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燕,陳翠紅
國家與社會關系視野中的群體性事件研究
秦 燕,陳翠紅
我國群體性事件頻發的根源是改革開放以來國家與社會關系的調整。用“變遷-結構-話語”這一理論框架進行分析,我國群體性事件的頻發主要是貧富差距拉大、社會動員與社會頹喪、貪污腐敗等變遷因素;基層民主、社會組織發展、制度化能力等結構因素;社會心理基礎等話語因素這三類因素共同作用與影響的結果。妥善解決群體性事件應以調整國家與社會的關系為思路,以解決利益矛盾、加強基層民主建設、促進社會中層組織發展、推動群體性事件制度化進程為主要內容。
群體性事件;國家與社會關系;變遷—結構—話語
進入新世紀以來,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我國的社會利益格局發生了重大變化,與此同時,各種新問題、新矛盾不斷增多。由各種矛盾引發的上訪、集會、請愿、游行、示威、罷工等群體性突發事件呈明顯上升趨勢,據統計,2009~2010年全國共發生各類群體性事件9萬余起,這些事件規模大、影響范圍廣、參與人數多,不僅給人民群眾的人身財產安全造成巨大損失,而且嚴重影響了社會穩定,如何有效防治群體性事件已經成為各級黨政機關亟需研究和解決的重要課題。那么,深入分析當前群體性事件的發生機制,探尋群體性事件的預防、處置對策,無疑對我國社會穩定與政治經濟發展具有重大的理論價值和實踐意義。
統觀以往研究,國內學者對我國群體性事件的研究主要從幾個方面進行:群體性事件發生的原因研究;一般預防與處置技術研究;針對某一類群體性事件進行的研究。總的來說,以往的研究為我們認識和處置群體性事件積累了一定的理論和實踐基礎。但是本文以為,隨著群體性事件發展到新的階段,以往的研究具有明顯的滯后性,需要我們提出新的研究思路和方法。
國外學者在研究社會革命時提出了這樣的觀點:一個國家集體抗爭事件的發展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國家與社會關系以及以此為基礎的國家對集體性抗爭事件的制度化能力。例如,古德文認為,一個國家的官僚化程度、對不同政治勢力的吸納能力和對社會的滲透能力決定著這個國家發生社會運動的可能性[1](147-149),曼恩認為國家的性質和對待運動的態度與手段差異導致各國社會運動的走向迥異[2].他們的研究其實都說明了一個問題,即國家與社會關系不但決定了社會運動的發生,而且影響著其走向和結果。新中國成立至改革開放之前,我國實行的計劃經濟體制將國家勢力推向社會生產、生活的各個方面,社會不斷地被政治化、國家化,與計劃經濟相一致的國家與社會關系集中表現為國家對社會的取代、控制和侵蝕,導致我國經濟發展緩慢、政府機構臃腫、中央與地方權力失衡,但社會基本處于穩定狀態,很少發生大規模的群體性事件。上個世紀70年代末推行改革開放以來,國家逐漸退出原本不屬于自己的活動領域,社會在資源配置、秩序營造中的作用得到恢復,伴隨著政府權力下放、經濟高速發展、物質極大豐富,人們的權利、平等、參與等意識普遍上升,但相應的制度建設和文化養成卻明顯滯后于經濟發展的速度,以往超穩定性的社會控制機制失去了基礎和效力,于是眾多的社會問題和事件不可避免地頻頻發生。由此可見,我國目前群體性事件發生的根源正是改革開放以來國家與社會關系的調整。
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國目前頻發的群體性事件正是社會運動的一種表現形式,其發生與發展遵循社會運動的一般規律。學者趙鼎新把影響和決定社會運動發生和發展的宏觀結構因素概括為:變遷、結構、話語,并指出,這三大視角的核心和有機連接點即國家與社會的關系[3](27-33)。結合上文“國家與社會關系的調整是群體性事件發生的根源”的觀點,我們可以得出這一結論:國家與社會關系的調整對群體性事件發生所起的作用正是通過“變遷、結構、話語”這三個方面的因素進行的。下面本文引入“變遷、結構、話語”這一研究視角和解釋框架,詳細地探討國家與社會關系的調整如何具體影響群體性事件的發生。
“變遷”是國家與社會關系調整的第一個表現形式。本文所說的“變遷”指的是自1978年以來我國加速進行的現代化歷程帶來的社會整體結構組成要素的運動、變化和發展。結合以往研究,本文認為與群體性事件發生密切相關的反映國家與社會關系調整的變遷因素涵蓋以下幾個方面:
