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男輕女”在亞洲退潮

現代化推高女性地位  城市化加重男人負擔

●本報駐外記者 王剛 詹德斌 李珍 暨佩娟 廖政軍 伍鐸克 青木

●本報記者　段聰聰

“高房價改變了中國重男輕女的傳統”，中國國家人口計生委日前公布的中國出生人口性別比30多年來首次出現“三連降”的趨勢引起國際媒體的興趣。對于重男輕女的習俗，一直是西方報道亞洲“落后和不文明”的重點。不過，近來，這一潮流在亞洲許多國家正在悄悄退潮。韓國日前也高調宣稱其新生兒性別比已經回歸正常，而轉變這一趨勢用了足足17年。實際上，與中韓有著相似之處的許多東方文化國家，隨著飛速發展的城市化，人們對生男生女已經越來越無所謂，但傳統觀念仍在許多地區慣性伸展。中國、印度等國出生性別比目前仍居世界前幾名，日本社會學研究者川上博志對《環球時報》稱，亞洲重男輕女的習俗近幾十年來漲潮退潮的轉變，都是經濟發展帶來社會價值觀改變的結果。實際上，女性得到認可的程度越高，整個社會的發展就越平衡穩定。

韓國性別比回歸正常

“韓國人口出生性別比（SRB）超標17年后終于回歸正常。”韓國《朝鮮日報》3月6日稱，韓國重男輕女之風消退。據稱，韓國新生兒男女性別比2003年曾達到110（即每100名女嬰對應110名男嬰），高居世界第2位，而2011年已經降到106，基本上屬于正常值。自然出生性比一般在103至107之間。《朝鮮日報》稱，韓國的“重男輕女”風氣已經退去。

自從1980年韓國引入B超后，胎兒性別檢測風行一時，韓國SRB比例也急劇上升。54歲的李女士向記者講述她1985年結婚后被婆婆逼著生男孩的事。當時她第一胎是個女兒，婆婆想盡辦法要讓她再生一個男孩，包括購買改變體內酸堿環境的藥物、去求神拜佛、尋找生男孩秘方等。但第二胎B超結果仍是女兒，結果全家人動員她去墮胎。不過，這已經是過去的事。韓國保健社會研究院的調查結果顯示，希望生兒子的已婚女性比重從1991年的40.5%，急劇減少到10.2%；在已婚男性中，37.4%的父親希望生女兒，28.6%的父親想生兒子。

在中國，SRB比例也出現下降跡象。中國國家計生委日前表示，中國出生人口性別比持續偏高30余年來，首次出現“三連降”，由2009年的119.45，降到2011年的117.78，不過仍然高出警戒線10多個百分點。10日，中國國務院印發國家人口發展“十二五”規劃的通知強調，要加強出生人口性別比綜合治理。

印度《經濟時報》日前援引2011年人口統計報告稱，印度兒童男女性別比達1000∶914，是印度獨立以來失衡程度最高的。不過好消息是印度總體男女性別比率在下降，從2001年1000∶933下降到2011年的1000∶940。

英國《金融時報》稱，近些年來，中國嚴厲禁止選擇性墮胎和提前透露嬰兒性別，并均出臺了鼓勵生養女兒的政策。中國政府胡蘿卜加大棒的政策正在取得一定的成效，近幾年來，中國的出生性別比已趨于穩定，在一些地區，男孩過剩現象開始發生逆轉。

城市化進程逼退傳統觀念

長期以來，重男輕女被認為是亞洲農業社會的一種落后習俗。全國人大教科文衛委員會委員、國務院參事馬力10日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采訪時表示，社會經濟在不很發達的時候，男孩所產生經濟效益比女孩高得多。中國社會傳統的潛規則是男孩負責父母的養老，并承擔家族血脈傳承的責任。這種潛規則和傳統在中國社會中一直發揮著重要作用，造成性別比不斷攀升。

