校長和教師專業發展的重要方式嗎？對話似乎給了我們一種新的啟示。那是因為，對話是學校最主要的交往形式，語言是校長、教師在學校時空中成長的最主要的存在。作為最基本的交流方式和管理呈現方式的一種基本手段。顯然，對話具有成為校長和教師專業發展邏輯的天然合法性。

考察一下現有學校管理實踐和教育教學實踐中的對話，我們發現，所謂的對話經常就是你問我答。從一定意義上說，那只是語言學意義上的交流，這樣的改變并沒有改變管理文化和教育文化。而當對話不只是語言學意義，也不僅僅是一種教育呈現方式，而是一種思維和文化邏輯時，對話本身就突出了平等、民主、自由，要求雙方積極參與的內在義蘊，將對話作為主體自由生活方式的創造力徹底釋放出來，因而能夠幫助校長和教師專業發展的方式徹底改變傳統面孔，以更加符合人的接受習慣和工作規律的方式，代替傳統的以單向指令作為基本手段的行為模式。

教育對話進入到校長和教師成長方式，是教育人成長的必然歷程。理想的、平等的對話，不僅是交往的、實踐的、理性的過程，內涵著思考、尊重、分享、開放、生成，更在于對話使專業發展成為內在的、自由的、人性化的、心靈的、成長的、解放的教育。對話的日常性甚至可以拓展到教育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即學校對話實踐中所凸現的思想現狀、異常真實的內心世界，對話中所凸現的問題，使校長領導力和教師專業能力的提升獲得廣泛空間。在這些對話中，師生之間、同事之間、學校和家庭之間，乃至不同的文化之間、校長以及教師與自己內心的對話，盡管是日常的，但由于這樣的對話離不開教育選擇和判斷，因而具有教育性和專業發展意義。深圳市南山實驗學校宋鵬君老師對對話這種促進教師專業發展的方式做了比較恰當的評價：“作為一名教師，我們可以花些時間讀讀這本講述咱身邊最真實教育故事的書。活生生的人和他們的故事，比任何理論都更重要，都更能扣人心扉。一個個故事，宛如一個個腳印，我們可以踏著這些足跡，激發教育激情和智慧，穩健邁向追求理想教育探索之路。”

教育大道至簡。狡猾的工匠總是把簡單問題演繹復雜，而大師則愿意做減法。如果“教育對話”是一種價值形態，那么一切回歸自然。一為赤子之心，做純粹的教育人；二曰思無邪，做純粹的教育。在對話中，我們所見者，不過是攢動的“教育真誠”、敞開的“生命敬畏”和篤定的“教育用心”；校長和教師發展領域借用新的對話觀念予以改進，走向對話教育實踐；運用對話重建校長和教師專業發展提升的時空，對話教育理想、對話教育感受，真正有意義的教育生活開始重建和發生。

教育可以如此智性通達嗎？教育可以如此生機盎然嗎？從三味書屋到百草園，教育沒有新鮮事，但教育日新。打開塵封的教育熱情，回到有經驗的常識和有智性的生活，教育之門豁然開朗，于是教育開始呼吸。

實踐之樹長青，對話再一次驗證了這一命題的科學性。

（作者單位：清華大學教育研究院）

責任編輯 李 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