(1)利益分化嚴重、貧富差距拉大與社會不公平加劇。改革使得我國社會利益格局發生了深刻的變化,國家、集體與個人之間、官民之間、不同行業之間形成了不同的利益群體,且分化趨勢明顯,直接表現即貧富差距拉大。資料顯示,我國城鄉居民收入比從上世紀80年代的1.8:1上升到2010年的 3.23:1[4],基尼系數已超過 0.5,是世界上收入分配不平等比較嚴重的國家。貧富差距擴大導致社會不公平加劇,人們的“相對剝奪感”增強,恐慌和不滿情緒蔓延[5],如果無法妥善地加以化解,必然導致不同利益群體間情緒的對立和爆發。
(2)社會動員強化與社會頹喪蔓延。社會動員指人們在某些經常、持久的社會因素影響下,其態度、價值觀與期望值變化發展的過程。改革開放確定了經濟建設在全社會的中心地位,社會主義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建設成為黨和政府動員人民的主題內容。城市化、教育普及和新聞媒體傳播水平的提高給人們帶來了新的價值觀和生活方式,也帶來了新的期望和需求水準。然而,社會滿足這些新期望的能力遠遠達不到人們的要求,便造成“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的社會頹喪狀態,社會頹喪的蔓延刺激處于弱勢的利益群體尋求非常態的利益表達途徑,在缺乏有效的社會控制機制的情況下,這種表達便意味著動亂和暴力。
(3)局部腐敗導致政府威信下降,引發人們不滿。在我國,腐敗問題引發群體性事件主要有兩種表現形式:一種是公共權力行使者對自己職責范圍內的事推諉拖延、不聞不問,人們利益受損且維權訴求得不到回應,導致事件由單純的個體事件演化為影響惡劣的群體性事件,如石首群體性事件即是相關部門不作為導致群眾情緒失控,使之由單純的刑事案件演化為影響惡劣的群體性事件;另一種是政府官員為謀求私利濫用公共職權,如非法征地、暴力拆遷等,以甕安事件為例,其起因表面上是女中學生的死因爭議,但背后的深層次原因是當地政府在礦產資源開發、移民安置、建筑拆遷等工作中屢屢侵犯群眾利益[6]。
結構變化是國家與社會關系調整的第二個表現形式。結構因素包括國家與地方的關系、國家與社會組織的關系等。當前,我國國家結構和社會結構都在發生著重大轉變,中央權力下放、社會階層復雜化,使追求同一性和超穩定性的傳統社會控制機制失去了基礎。在對我國國家及社會結構與群體性事件的關系進行研究的基礎上,本文概括出以下幾個與群體性事件密切相關的結構因素。
(1)基層民主建設不完善。中央與地方政府權力的調整使基層政府成為與民眾保持最直接聯系,應當起到預防和恰當處置群體性事件的關鍵部門。然而現實中,我國基層民主的完善程度無法滿足由經濟快速發展和社會動員加劇引發的政治參與需求。主要表現在:一是利益表達途徑少。信訪作為傳統的利益表達渠道極不暢通。地方政府為彰顯政績,肆意堵塞信訪途徑,正如于建嶸所說,信訪制度作為一項具有中國特色的政治參與和權利救濟制度,已不適應目前的市場經濟環境,在客觀上成為國家政治認同流失的重要渠道,并引發了多起群體性事件,如果不進行徹底改革,將會產生十分嚴重的政治后果。二是基層政府治理能力低下。從目前我國群體性事件的類型來看,大部分維權事件和部分社會泄憤事件產生的根源都是利益矛盾[7],但部分基層官員行政不作為或處置能力低下,遇事采取“躲”、“拖”等方式[8],往往錯過矛盾的最佳處理時機,最終釀成重大事故。三是輿論監督不夠。新聞媒體的體制化與地方化,極大地限制了其信息傳播和輿論監督功能的充分發揮。
(2)制度化能力不足。我國群體性事件往往體現為以暴力圍攻政府機關等非制度化的形式尋求利益實現,反映出我國現階段制度化能力的不足。這種不足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社會控制能力低。社會轉型時期,體制改革引發失范行為,失范行為促使社會結構調整,而調整后的社會結構又需要相應的社會控制機制加以穩定,在這個過程中,社會控制機制的調整往往滯后于社會規范和價值觀念的變化,失范行為激化就發展成為群體性事件。二是將群體性事件納入法制軌道的能力低。上文我們提到過,一個國家處置群體性事件的態度和方式決定著群體性事件的發生和發展。為了保持經濟高速發展,我國基層政府對于群體性事件的態度與方法往往很不科學,為了維穩一味地壓制民眾的訴求,因此陷入越維越不穩的困境。
(3)民間自治組織不發達。按照學者的研究,社會中層力量應當隨著國家權力的退出而發展壯大,以填補因政府缺席造成的權力真空,然而由于國情所限,我國社會結構并未呈現“橄欖形”或者“金字塔形”,反倒是呈現“倒丁字形”,由中間階層主導的社會自治組織發育十分欠缺,例如我國幾乎沒有真正代表失業者、農民、農民工利益的全國性組織。當一個社會中的群體無法形成代表自身利益的組織或者無法通過現成的組織表達自身利益時,一個偶然事件就有可能觸發人們蓄積的不滿,并會以難以預料和控制的方式突然爆發[9](202)。
