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肯-幻影”：南非的秘密戰斗機項目

文／空翼

許多讀者一定知道瑪麗·雪萊的著名小說《科學怪人：弗蘭肯斯坦》，講的是維克多·弗蘭肯斯坦博士偷竊墳墓中的尸體，將其用于他的偉大實驗——重新創造生命。從此之后，博士的名字就成為東拼西湊起來的東西的代名詞。例如“弗蘭肯-法拉利”就是指安裝非原廠發動機的法拉利跑車，或安裝法拉利發動機的非法拉利跑車。

南非空軍在1980～1990年對法制達索“幻影”戰斗機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進嘗試，其中大量采用了南非所能獲得的現成部件和系統，這就是南非的“弗蘭肯-幻影”，這些努力的最終結果是南非嘗試自行研制戰斗機。“弗蘭肯-幻影”在“幻影”的歷史上抹下了濃重的一筆，但世人對此知之甚少，甚至在南非國內也對其存在很多的誤解和混淆。

南非空軍歷史

南非空軍是世界老牌空軍之一，其歷史可回溯到1912年。一戰后不久南非就成立了獨立的空軍，在時間上僅次于英國皇家空軍。二戰中南非空軍與英國皇家空軍、美國陸軍航空隊并肩作戰，到戰爭結束時已成長為擁有35個作戰中隊、超過500架戰機、45000兵員的空中勁旅。

朝鮮戰爭中南非空軍的兩個中隊被編入美國空軍第18戰斗轟炸機聯隊，開始裝備F-51D“野馬”戰斗機，后期換裝F-86F“佩刀”戰斗轟炸機。

這兩個中隊在戰爭中執行了12000架次任務，由于事故和作戰損失了74架“野馬”和4架“佩刀”，34名飛行員和2名地勤殞命。

20世紀40年代末～50年代初，南非空軍從英國購買了77架“吸血鬼”噴氣式戰斗機，其中27架為雙座教練型。但南非空軍飛行員已經飛慣了“佩刀”，性能低下的“吸血鬼”只能用于執行支援和高級教練任務。

基于朝鮮戰爭的經驗，南非空軍還是在50年代中期購買了24架加拿大制造的“佩刀”Mk.6，裝備了一線戰斗部隊。

60年代南非空軍通過引進數批法制達索“幻影”ⅠⅠⅠ戰斗轟炸機（包含有B/C/D/E/R數種型號）和16架英制布萊克本“海盜”S.50攻擊機和9架英國電氣“堪培拉”轟炸機，實現了實力的擴展與現代化。

70年代南非空軍的機隊又加入了48架達索“幻影”F.1，其中16架為截擊型（F.1CZ），32架為攻擊型（F.1AZ）。

南非還按許可證生產了阿馬基MB.326教練機，南非型號為“黑斑羚”Mk.Ⅰ，并在此基礎上研制了單座的“黑斑羚”Mk.ⅠⅠ輕型攻擊機。南非共生產了100架“黑斑羚”Mk.Ⅰ和150架“黑斑羚”Mk.ⅠⅠ，使南非空軍成為世界上最大的MB.326用戶。在邊境戰爭中“黑斑羚”Mk.ⅠⅠ表現出色，對地面目標實施了有效打擊并至少擊落了6架直升機（2架米-17、4架米-24）。

此外南非空軍多年以來還是世界最大的道格拉斯C-47用戶，到80年代保有約50架，至今南非空軍還有約20架換裝渦槳發動機、加長機身的C-47，其中一架還是特別改裝的海上巡邏型。

60年代南非空軍的“佩刀”戰斗機。

南非空軍還裝備過各種型號的北美T-6“德克薩斯人”教練機，其中部分是加拿大制造的“哈弗”。到二戰結束時南非還保有550架T-6，其中一半根據租借法案歸還美國。50年代南非又從美國購買了95架翻新的T-6。

