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釗
(北京君永律師事務所,北京100013)
故意殺人罪的定罪量刑
李紅釗
(北京君永律師事務所,北京100013)
保護生命權最有效的辦法,就是使行為人的刑罰與其所犯的罪行和承擔的刑事責任相適應。為此,不僅需要嚴格區分本罪與故意傷害、過失致人死亡等行為的界限,同時還需要正確認定其主觀方面是直接故意還是間接故意,以及客觀行為與受害人死亡結果之間是否存在必然的因果關系。
故意殺人;故意傷害;過失致人死亡;危害公共安全
自然人的生命權是刑法絕對保護的權利,對行為人的刑罰與其所犯的罪行和承擔的刑事責任相適應,是保護這項基本權利的有效辦法。只有這樣,才能有效地遏制犯罪,才能起到法律應有的教育與預防作用。因此,對該罪行為人正確定罪量刑,對于保護生命權至關重要。
本罪是指故意非法剝奪他人生命的行為,其構成要件為:(1)侵犯的客體是他人的生命權;(2)客觀方面表現為非法剝奪他人生命的行為;(3)主體是已經年滿14周歲且具有刑事責任能力的自然人;(4)主觀方面表現為故意,包括直接故意和間接故意。
缺乏任何一個構成要件則涉嫌構成其他罪名。行為人對受害對象實施了同樣的不法行為,造成的社會危害結果也相同,因其主觀故意不同,構成的罪名并不一致。比如,同樣是棄嬰行為,若將嬰兒置于行人較多的路邊或者其他公共場所,涉嫌構成遺棄罪;若將嬰兒丟棄于沒有行人的山間小路或其他人跡罕至的地方,則涉嫌構成故意殺人罪。
1.正確理解其犯罪構成,相約自殺、安樂死、大義滅親等行為會迎刃而解,衡量標準就是其行為是否符合該罪的構成要件。比如安樂死問題,雖然行為人為了減輕瀕臨死亡病人的痛苦,但其主觀目的仍然是希望結束病人的生命,客觀上造成了病人的死亡,本質上仍然屬于故意殺人行為。再比如相約自殺問題,如果相約自殺,由其中一方殺死對方,繼而自殺未成的,因為幫助自殺者主客觀及行為結果均
符合故意殺人的犯罪構成,也應以故意殺人罪論處。
2.正確理解其犯罪構成,有利于對其他故意殺人行為的認定。比如甲以故意殺人為目的向乙開槍,結果擊中丙致其死亡,表面來看甲并沒有故意殺害丙的故意,屬于過失致人死亡,實質上構成故意殺人罪。雖然甲意圖殺害的對象與實際被害對象不一致,但行為人侵犯的客體是相同的,刑法并不以特定的對象而是以人的生命權為構成要件,只要具有侵害生命權的故意,無論射殺的是乙還是丙,都是非法剝奪他人生命的行為,因此,應認定甲構成故意殺人罪。
1.故意殺人未遂與故意傷害。這兩種行為在客觀上都造成了損害他人身體健康的危害結果,兩者的區別在于故意內容的不同。前者表現為以剝奪他人生命為目的,只是由于行為人意志以外的原因沒有得逞;后者沒有此故意,而是以侵害他人身體健康權為目的。準確認定這兩罪,還要綜合考慮案發原因、時間、地點、犯罪工具、行兇部位、有無節制等因素。如遼寧的“魏洪祥故意傷害案”[1],不能因為行為人自己認為殺了人而判定其構成故意殺人罪。1993年5月14日下午,魏某看到其父與他人廝打,欲上前幫助其父打架時,被范某抓住衣領拉出五六米遠,此時魏某突然掏出修理果樹用的刀子朝范某的胸腹部連刺四刀,范某被公安機關鑒定為重傷。魏某投案后始終承認是他殺了人,并認為用刀子捅人就是殺人,被檢察院以故意殺人(未遂)提起公訴。判定行為人故意的內容,不能只憑其口供,本案被告人與被害人平時并沒有積怨,只是在被抓衣領時一時激憤實施了不法行為。其行兇部位只限在胸腹部,并不是特意選在要害部位,且被害人松手后也沒有再繼續對被害人行兇,這說明被告人對自己的行為是有節制的。被告人認為自己捅人就是殺人,與刑法規定的故意殺人并不一致,最終法院對被告人以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年。
2.故意殺人與故意傷害致人死亡。這兩種行為客觀上都造成了受害人死亡的結果,兩者的主要區別在于其主觀心態的不同。在故意殺人的情況下,行為人希望或放任他人的死亡結果;在故意傷害的情況下,行為人只有傷害的故意,對死亡結果存在過失。準確認定這兩罪,同樣要綜合考慮事發原因、有無預謀、環境、行兇強度等主客觀因素。如筆者為被告辯護的河北承德“劉某故意殺人案”,被告人劉某被其兄叫來教訓被害人,劉某伙同其他人闖入被害人經營的飯店,將服務員打昏后又闖入被害人的臥室,用鋼筋棍擊打被害人頭部,其兄用木棍擊打被害人背部。經鑒定,被害人系頭部受直接暴力致顱內出血及腦組織挫傷重度顱腦損傷死亡。公訴機關以故意殺人罪對劉某提起公訴。辯護人認為劉某被其兄找來多次密謀教訓受害人時,目的非常明確,就是打殘受害人,被告人與受害人之間事先并沒有恩怨,使用的工具與殺傷力很強的刀具、槍支等兇器也有明顯的區別,對受害人的頭部并不是兇殘且無限制地擊打,主觀上并沒有非法剝奪他人生命的故意。辯護人的意見被法院采納,被告人被認定為故意傷害罪。