話語的形成是國家與社會關系調整的第三個表現形式。話語因素主要包括共同的心理基礎與群體社會心理。改革使得國家對人們的思想干預力度下降,民眾的公民意識上升、價值觀呈現多元化,為群體性事件的發生準備了話語條件。
(1)共同的心理基礎。社會心理是在社會環境中形成的,具有相似生活模式的人比較容易產生相似的心理基礎,即通常所說的“共鳴”,這樣的人極易響應輿論的號召加入群體性事件。例如,當人們的收入明顯低于付出時,“不公平感”十分強烈,由此產生“不滿”,“不滿”發展為“嫌富”,“嫌富”走向極端就是“仇富”[10]。這種“仇富”心理很容易固化為對特定群體的敵意,一遇到誘導就會爆發為具有破壞力的群體性事件。這反映出,具有相同利益的弱勢群體成員針對其共同關心的問題極易形成心理共鳴,從而為群體性事件的爆發提供了心理基礎。例如貴州甕安事件和安徽池州事件中,“仇富”心理在聚眾的過程中就起到了相當重要的作用。
(2)群體社會心理。社會心理學家的研究表明,個體的單獨行動是理性的,而在群體中,個體的行為方式是受群體社會心理控制的。群體心理學家勒龐認為群眾是沖動、無理性、愚蠢、缺乏責任感的,個體一旦參加到群眾的行為之中,由于受到匿名、感染、暗示等因素的作用,就會喪失處于個體狀態時的理性和責任感,表現出沖動、過激、攻擊性的反社會行為[11]。從我國已發生的社會突發事件來看,群體社會心理因素大體上有從眾心理、去個性化的匿名心理及法不責眾心理、借機發泄心理、混水摸魚心理。正是這些區別于個體心理的群體社會心理支配和影響著參與群體性事件民眾的行為方式。
綜上所述,新時期,我國群體性事件頻發實質上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國家與社會關系調整的結果,國家與社會關系的調整具體從變遷、結構、話語三個方面得以體現,這三方面的因素相互作用與影響,最終在誘發性事件的刺激下引發群體性事件。其邏輯關系可以下面圖例來顯示。
基于以上分析,在研究應對和處置群體性事件時,我們應以調整國家與社會關系為思路,從解決利益矛盾、加強基層民主建設、促進社會中層組織發展和增強群體性事件制度化的能力等方面著手,力求從源頭上遏制群體性事件的發生,從制度上保障已露端倪的群體性事件得到妥善的處理。
從理論上說,要化解利益失衡所引發的群體性事件,最根本的出路是實現利益均衡。正如胡錦濤指出:公平正義,就是社會各方面的利益關系得到妥善協調,人民內部矛盾和其他社會矛盾得到正確處理,社會公平和正義得到切實維護和實現[12]。政府在大力發展經濟、促進物質豐富的同時要關注衣、食、住、行、教育、就業、醫療衛生、社會治安等民生問題;要健全完善收入分配調節機制,縮小收入差距,真正實現社會公平和公正;要進一步完善包括社會保險、社會福利、社會救濟和社會優撫在內的社會保障制度,真正實現“學有所教、勞有所得、病有所醫、老有所養、住有所居”的社會發展目標,使全體社會勞動者的利益得以滿足和實現。這樣才能緩和日益激烈的社會矛盾,從根本上減少和避免群體性事件的發生。
針對當前群體性事件頻發的情況,應進一步推進基層民主治理,轉換治理模式實現以民生為本、以民權為體、以民主為用的社會治理模式。應當做到:基層政府要理順政府與民眾的關系,牢固樹立“為人民服務、對人民負責”的根本理念,堅持“以人為本”,保障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而非侵占其利益;完善行政首長負責制和政府責任追究制,落實群體性事件的責任追究主體和方式,促進基層政府領導恪守職責,提高政治責任感和領導水平,切實擔負起維護穩定的職責;完善基層政府自身激勵約束機制[13](61),轉變政府工作作風,改進基層政府干部的選拔和培訓機制,建設高效、務實、勤政的基層政府;推進政務公開,改進政績評價與考核機制,完善由人大、政協、紀檢、輿論、群眾組成的監督機制,增大監督力度,杜絕腐敗。
一方面,針對社會中層組織式微的現狀,應貫徹落實憲法規定的民眾的結社自由,大力培育和完善民眾自治組織,充分發揮群眾團體和其他組織的橋梁紐帶作用,讓弱勢群體找到自己真正的代言人,以團體的力量通過正當渠道來維護自身的利益。比如許可農民、工人和其他利益群體形成自己的利益表達組織,使其理性、合法地表達利益需求,并積極、有序地參與社會公共事務。另一方面,針對我國全能型政府體制導致政府成為社會矛盾和沖突的焦點這一難題,把應由社會組織承擔的職能有序轉移出去,例如借助社會保險機構和社會公益機構完善社會保障體系,構建政府和社會組織共同管理公共事務的新格局。同時,通過民眾自治組織參與社會公共事務的方式培育“民主公共文化”[14],增強民眾對黨和政府的認同感和信任感,轉移矛盾聚焦點,以此,可有效化解我國政府總是處于矛盾聚焦點的困境。