90年代南非的T-6被皮拉圖斯PC-7取代，南非空軍將退役的T-6拿到民用市場銷售，引發了美國古董戰機愛好者購買狂潮，其中一些飛機一直保存在原廠包裝箱中從未被使用過。

在制裁下發展

由于南非的種族隔離政策，1977年聯合國通過了對南非的武器禁運決議，南非無法從他國購買新型戰機。這在80年代引起了嚴重的問題，南非在武力鎮壓西南非獨立運動的過程中，發現無力攔截在西南非北部上空進行高空高速偵察的安哥拉米格-23。南非的一線戰斗機“幻影”在速度、航電和武器上已經落后于安哥拉的米格-23/27、蘇-20/22。

1982年蘇聯開始不斷向安哥拉援助武器，并派遣古巴軍隊攜強大的防空系統進駐該國。古巴人帶來了數種先進的對空搜索和制導雷達、地空導彈及高炮，以及綜合性戰斗機控制和引導系統，可指揮安哥拉空軍攔截南非入侵飛機。

盡管安哥拉具備了強大的防空系統，南非空軍在安哥拉戰爭中仍然表現出色。但蘇聯援助的戰機性能不斷升級，并經常有古巴和東德飛行員駕機參戰，他們的飛行技術和空戰能力遠超安哥拉同行。隨著時間的推移，與南非陸軍相比南非空軍的作用越來越受到限制了。

蘇聯大規模武裝安哥拉使其在不經意間成為南非和安盟最大的武器提供者。在戰爭中南非國防軍繳獲了大量蘇制防空武器，如ZPU-1/2/4 14.5毫米高射機槍、ZSU-23-2 23毫米高炮，南非陸軍一度使用這些蘇制防空武器裝備了三支部隊。RPG-7甚至成為南非陸軍制式武器并一直使用至今。南非的武器工業還為蘇制武器研制生產新的改進型彈藥。南非也把從安哥拉和古巴軍隊手中繳獲的坦克、火炮、卡車和其他重型裝備投入使用。由于失去了安哥拉上空的制空權，南非還研制了超遠程火炮系統，這就是世界著名的155毫米G5牽引火炮和G6自行火炮。另外南非還對蘇制BM-21火箭炮進行了仿制，生產了“瓦爾基里”火箭炮系統。

上述火炮系統在1987～1988年的南安哥拉沖突中發揮了巨大作用，在很多場合中起到了取代戰術空中支援的作用。南非火炮系統還廣泛出口，如伊拉克就購買了100門G5，在第一和第二次海灣戰爭期間悉數被摧毀或繳獲。

武器禁運實施后，南非空軍也想方設法從不同渠道獲得非作戰飛機。例如南非空軍當時擁有7架C-130B“大力神”和9架C-160“協同”中型運輸機，還需要更多的C-130。美國在70年代初就拒絕向南非出售C-130，但不包括洛克希德生產的“大力神”的民用型——L-100。于是南非迅速成立一家民間公司——南非航空公司作為為掩護，順利購買到1架L-100，該公司很快就成為世界最大的L-100用戶。不用說該公司的生意大都來自南非空軍，南非的L-100在納米比亞的多個軍事基地頻繁出現，美國政府對這點肯定也是心知肚明。

南非空軍的“幻影”F.1CZ截擊機。

南非空軍換裝渦槳發動機的C-47運輸機。

民用型“大力神”不允許用于執行傘降和向戰區運送物資的任務，因為一旦被擊落，南非當局就需要解釋將民用運輸機用于軍事用途的原因，這將令美國政府非常尷尬。另一方面這些飛機可為南非空軍執行更多的日常貨物和人員運輸任務，將C-130B和C-160解放出來執行戰區運輸任務。在1987～1988年南非空軍的軍用運輸機在“模塊”、“桶匠”、“料斗”等行動中就執行了百余次深入安哥拉境內的運輸任務。南非航空公司至今仍在運營，除其他飛機外仍保有6架L-100，該公司為聯合國在非洲執行了許多任務，其經歷戰火考驗的準軍事飛行員在粗糙機場起降的能力備受贊賞。

