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克學 江蘇省無錫市中醫(yī)醫(yī)院(無錫214001)
江蘇省名中西醫(yī)結合專家朱世楷主任醫(yī)師從醫(yī) 40余年,有著豐富的臨床經驗,臨床運用膏方處方辨證精確,用藥精當,突出補益先后天之本,兼顧兼證,兼以治病,常參考現代藥理,選藥考究,療效顯著,筆者有幸隨朱師學習,獲益匪淺,茲將朱師臨床運用膏方經驗整理如下,供同道參閱。
1 膏方辨治尤重脾腎,選藥仔細斟酌膏 方意在調節(jié)患者的免疫力,提高抗病能力和環(huán)境適應能力。雖然膏方在滋補的同時也可以配合祛邪治病,如扶正兼以祛邪,扶正與祛邪并進,但膏方畢竟以滋補為主要目的,必須突出一個補字。《黃帝內經》早已明示“虛則補之”;《素問·三部九候論》“勞者溫之”、“損者溫之”;《素問·至真要大論》“形不足者,溫之以氣,精不足者,補之以味”;《素問·陰陽應象大論》等原則。根據虛損性質的不同,分別采用益氣、養(yǎng)血、滋陰、溫陽的治法,同時應密切結合五臟虧虛的病機特點分別選方用藥。臨證膏方調治患者,總宜病勢相對穩(wěn)定,此時多表現為本虛為主,而實邪較輕或不顯,治療時可在調治臟腑虧虛的基礎上,酌加活血化瘀、清熱燥濕等祛邪之品,期以膏劑緩圖其功。朱師指出,脾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腎為先天之本,寓元陰元陽,因此補益脾腎對調治虛證具有特殊意義。又脾胃居于中焦,為人體氣化之樞紐,若脾胃發(fā)生病變,往往涉及其他臟腑,而他臟有病也可影響到脾胃病變。腎主藏精,其所藏精氣亦有賴后天脾胃化生的水谷精微予以充養(yǎng),若脾虛生化乏源,則五臟之精少而腎失封藏。正如虞摶《蒼生司命·虛損》指出,“若脾胃一弱,……雖滋腎而腎不生精,雖養(yǎng)心而心不生血,雖清肺而肺不生液”。故朱師運用膏方調治虛證,常從調治脾胃為主入手,多選用藥性較平和之品,一則甘溫補中,藥如炙黃芪、炒黨參、山藥、蓮子等,冀脾胃健運,杜絕痰濕之源,使氣血津液得以輸布;二則適加入健脾理氣、化濕消食之品,藥如白術、茯苓、陳皮、薏苡仁、焦楂、神曲等,祛除痰濕食滯,使氣機通暢,并可增強藥食運化,消除滋補藥壅塞之弊;三則可加入一些藥性偏于寒涼的藥物以監(jiān)制補益藥物的溫熱之性,如黃連、黃芩、黃柏,用量較輕,忌苦寒之品過重易傷脾胃。需要指出的是,重視補益脾胃并非標榜“補腎不如補脾”,患者若兼見目糊、耳鳴、腰膝酸軟、頭暈乏力等癥狀,在健脾益氣的同時往往合用補腎之品,需酌選清靈性質的補益藥,若腎陽不足而致脾陽亦虛,自應補火燠土,如杜仲、桑寄生、菟絲子等,而腎陰不足所致中宮津液虧虛,則壯水益脾陰,如沙苑子、山藥、枸杞子等,對脾胃功能影響相對較少。根據無陽則陰無以生,無陰則陽無以長的理論,往往補陽與補陰之品相須使用。總之,無論先天后天,膏方治療宜抓住重點,求其病本,惟以辨證論治為要。至于用藥,則須虛實兼顧,寒溫得宜,升降并調,氣血同治,動靜結合,以達陰陽平衡的目的。
2 選擇合適收膏藥物,注重藥食同源 在量身定制、辨證施膏以補虛抗衰、祛病糾偏的前提下,朱師非常重視膏方口感的好壞,認為怡人的口味既有利于患者接受和堅持服用,又有助于胃納吸收,從而更好地發(fā)揮藥效。因此朱師收膏所用的花類、膠類、糖類等,常視不同病情和體質的需要而加以選擇。花類常選用芳香之玫瑰花、厚樸花;對于膠類的使用,陰虛、血虛者可選用龜版膠、鱉甲膠、阿膠等;腎陽虛者,可選用鹿角膠。糖類的使用既可矯味,又能助收膏,一般可選擇冰糖、飴糖、蜂蜜等。其中冰糖健脾潤肺,飴糖溫中建中,蜂蜜潤腸通便,常可辨證選用。但需注意肝病轉氨酶升高、痛風尿酸升高、腎病肌酐及尿素氮升高的患者,不宜使用動物膠,可以選用蜂蜜等收膏,俗稱“素膏”。糖尿病者不宜使用糖類進行濃縮收膏,可以選用一些低熱量的甜味劑代替,如木糖醇、甜菊糖等。紅棗為每人必用,常用劑量500g,平素胃氣失和而脘脹便干者需減量;蓋紅棗甘溫,補脾胃,潤心肺,和百藥。此外,朱師還常辨證加入一些藥食同源的補益之品,如胡桃肉、山藥等,既能使膏方口味怡人,又有補腎益精之功用。