首先,要建立有效的利益保障制度。設計、制定關于利益表達的一系列法律制度,為人們的利益表達提供法律支持,同時規范政府的行政權力,確保政府在運用權力調節利益關系的過程中做到公平公正,真正保證弱勢群體利益的實現;制定相關的救助和援助法律法規,為弱勢群體提供相關的法律援助,使之通過制度化的方式維護自身的正當權益。其次,要完善群體性事件管理法律法規,制定定性、定量的管理辦法,將群體性事件的管理納入制度化的軌道;同時,加強民眾的法律教育和政治教育,提高其民主參與意識和水平,將其行動納入法律框架內。再次,要逐步建立人民調解、行政調解、司法調解等三種方式協調運作的調解機制,從源頭上化解群體性事件。最后,還要建立包括預警機制、應對機制、善后機制在內的群體性事件社會風險管理機制,合理分配政府、企業、公共組織及社會成員的管理責任,強調通過系統的、動態調節的制度框架和政策思路,有效預防、規避、處置群體性事件,實現社會的平衡和協調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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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校:文 泉)
A Study on Collective Event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tate-Society Relations
QIN Yan,CHEN Cui-hong
The root of collective events happened frequently in China is the adjustment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state and society since 1978.In the theoretical framework of“change-structure-words”,three facets,“change”,including the widening gap between the rich and the poor,social mobilization and social dejected,and corruption;“structure”,including democracy at lower levels of governments,social organization development,and institutionalized ability; and“words”,including social and group psychological foundation;contribute to those collective events.In order to properly solve collective events,we should adjust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state and society,defuse interests conflicts,strengthen democratic construction of lower levels governments,promote social organization development,and accelerate the collective events institutionalized process.
collective events;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state and society;change-structure-words
秦 燕,西北工業大學人文與經法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陜西 西安 710072)陳翠紅,西北工業大學人文與經法學院碩士研究生(陜西 西安 710072)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實踐研究”(11XKS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