南非空軍急迫需要現代化的戰機和裝備來應對蘇制武器不斷增長的威脅，但武器禁運使南非很難外購軍機，當時也缺乏研制新一代戰斗機的航空工業和技術基礎，所以只有升級現有戰斗機這一條路可走。

在武器禁運之下南非還是能從一些國家獲得技術援助，對西方世界來說南非是冷戰中的重要戰略伙伴。對于那些需要從南非進口原材料和蘇制武器的國家來說，可以很容易換取或者購買到想要的東西。南非是首個繳獲完整蘇制SA-8地空導彈系統、SA-16“毒刺斯基”便攜式地空導彈、AGS-17自動榴彈發射器的親西方國家。

外國情報機構非常樂意向南非提供先進技術來換取蘇制武器，此外以色列和西德等國的一些公司在與南非國防企業進行技術交流和武器升級合作項目上也很活躍，事實上獲利頗豐。例如升級自“百夫長”坦克的“象”式坦克、“大山貓”輪式裝甲車、V3B和V3C空空導彈、ZT3激光制導反坦克導彈、精確制導空地武器。最終南非建立了一個世界范圍的設計圖紙、武器部件和生產技術走私網絡，極大地促進了南非的武器研發。該網絡的冰山一角偶爾也會被曝光，例如英國“考文垂四人組”事件，但從未遭受嚴重打擊。

應南非空軍的要求，南非國防企業前后開始了3個戰斗機改進及研發項目。其中第一個是“獵豹”戰斗機項目；第二個是阿特拉斯公司的“雕刻匠”項目，旨在利用南非的現有技術研制一種新型戰斗機；第三個是“超級‘幻影’F.1”，為南非空軍的“幻影”F.1戰斗機升級現代化的發動機和武器。

“獵豹”項目

“獵豹”D/E

以色列空軍的“幼獅”是“獵豹”的參照原型機

80年代初，面對安哥拉的現代化蘇制飛機和自身武器禁運的掣肘，南非空軍急需盡快增加戰斗機數量。因為一旦飛機戰損，南非空軍將無力補充，而升級現有戰斗機確保其不被先進敵機大批擊落成為了當務之急。雪上加霜的是南非空軍的可用戰斗機數量并不多，一旦40架70年代的“幻影”F.1退出作戰進行升級，那么只能用60年代的“幻影”ⅠⅠⅠ來作戰。“幻影”ⅠⅠⅠ的航程較短，發動機和武器裝備老舊，載彈量也不行，戰損率會更高。所以南非空軍決定先對老舊的“幻影”ⅠⅠⅠ實施升級。

當時達索公司正在研制“幻影”F.1的后繼機——“幻影”2000，該機恢復了“幻影”的經典三角翼布局。“幻影”2000在本質上就是安裝了大推力高經濟性發動機、先進航電和武器系統、線傳操縱系統的“幻影”ⅠⅠⅠ，其整體作戰能力可與同時期的F-16“戰隼”和米格-29匹敵。南非空軍認為他們也可以進行相同的嘗試，南非早在70年代就購買了“幻影”ⅠⅠⅠ/F.1和“阿塔”9K-50渦噴發動機的生產許可證，手頭正好擁有相應的圖紙。

此外以色列飛機工業公司（ⅠAⅠ）已經生產出幾種“幻影”的改型。以色列在1967年“六日戰爭”前向法國購買了一批“幻影”ⅠⅠⅠ，還訂購了50架“幻影”5（“幻影”ⅠⅠⅠ的改進型）。但是戰爭開始后法國對以實施武器禁運，以色列設法從瑞士竊取了“幻影”ⅠⅠⅠ圖紙，利用該圖紙來制造自己的戰斗機。

首先是“鷹”，該機基本上就是“幻影”5。以色列共制造了60架“鷹”，其中多數在70年代末賣給了阿根廷，阿根廷人稱之為“短劍”，在馬島戰爭中損失慘重。接下來ⅠAⅠ開始生產“幼獅”，該機增加了固定式鴨翼，換裝了以色列航電和美制J79渦噴發動機，性能大有改進。