3 重視中藥藥理,選用針對性強的藥物 隨著現代自然科學的發(fā)展,中藥的現代化研究取得了矚目成就,用現代科學研究中藥的藥性、藥理,發(fā)現了不少有降壓、降脂、抗炎等功效的藥物,這也為膏方的選藥提供了另一種可供參考的方式。朱師臨證時常辯證與辨病相結合,收效甚佳,若合并高血壓,常選用天麻、鉤藤、白蒺藜、地龍、白術、青葙子、澤瀉等藥物;若有糖尿病者可辨證選用地骨皮、葛根、玉竹等具有降糖之功的藥物;合并高脂血癥者可辨證選用決明子、生山楂、荷葉、澤瀉等有降血脂作用的藥物。
4 藥以補益為主,龐雜而不亂 秦伯未所詮釋:“膏方非單純補劑,乃包含救偏卻病之義”[1],膏方中的主藥為補益藥,藥味最多,同時還需注意其體內之所偏,選用適當的清熱、祛濕、化瘀等藥物。補益藥重視補氣、補血、滋陰、溫陽、生津,補氣藥常用有炒黨參、太子參、炒白術、炒淮山藥、炙甘草、炙黃芪、生曬參;補血藥常用炙當歸、炒白芍、炒棗仁、桑椹子;滋陰藥有生地、熟地、女貞子、杞子、首烏、萸肉;溫陽藥常用有炒杜仲、補骨脂、菟絲子、潼蒺藜、狗脊、制附子、肉桂、桂枝、炮姜等;生津養(yǎng)液藥有天冬、麥冬、制玉竹、北沙參、石斛、五味子等。根據患者體內之所偏選藥,清熱常選用黃連、丹皮、炒黃柏、夏枯草;利濕之生薏苡仁、澤瀉;燥濕之炒蒼術;平肝之菊花、天麻;溫胃之蓽茇、干姜;理氣、行氣的植物藥占主流,意在恢復脾胃腸生理特性且不傷脾胃,常選用制香附、郁金、枳殼、延胡、廣木香、八月札等;化痰之杏仁、前胡;降逆之旋覆花、代赭石、竹茹;通絡之忍冬藤、雞血藤;寧心安神之合歡皮、酸棗仁、珍珠母、夜交藤;固澀之龍骨、牡蠣、金櫻子、芡實等。尤其是苦寒藥,按用寒遠寒的原則,劑量宜小,常用劑量如黃連30g,丹皮150g。此外必須注意配伍,如應用丹皮佐萸肉等,以減輕其寒涼傷正的副作用。使用治療藥功在祛邪治病,服藥后邪祛癥除則證候與病機與初診時已然不同,再繼續(xù)服用便屬于藥證不符,每每出現不適,因此應用時必須謹慎,必須考慮到膏滋藥的服用時間較長這個因素。另外,朱師認為,久病多瘀,需適當使用活血化瘀之品,尤其求膏方的中老年人,臟器漸衰,既可因虛致病,亦可因病致虛,久病正損者,多血流欠暢,故久病必多致瘀,但祛瘀則傷正,補虛恐戀邪,治療當以“疏其氣血,令其調達”為法,膏方常選用參三七、澤蘭、郁金等活血化瘀藥以“損其有余”。因氣為血帥,氣行則血行,故同時配以黃芪、黨參、白術、茯苓等健脾益氣藥以“補其不足”,寓攻于補,寓補于攻,標本兼治,方可藥專力宏。
5 典型病例 患者,杜某,男,53歲,2011年12月就診,形體略肥胖,患者3年前因膽結石在當地醫(yī)院行膽囊切除術,訴術后常覺乏力,不耐勞作,時有右上腹部不適、腰酸,胃脘部燒灼感,冬天間或出現下肢水腫,晚間小便3~5次,夜寐差。在當地醫(yī)院查B超提示膽總管擴張(直徑9mm),內未見結石征象,腎及輸尿管未見明顯異常,肝、腎功能正常,電子胃鏡提示淺表性胃炎。舌淡胖,苔邊尖薄白,根黃厚微膩,脈沉細。朱老師認為此人屬痰濕體質,痰濕傷脾胃之陽,影響肝膽之疏泄,脾胃陽氣不足,濕邪下趨下焦,久而蘊生濕熱,腎及膀胱氣化失常。治宜益氣健脾,益腎祛濕清熱,佐以疏肝安神,膏方擬:大棗500g,茯苓、夜交藤、豬苓、海螵蛸各450g,紅藤、雞血藤、炒黨參、炙黃芪各300g,生薏苡仁、萸肉、芡實、阿膠、龜版膠各250g,玄胡、參三七、柏子仁、酸棗仁、澤蘭、澤瀉、炒蒼術、炒白術、神曲、合歡皮、狗脊、川斷、杜仲各200g,桑寄生、茯神、制香附、郁金、法半夏、川牛膝、生地、山藥、菟絲子、覆盆子、仙茅、仙靈脾、金櫻子、丹皮各150g,黃柏、桂枝、枳殼、陳皮、白及各100g,柴胡、玫瑰花各60g,淡干姜、冰糖各50g黃連30g。早晚空腹各服一匙,溫開水沖服或含化。忌蘿卜等。如遇感冒等急性病時暫停服。
[1] 秦伯未.秦伯未膏方集[M].張玉萍,鮑健欣,點校.福州:福建科學技術出版社,2007:4.