不過，隨著亞洲許多國家城市化進程迅速加快，這種觀念向相反方向扭轉。澳大利亞人類學家特里弗斯稱，亞洲地區重男輕女導致男多女少，這也導致女孩會競逐富有家庭的男孩，反過來調節男女比例。在日本，二戰后曾一度女多男少，但重男輕女的習俗使日本男性人數迅速增加。上世紀90年代，日本女性擇偶觀變成“三高”：高收入、高學歷、高個子。這使得日本男性壓力巨大，不僅要工作養家，還要在社會上出人頭地。這造成男女比例的反向調節。目前日本各年齡段男女比例基本平衡，男女平均性別比例是95∶100。

英國《金融時報》引述中國網友的話調侃稱，高房價正改變中國重男輕女的傳統。文章稱，在中國，兒子日益被看成更沉重的經濟負擔。由于競爭加劇，為了娶到老婆，年輕男性必須省錢買房子才結得了婚。與此同時，由于工業化趨勢增加了在工廠打工的機會，女性的經濟價值和獨立性都有所上升。哥倫比亞大學教授魏尚進日前撰文稱，由于男多女少，中國父母為兒子以后結婚攢錢，造成1990至2005年間中國儲蓄率上升，這是導致全球貿易失衡加劇的因素之一。

馬力認為，目前中國出現性別比不斷下降，從根本上來說是因為經濟快速發展。人們收入水平提高后，更關注精神慰藉。隨著農村育齡男女進入城市，接受了現代思想，變得更加追求自我實現，靠子女養老等傳統意識也隨著社會福利狀況的改善而淡薄。此外，男孩養育成本比女孩高，女性的特點更適于照顧老人等也是性別比下降的原因之一。

韓國《朝鮮日報》稱，重男輕女的減弱是各種因素的綜合作用。除了男性的經濟壓力外，更重要的是女性教育水平的提高和社會活動參與度的增加。韓國女性大學升學率從1981年的28.4%升至80.8%，隨之帶來就業和工資增加，女性在家庭的地位也得到提高。首爾大學保健研究生院教授趙永泰說，“女性進入職場工作掙錢，才有了生育決定權。”

亞洲仍面臨女孩短缺危機

實際上，不僅在東方，在美國等西方國家，許多人也隱藏著“重男輕女”的思想。美國蓋洛普公司發布的一項民意調查顯示，如果只能要一個孩子的話，4成美國人表示更想要男孩。1941年至今，蓋洛普公司曾做過7次類似的民意調查，每次調查的結果都顯示想要男孩的人更多，受訪者中表示“更想要男孩”的人比“更想要女孩”的人平均高出11個百分點。前美國拳王泰森在一次接受采訪時，對“總共生育了幾個兒女？”的問題，他不耐煩地答道：“一個兒子和七個錯誤。”

不過，重男輕女的風俗確實讓越來越多亞洲國家政府和學者感到擔憂。印度智庫維維卡南達國際基金會學者巴克希日前撰文警告稱，從長遠來看，女孩短缺將造成“社會的犯罪化”，“它將加劇攻擊性傾向，不論這種傾向是體現為內部沖突、武裝叛亂，還是將沖突外部化”。由于男女比例失衡，在印度許多農村地區已出現“一妻難求”的現象。英國廣播公司日前報道稱，印度社會不斷涌現出千奇百怪的婚嫁模式，如“童婚”、“換婚”、“群婚”、“租婚”等。在古吉拉特邦一些地區，“租老婆”的生意非常紅火，每月只需支付千把塊人民幣，就能租到一名妻子。一些貧困老公為了掙錢，將自己老婆“出租”給有錢人。

馬力對《環球時報》稱，重男輕女和出生人口性別失衡在日韓得到矯正，原因是經濟社會的發展和立法。馬力認為，現在雖然中國人選擇生男孩的迫切性下降了，但是性別比并沒有迅速下降，養老保障制度還沒有完全建立起來，觀念的徹底改變需要時間。因此應該盡快對選擇性生育進行立法，才能使性別比下降有實質性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