南非和以色列一直保持著密切關系，尤其是在軍事領域。“貝拉事件”曝光了南非協助以色列進行小型低當量核裝置的實驗，該核裝置是用來引爆大型熱核武器的。南非科學與工業研究理事會（CSⅠR）和該國防務企業肯特隆（如今的丹尼爾動力）、Reutech公司等，當時正致力于研制先進雷達和光電探測與制導系統，他們與以色列同行進行了廣泛的合作，甚至按許可證生產以色列組件與系統。所以利用“幼獅”的先進作戰系統來改進“幻影”ⅠⅠⅠ是完全可行的，有必要的話南非也可自行生產和組裝部分零部件。

參加南非空軍成立90周年航展的“獵豹”D。

以色列空軍的“幼獅”TC2戰斗機。

在1984年“獵豹”項目實施前，以色列同意提供核心系統和組件，但是為了降低外交和政治風險，與南非的很多武器研制項目一樣，該項目對外宣稱是完全自研的。“獵豹”和“幼獅”本是一對孿生兄弟，南非政府官方堅定不移地否認兩者有任何的聯系。

1984年南非空軍提供了一架“幻影”ⅠⅠⅠD雙座型作為“獵豹”D原型機，并送往以色列進行改裝。在以色列該機被徹底拆解，出現金屬疲勞的地方都被一一修復，有效地延長了機體壽命。隨后該機安裝了來自“幼獅”TC.2的機頭錐以容納先進航電，進氣道兩側上方安裝了小型固定式鴨翼以增強低空操控性以及大迎角性能。

1986年7月“獵豹”D原型機改裝完工并進行了首飛。第二年南非開始在本土進行“幻影”ⅠⅠⅠ的升級改裝。南非空軍首先升級了“幻影”ⅠⅠⅠD雙座型，改名為“獵豹”D，這是因為南非空軍需要用該機來接替老舊的“海盜”攻擊機執行核打擊任務，南非在政治孤立和武器禁運高峰時期制造了6件核武器，這些核彈在90年代初被拆除。

南非隨后對“幻影”ⅠⅠⅠEZ單座型進行了改裝，改名為“獵豹”E。南非共改裝了16架“獵豹”D和16架單座的“獵豹”E，在1991年前全部交付完畢。

“獵豹”D/E使用了“幼獅”C.7較簡單的Elta EL/M-2001B雷達，“獵豹”D具有和“幼獅”TC.2同的加長下傾機頭錐，機頭兩側增加了邊條，進氣道兩側增加小型固定式三角鴨翼，使用外翼段前緣鋸齒取代了前緣翼縫。在駕駛艙下兩側加上曲線型邊條。“獵豹”E的機頭錐較小，雷達錐兩側有小邊條，下方是長長的空速管，還增加了“幼獅”C.7的進氣道下方掛架。“獵豹”D/E的鴨翼比后期的“獵豹”C型要小，是因為“幻影”ⅠⅠⅠ進氣道相關部位的強度較弱，后期的“獵豹”C采用了以色列“幼獅”的機體，安裝了全尺寸鴨翼。“獵豹”座艙右側增加了“幼獅”TC.2所沒有的“之”字形空中加油探管。

由于“獵豹”D/E的法制機身使用“阿塔”發動機，“幼獅”使用J79發動機，所以兩者后機身區別很大，“幼獅”垂尾根部有著延長的進氣口。一部分“獵豹”D改裝自70年代交付的“幻影”ⅠⅠⅠD2Z，該機安裝“阿塔”9K-50發動機，推力比60年代“幻影”ⅠⅠⅠE的“阿塔”9C要大。南非原計劃為所有“獵豹”都換裝自行生產的“阿塔”9K-50，但由于無法實現國產化且費用昂貴而放棄。安裝“阿塔”9C的“獵豹”在服役幾年后就退役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