故意殺人與過失致人死亡罪在客觀上都造成了他人死亡的結果,兩者的區別在于,行為人對這種危害結果的主觀心態是希望或者放任,還是疏忽大意或者過于自信。如果是前者,則有可能構成直接或間接故意殺人罪;如果是后者,則有可能構成過失致人死亡罪。如發生在江西的“曾某等人間接故意殺人案”[2],曾某為阻止其表妹與受害人謝某談戀愛,糾集王某、何某等人手持砍刀追趕謝某,謝某為躲避追砍而跳入贛江,曾某等人不但不施救,而且還持砍刀以言語相威脅并用石頭砸向謝某,迫使其潛入水中游向江心,最終溺水而亡。如果發生在水流平緩、水面較窄且水位較低的一般小河流,應當認為曾某等人輕信被害人能夠避免溺水的理由成立,但在水流湍急、水面寬闊且水位較深的贛江,輕信被害人能夠避免溺水的理由確實令人難以置信。曾某等被告因此被法院認定具有殺人的間接故意。
我國刑法中的危害公共安全罪含有故意殺人的內容,兩者的區別在于行為主體主觀方面是否存在危害公共安全的故意,以及行為是否存在危害公共安全的危險性。如出于故意殺人目的在偏僻的受害人獨經之處私設電網致使他人死亡的,應認定為故意殺人罪。出于同樣的目的在人員較多的公共場所私設電網致使他人死亡的,雖然行為人以殺害特定人為目的,但其應當明知人員較多的公共場所私設電網會造成不特定人員的傷亡,為殺害特定人而放任危害公共安全結果的發生,具有危害公共安全的間接故意。
根據最高院有關通知精神,直接故意與間接故意的殺人案件,行為人的主觀惡性是不同的,在處刑上應該有所區別,所以正確區分其主觀心態對量刑十分重要。這兩種心態的主要區別:一是間接故意雖然對危害結果采取的是聽之任之和放縱態度,但并不希望這種危害結果發生,直接故意卻是希望發生危害結果;二是行為人希望達到的危害結果與行為造成的危害結果并不一致。比如前面提到的“曾某等人間接故意殺人案”,曾某等人如果具有直接殺人故意,手里拿著砍刀應當是直接向謝某砍刺,而不是只追不殺,故曾某等人不能以直接故意殺人罪論處。
對于具有故意殺人表征的正當防衛,由于刑法規定不能明顯超過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損害,因此,這類正當防衛應對行兇、殺人、搶劫、強奸、綁架以及其他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所實施,而且僅存在于不法侵害正在進行階段。北京“吳金艷故意傷害案”[3]就屬于正當防衛的一個案例。李某等人凌晨了點闖入女工宿舍,動手毆打并撕扯女服務員的睡衣,在李某拿起550克鐵索欲砸吳某時,吳某即持刀刺向李某,致其急性休克死亡。法院認為被告人吳某于夜深人靜之時、孤立無援之地遭受毆打和欺辱,身心處于極大的屈辱和恐慌中,面對李某舉起鐵鎖向其砸來這種情況,吳某使用手中的刀子進行防衛,并沒有超過必要的限度。需要指出,不是在被侵害正在進行階段而“防衛”的,極容易形成防衛過當,從而涉嫌故意傷害、故意殺人等犯罪。如湖北“孟軍故意傷害案”,被告人孟某已經制止了李某的不法行為,當與李某在一起的王某等人徒手進行勸阻時,被告人孟某持刀刺死王某,其行為明顯超過必要限度,因此,法院以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八年。
這兩者之間是否具備必然的因果關系,是對行為人正確量刑的一個關鍵因素。如海南“林光富故意傷害案”,林某與其岳父發生口角時用拳頭毆打其岳父頭部,四天后其岳父因腦出血死亡。被害人患有嚴重的腦梗塞,其死亡與林某行為之間雖有一定聯系,但并不能查明是因被告人打擊還是其自身病理原因所致,法院綜合其他具體情況,以故意傷害罪判處林某有期徒刑四年。
根據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之規定,故意殺人的,處死刑、無期徒刑或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節較輕的,處三年以下十年以上有期徒刑。這里的情節較輕,刑法沒有具體規定,一般指防衛過當殺人、義憤殺人、久受迫害而殺人等。
[1]祝銘山.故意傷害罪[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04:34.
[2]朱莉.間接故意殺人罪還是過失致人死亡罪[EB/OL].http://jxfy.chinacour t.org/public/detail.php?id=72231,2012-04-20.
[3]吳金艷.故意傷害案刑事判決書[S].最高人民法院公報,20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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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391(2012)09―0085―02
2012—04—10
李紅釗,北京人,北京君永律師事務所。
【責任編校:陶 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